第二十三章：迷宫回声

白光散去后，柳青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中。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半透明的蓝色，像是由凝固的雾气构成。远处有模糊的影子晃动，却看不清是什么。

"叶大哥？"她的呼唤在长廊中回荡，没有回应。

身体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那些蛛网般的蓝色纹路褪去了不少。柳青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惊讶地发现皮肤下隐约有流光溢彩，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星光。

"这是病毒在适应时空夹缝..."她喃喃自语。作为医者，柳青能感觉到TR病毒正在她体内发生某种变化，不再那么具有破坏性，反而与她的细胞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长廊两侧时不时出现门状的轮廓，但每当柳青试图接近，它们就会像水中的倒影般消散。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稳固的影像：一间简陋的草屋，床上躺着几个面色发青的孩子。柳青的心猛地揪紧——这是八年前的金陵瘟疫！她正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温那段噩梦。

草屋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中年男子，面容憔悴却坚毅，手中拿着一个装有蓝色液体的瓷瓶。

"叶...明远？"柳青下意识地喊出声。

男子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地环顾四周，但显然看不到柳青。他小心地将液体滴入孩子们口中，然后坐在一旁观察。奇迹般地，孩子们的症状开始缓解。

"有效！"叶明远激动地记录着什么，"TRV-7的良性突变体居然能抑制原始病毒！"

场景突然转换。柳青现在站在一座山洞里，叶明远正与一个年轻人激烈争执着。看清年轻人面容时，柳青倒吸一口冷气——是年轻了二十岁的陆炳！

"你疯了吗？"陆炳怒吼，"这些抗体样本应该用来制造更强的病毒！想想我们能得到什么——控制时空的力量！"

"科学不是用来满足野心的工具！"叶明远紧抱着一个金属箱子，"这些抗体能救成千上万的人！"

"愚蠢！"陆炳突然拔出一把奇形怪状的武器，"那就带着你的理想下地狱吧！"

一道蓝光闪过，叶明远胸口中枪，踉跄后退。但他死死护住金属箱，趁陆炳不备，按下了箱上的某个按钮。强烈的白光爆发，当陆炳重新睁开眼睛时，叶明远和箱子都已不见踪影。

"时空回声..."柳青明白了。她正在观看过去发生的真实事件，叶明远和陆炳的恩怨，病毒的起源...

长廊继续延伸，下一个场景是叶明远浑身是血地爬进紫金山地宫，手中仍紧握着那个金属箱。他艰难地打开箱子，取出两支钢笔和几支试管。

"必须...分开..."他咳着血，将一支钢笔放入暗格，"陆炳...永远找不到..."

做完这些，叶明远瘫倒在石台上，生命正在迅速流逝。但就在这时，他仿佛感应到什么，抬头直视柳青所在的方向——尽管那里空无一人。

"未来的访客..."他气若游丝地说，"如果你看到这些...记住...病毒和抗体是一体两面...关键在于平衡..."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柳青看到了更奇异的景象——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中生活：有的在明朝终老；有的随叶远去了未来；有的成为一代医圣；有的则早早死于瘟疫...

"这些都是...可能的我？"柳青伸手想触碰其中一个影像，指尖却穿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柳青跪倒在地，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再次蔓延。体内的TR病毒正在加速变异，与她的DNA深度融合。痛苦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当融合完成时，"柳青"这个人格还会存在吗？

"必须找到出口..."她咬牙站起来，继续向前。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但柳青注意到两侧的影像开始变得与叶远有关：他小时候与父亲放风筝的场景；他在医学院熬夜苦读的画面；他第一次做手术时的紧张神情...

这些影像像磁石般吸引着柳青。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贪婪地看着每一个与叶远有关的片段。在一个特别清晰的影像中，年幼的叶远哭着拉住即将出门的父亲：

"爸爸，别走！"

叶明远蹲下身，擦去儿子的泪水："远儿，爸爸必须去。有人在利用危险的病毒做坏事，只有爸爸能阻止他们。"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明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支银白色钢笔放在儿子手心："等这支笔找到它的另一半时，爸爸就回来了。"

影像消散，柳青怔在原地。那支钢笔...就是现在叶远持有的"时空锚点"！叶明远早就预见到儿子会追随自己的脚步...

