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狗斗

      伊桑把警徽、钱夹、手表、手机都寄存在车站保险箱里。为了行动方便他今天没有带枪。

由于伊桑身材高大，米洛什的牛仔裤套在腿上短了一截，夹克衫也有点紧，不过伊桑觉得这种捉襟见肘的穷酸造型恰到好处。

站在曼哈顿区海岸边，伊桑看到远方布鲁克林大桥上人权之家团体在人行道中央堵成一排，高喊着口号阻拦行人通过，直到警察赶来交涉一番才清理出一条通道。

一个小时过去了，桥上人来人往没有人驻足理会这些人在抗议什么，不过正如米洛什所说，确实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印度裔在大桥入口处徘徊，装成游客偶尔四处拍拍照。

伊桑没看到米洛什躲在哪，但是心里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

见抗议没有效果人权之家一行人离开大桥前往布鲁克林博物馆，伊桑赶到那里时抗议团体已经占据了博物馆门前的高台和广场中央。

有游客试图避开他们从侧面对博物馆拍照，他们就举着牌子站到镜头中央。

一个游客被气得不耐烦干脆放弃景点，转过身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拍照。抗议者干脆跑过来用标语牌盖住镜头，镜头朝向哪牌子就追到哪，嘴里一遍遍念叨着“华裔的命很重要华裔的命很重要......”，广场上两名巡视的警察面对游客的抗议表示无能为力。

伊桑评估过事态发展严重程度。他认为现在的国际形势还没有坏到撕破脸的程度，美印之间还有大量的经济合作，印度不至于搞出对聚集的平民恐怖袭击这种勾当。

伊桑知道米洛什一向喜欢危言耸听，便没有请求支派更多警力，只是在寄存手机之前把自己的调查进度和想法简单描述并发送给纽约警探汉克。

    不过多时反常状况发生了。先是有两名印度裔游客来到抗议人群前，一边听他们讲述一边阅读着宣传版上的图片与文字。二人表现得漫不经心，偶尔询问两句，并不过多地发表意见，没有引起警察的注意。

米洛什适时地跳了出来对着他们上下拍照，他换上了伊桑的衣服，拖沓过长的衣袖和松松垮垮的裤子使他看起来颇为滑稽。

过了一会从四周汇聚而来的印度裔越来越多，且都是男性，在场的两名警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人权之家的抗议者们也发觉事情不对劲，降低了抗议声量，警惕地观察着他们，米洛什则兴奋地跑到近处端起摄像机开始全程录制。

    这些装扮各异的印度裔人士先做出一副关心抗议内容的样子，纠缠住人权之家各个成员，探讨北美华人如何被不公对待。

印度裔不速之客们时不时咒骂两声表达自己的愤慨之情，而后情绪变得愈发激动，一些人代替人权组织高喊起口号，另一些人用近乎逼问的态度命令人权之家抗议者向公众说出更多美国华裔的惨痛经历，吓得这些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靓丽西装的印度裔男子突然高声呼吁，“亲爱的市民们，来自世界各地的陌生朋友们，我在上班途中路过这里，没想到会听闻如此难以令人容忍的事情！

作为一个怀有正义感的人，我决定不能坐视不理，想必大家也和我一样！

我将放下自己的工作，大家也放弃自己的行程，加入到这场反对暴政的抗议里来吧！”

在场的印度裔群起响应，他们使出双倍于人权之家的声量和热情高喊着“我们的政府是罪犯！我们的政府在杀人！要为重华裔报仇！”

有些人抢过抗议牌跑到显眼的位置边舞蹈边喊口号，两个印度裔彪形大汉冲进抗议人群，抢走瘦小的华人朱老先生，一人一边抓住屁股分开大腿，端起来向路人展示。

还有两个印度裔男子一左一右把米洛什夹在中间，急不可耐地催促他，“快拍，拍抗议人群，把美国对自己少数族裔犯下的罪行都曝光。该到你起作用的时候了，这就是你们记者实现伟大价值的时刻不是吗？快拍啊，你总拍我干什么？”

米洛什面对胁迫丝毫不怯，不是对着与人权之家撕扯的印度裔拍，就是对着逼迫他的二人的面部拍。

看到博物馆广场似乎有争执发生，路过的市民和附近的流浪汉开始聚拢过来。两名警察决定介入中止骚乱，手摸着腰间跑了过来。

看见警察过来所有印度裔迅速与人权之家抗议者拉开距离，扔下牌子，抬起双手表示无辜，老人也被扔在地上。

“立即停下你们的行为！”警察喝到。

穿西装的男子高举双手义正辞严道，“我们的抗议不能停止，我们揭露美国政府罪行的正义行为不能停止！”而后朝向人权之家团体，冒充自己人似的挥手呼吁，“我们做的对不对！”

“对！不能停！政府强权堵不住我们的嘴！我们不会展现出恐惧！”人权之家默不作声，只有在场的印度裔群情激愤地响应。

看到不少当地市民围拢过来，还有两位警察在场维护局面，人权之家这次抗议的主事人克洛尔女士站了出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激愤情绪，正色道，“你们不要再捣乱了！”

西装男，“怎么能说我们是捣乱呢，我们明明是在帮你们，我们一起反抗残害少数族裔的邪恶政府！”

克洛尔，“不要把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你们讲的全是错误信息，是凭空捏造的。”

西装男，“不是你们说的，美国政府对华人有罪，美国政府杀死了百分之九十七的北美华人吗？”

克洛尔，“你们这是在传播谣言，谣言对维护正义没有帮助！政府确实有渎职的罪过，但历史上驱逐华人的是劫匪和罪犯，华人绝大部分死于疾......”