一股强烈的思念涌上心头。叶远现在在哪里？他安全吗？有没有因为强行开启时空通道而受伤？

仿佛回应她的疑问，长廊墙壁上突然浮现出叶远的影像——他站在祭坛中央，手持两支钢笔和那个金属装置，面容憔悴不堪，眼神却异常坚定。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变得半透明，就像柳青之前那样！

"不！"柳青扑向影像，"叶大哥，别再使用钢笔了！"

当然，她的警告无法传达。影像中的叶远启动了装置，两支钢笔再次发出蓝光。但这次，光芒极不稳定，时强时弱。叶远的表情也变得困惑，时不时摇头晃脑，像是努力保持清醒。

"记忆紊乱..."柳青想起叶明远的警告。过度使用钢笔会导致时空记忆紊乱，叶远正在忘记重要的事情！

她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回到叶远身边。但如何在这没有方向的迷宫中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柳青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蓝色纹路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北斗七星！与叶远给她的铜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七星...指引..."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长廊上方。在混沌的"天空"中，确实有七颗特别明亮的蓝色光点排列成北斗形状。

柳青毫不犹豫地朝着北斗星指引的方向前进。随着她的移动，长廊开始扭曲变形，最终汇聚成一个发光的漩涡。这就是出口！

但就在她即将踏入漩涡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是陆炳！或者说，是陆炳的时空回声。

"柳姑娘，这么急着走？"陆炳的幻象冷笑道，"你的身体正在成为完美的TR病毒载体，留下来，你将拥有穿越时空的神力！"

柳青后退一步："那就不再是人类了。"

"人类？"陆炳讥讽地摇头，"多么狭隘的认知。我们可以成为更高级的存在！"

他说着伸出手，掌心浮现一团蓝色能量："加入我，我们可以重塑历史，创造一个由我们主宰的新世界！你不想救那些死于瘟疫的亲人吗？不想见见从未谋面的父母吗？"

有那么一瞬间，柳青确实心动了。但随即，叶远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他为救她甘愿冒险进入时空夹缝，甚至不惜失去记忆...

"不。"柳青坚定地说，"扭曲自然法则终将付出代价。叶明远先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牺牲自己也要阻止你。"

陆炳的幻象扭曲起来，变得狰狞可怖："愚蠢的选择！那就在时空迷宫中永远迷失吧！"

他挥手释放出一道蓝光，击中了柳青胸口！剧痛中，柳青感到体内的TR病毒再次狂暴起来，蓝色纹路迅速蔓延至全身。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下沉...

就在她即将昏迷的瞬间，胸前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一道金光从中射出，驱散了陆炳的幻象。柳青恍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柳姑娘...抓住铜钱...跟着光..."

是吴阿公的声音！

柳青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发烫的铜钱。金光形成一条细线，直指漩涡中心。她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一寸寸向光源挪动...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叶远情况也在恶化。

紫金山祭坛上，叶远跪在装置前，两支钢笔悬浮在空中，蓝光忽明忽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刺痛。

"柳青...柳..."他喃喃自语，却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那个女孩的姓氏。记忆正在迅速流失，就像手中的沙粒，越是想抓紧，流失得越快。

"不，不能忘记..."叶远狠狠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他从怀中取出吴阿公给的铜钱，上面的七星图案正在发光。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叶远本能地想扔掉它，却发现铜钱牢牢粘在了手心！更奇怪的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看到一个白发老者（吴阿公？）在铜钱上施法，口中念着"指引迷途者"...

"这是...定位器？"叶远恍然大悟。吴阿公的铜钱不仅能保护佩戴者，还能与另一枚产生共鸣！如果柳青也有一枚...

仿佛回应他的想法，铜钱射出一道金光，直指祭坛中央石柱上方的空处。那里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漩涡轮廓——是时空通道再次开启的迹象！

叶远挣扎着站起来，调整装置输出。两支钢笔旋转得更快了，蓝光与铜钱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光路通向漩涡。

"柳青！"他对着漩涡大喊，"跟着光出来！"

没有回应。漩涡只是缓慢地旋转着，像一只慵懒的眼睛。叶远感到一阵眩晕，又一段记忆消失了——医学院的毕业典礼，他站在台上领奖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

"该死！"他握紧铜钱，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装置功率调到最大！

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两支钢笔几乎旋转成一片蓝影。漩涡猛地扩大，叶远看到里面隐约有个人影在艰难移动。

"柳青！我看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人影似乎听到了呼唤，动作快了些。但就在这时，装置的一个关键齿轮崩裂！钢笔的旋转速度立刻下降，漩涡开始不稳定地收缩！

叶远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两支钢笔，用肉体凡躯代替损坏的齿轮！剧痛瞬间从掌心传遍全身，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手臂血管游走。他的皮肤开始泛出诡异的蓝光，与柳青的症状一模一样。

"啊——！"叶远仰天惨叫，但双手死死握住钢笔不放。漩涡稳定了一些，里面的人影也更近了...

代价是，他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流失。父亲的面容、医学院的日子、明朝的经历...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那个模糊的身影——柳青，他必须救出来的女孩。

漩涡中，柳青终于看到了出口处的光源。金光指引着她，铜钱热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但她不敢松手。身后，陆炳的幻象再次凝聚，咆哮着追来。

"你逃不掉的！你的身体已经属于TR病毒了！"

柳青不予理会，全力向前。出口近在咫尺，她已经能看到那边祭坛的轮廓，和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大哥！"她嘶哑地呼唤。

叶远似乎听到了，身体一震。尽管记忆所剩无几，但那个声音直接触动了他的灵魂。他更加用力地维持着通道，鲜血从鼻孔和耳中渗出，滴在祭坛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快...出来..."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人类，更像是野兽的嘶吼。

柳青奋力一跃，冲向光源。就在她即将穿过漩涡的瞬间，陆炳的幻象抓住了她的脚踝！

"留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青胸前的铜钱爆发出一道刺目金光，击中幻象的面部。陆炳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柳青借机完全穿过了漩涡！

她重重摔在祭坛上，身后的漩涡随即闭合，将陆炳最后的诅咒隔绝在时空之外："你们会后悔的！TR病毒终将吞噬一切！"

柳青艰难地爬起来，第一眼就看到跪在不远处的叶远。他双手仍然紧握着两支发光的钢笔，但眼神空洞，仿佛不认识她。

"叶大哥？"柳青试探着呼唤，心脏狂跳。

叶远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熟悉："你是...谁？"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柳青心脏。她踉跄着上前，捧住叶远的脸："是我啊，柳青！你想不起来了吗？"

叶远的表情依然迷茫。柳青这才注意到他的状况有多糟——全身布满蓝色纹路，七窍都在渗血，呼吸微弱而急促。

"不...不..."泪水模糊了视线，柳青将额头抵在叶远的额头上，"求求你...想起来..."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柳青感到体内的TR病毒与叶远身上的产生了某种共鸣，像两股溪流汇合成河。

更惊人的是，叶远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暖："柳...青？"

"是我！是我！"柳青喜极而泣。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叶远虚弱地说，"梦见我忘了你...忘了自己是谁..."

"那只是个噩梦。"柳青紧紧抱住他，"你现在安全了。"

叶远手中的钢笔终于停止了发光，滚落在地。他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但过程显然很痛苦。柳青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发现除了TR病毒感染外，还有严重的脑震荡症状。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环顾四周，祭坛上只有他们两人和几具尸体，"陆炳和徐鸿..."

"消失了。"叶远勉强站起身，"时空夹缝...吞噬了他们..."

他弯腰想捡起钢笔，却被柳青制止："别再碰它们了！看看它们对你做了什么！"

叶远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蓝色纹路和柳青如出一辙："你也..."

"TR病毒在我们体内发生了变异。"柳青扶着他向山下走，"我不确定是好是坏，但至少现在我们活着。"

下山的路漫长而艰难。叶远的记忆时好时坏，有时能清晰地说出柳青的医术特点，有时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柳青自己的状况也不乐观，蓝色纹路虽然褪去了些，但体温仍然偏高，视线边缘时不时闪过蓝光。

当他们终于看到山脚下的金陵城时，朝阳刚刚升起，为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色。柳青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怎么了？"叶远关切地问。

"我刚刚...又看到了幻象。"柳青轻声说，"关于TR病毒的...它不完全是坏的。在特定条件下，它能治愈某些绝症..."

叶远眼前一亮："父亲的研究笔记也提到过！他说病毒和抗体是一体两面！"

"我们体内的病毒已经变异...也许..."柳青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可能携带着TR病毒的治愈性变种。

"先回吴阿公那里。"叶远决定道，"他可能知道更多。"

两人相互搀扶着向城门走去。背后，紫金山在晨光中巍然矗立，山顶祭坛的轮廓若隐若现。七根石柱上的符文已经完全黯淡，仿佛只是一处普通的古迹。

但两人都知道，这场由TR病毒引发的时空奇遇还远未结束。两支钢笔、病毒变种、尚未完全恢复的记忆...所有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多的挑战在前方等待。

而此刻，他们只是庆幸还能并肩同行，走向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