西装男，“原来不单政府有罪，国民也有罪啊！美国有罪！我们都有罪，我们美国人都是罪人！我们该向华人谢罪！向全世界忏悔！” 印度裔人群道歉声群起，还有人推搡开人群，跑到朱先生面前鞠起躬来。

克洛尔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骗不了我们，你们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少数族裔群体，看看你们自己国家都干了些什么！”

西装男，“呦？我们可是美国人，我们都是，印度发生什么和我们没关系。你总不能看我们是印度裔就不承认我们是美国人，质疑我们对美国的忠诚吧？难不成你们歧视印度裔？”

“你们！你们！”克洛尔无言以对被气得哭了出来，围观人群中有些人早就看这些印度裔不顺眼了，对他们咒骂不断。

发言者见此情景反而变本加厉地说道，“我们的开国者杀光了原住民，后代安稳地坐享抢来的土地，靠痛陈反省父辈的罪孽摇身一变成了道德圣人，与此同时自己屠杀华人的双手却一刻不停。

现如今后代的后代一边对泥土里的华人尸骨痛哭流涕，一边数着口袋里所剩不多的掠夺来的华人财产，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快点杀光印度人！”

一个彪形大汉终于忍不住冲过来一拳打倒西装男子，“少废话，你这种瘪三就是该死！”

印度裔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警官快拘捕他！他故意伤害了！”

两名警察一脸不耐烦，正犹豫要不要严格执法，马上又被几个反应快的印度裔抓住话柄，他们高声宣布，“警察又无视对少数族裔的犯罪了！时至今日美国政府还在压迫少数族裔！美国建国以来到现在都是种族主义国家！美国从来就没有真正悔过！”

记者米洛什左右两边的男子直冲着录像机喊得尤为大声。

西装男子一个跟头翻起身径直跑向对着他拍摄得米洛什，“拍那个打人的白人，那个种族主义者刚刚出手打了我，你快点——好吧，你不想拍他拍我也行，我的脸肯定被打青了。”

听到这话米洛什嗖地放下摄像机，扭头看向别处。西装男没和他纠缠，走回人群，指着挨打的部位说道，“看看，我今天放弃养家糊口的工作，来为受压迫的美国华人争取权益，看看我得到了什么吧，大家看看，这——就是——美国！”

“收起你虚伪无耻令人作呕的嘴脸吧，全世界你们最没有资格谈论华人，就是你们印度人发动侵略害死了古中华国！对没错，美国华人受难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克洛尔厉声斥责道，愤怒至极的她已不能考虑这些话适不适合在这里大声讲出来。

西装男，“算了吧，印度杀的不如美国一个零头，美国杀人数比全世界其他国家加起来十倍还要多。”

克洛尔，“那是被你们拖下水的，全世界都是被迫的，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帐呢。印度这种反人类国家早就应该被军事法庭审判，受到全世界最严酷的惩罚！”

西装男，“大家心里都是明白人，不用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不知道事情是美国人干的？印度背锅罢了，所谓第一个发导弹的印度极端民族主义士官辛格，到现在连个样貌都没人知道。”

克洛尔脸色涨紫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愚昧、无能、败事、没开化的阴谋论垃圾们，既然不喜欢美国就都滚回印度去吧！”

西装男语气轻佻地说，“再说一遍我们可是美国人，我们哪都不去。小姐你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辞和形象了，你听上去越来越像种族主义者了哦。”

克洛尔破口大骂，“我不是种族主义者我也能说——你们这群印度（种族主义侮辱词）！”

西装男人没有生气，反倒兴奋地向正在拍摄的米洛什高喊，“看！她终于暴露出种族主义者本相了，她说出了绝对是种族歧视的词，快录下来！”米洛什再次面不改色地捂住镜头放下摄像机。

听到端庄漂亮的克洛尔小姐被逼得说出了绝对政治不正确的词汇，旁观的一些人再也抑制不住冲动，对他们肆意谩骂，“你们不属于这个国家！滚回你们的国家！印度**！”各种侮辱不堪入耳。

西装男人笑着说，“你们这些可悲的地下室种族主义者，领救济粮的全年度帐篷野营玩家，还想为美国而战？美国统治者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

冲突的火药桶终于被点燃，那些咒骂的围观者和人权之家抗议者挥舞着拳头冲向印度裔。

米洛什见状赶紧举起摄像机，试图拍下印度裔还手的镜头，不成想所有印度裔双手抱头集体往警察身后逃跑，还大声呼救，“种族主义者动私刑啦！快保护我们！我们是受压迫的少数族裔！我们信奉和平主义！”

两个一肚子怨气的警察处于两拨人之间，背对着攻击人群，张开双臂假装保护印度裔，实际上偷偷连拉带拽不让他们逃跑。

一名警察佯装跌倒扑倒一个印度裔，束缚住他的双臂把他亮给攻击者。另一名警察也假装为印度裔挡拳头，抱住他不放手，那人见势不妙拼命挣开束缚，身后揪住他衣服的警察被拽倒在地，后摆扯出老远都没松手，这两个倒霉蛋挨了不少拳头。

“警察拉偏架！警察伙同种族主义者打人！多爆炸的新闻！”一群跑开的印度裔推搡着米洛什让他拍摄。米洛什不为所动，平静地放下摄像机，低头装模做样检查起故障来。

这时伊桑认为时机已到，从人群角落冲了上去，对着米洛什的下巴就是快准狠的一拳，米洛什一声未吭昏倒在地。

“趴在地上！现在！”警察对伊桑大喝，掏出枪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要依法逮捕伊桑，却被周围对着那两名印度裔拳打脚踢的暴徒挡住了去路。

伊桑听到一声“快走”，随即头顶飞来一件外套遮住他的相貌，周围的印度裔训练有素，一拥而上围住伊桑迅速撤离，逃入博物馆后的植物园，轻而易举甩掉了追捕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