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 科学
最后更新: 2024年6月21日 下午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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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学
走在纽约大学的校园里,伊桑不禁会想起孩童时光。
那时他的父亲是加州大学数学系的一名教授,虽然在学术上鲜有建树,但是他的教学风趣幽默深入浅出,曾经深受学生欢迎。
每当他上课时教室内座无虚席,他的学生和报不上他的班级而选报其他教授班级的学生甚至站满了教室的过道和墙边。
对伊桑而言那是一段快乐的回忆,在孩子的眼里大学充满了活力与神奇,每天放学他便经常找个借口跑到大学找父亲。父亲在单独工作或与学生交流时,他便在旁边安静地学习。
他的父亲本来不乐意伊桑来到他的工作场所,伊桑向他保证不打扰他人不到处乱跑,他的同事和学生们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孩。
也许伊桑有些数学天赋,也许是环境的耳濡目染,小伊桑已经不满足于学校的课程,自学完中学数学以后开始接触大学教材,渐渐能熟练解决一些初级的微积分和矩阵方程,有时父亲的研究生助教甚至偷偷让伊桑帮忙批改数学初级课程的学生作业。
当父亲有晚间课程安排时,父亲会离开办公室很久,夜间的教师办公楼内人流变得稀少,伊桑便会撬开办公室里一个上了锁的不起眼的小柜子,里面有他母亲的手记,还有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端详许久后放回柜子,再把锁头复原,等父亲下班后一起回家。
来到目的地办公室门口,伊桑收起回忆的思绪。他发现自己身处金融学院而非天文学学院,再次确认过门牌号,敲开办公室的门。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办公室,一张L型的大办公桌靠墙摆放。L型桌子的短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目光越过眼镜上方望向他。
伊桑,“是天文学教授格里森博士吗?”
格里森,“是我,你就是探员班纳吉?我正好奇你什么时候到呢。”
伊桑,“您好,我是FBI探员伊桑·班纳吉,称呼我伊桑就好,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格里森,“哦,好久没听到人这样问我了,说吧,什么问题?”
伊桑,“您对卫星是否了解?”
格里森,”哪种卫星?“
伊桑,”印有古重华文的量子卫星。“
教授皱起眉头,神情严肃起来,喃喃道,”历史的幽灵回来找我们麻烦了......“
伊桑,”您说什么?“
格里森,”我自言自语而已。有更多的信息吗?“
伊桑把照片和翻译材料递给他。
格里森博士手扶着眼镜仔细研究起图片与文字信息,几分钟后抬起头,长出一口气,说“六十多年前我在这所大学只是个未获学位的大学生,还没有决定走向天文学还是航空航天领域。
那时美国还没有放弃研究量子卫星技术,出于研究目的和个人兴趣我追踪过一段时间各国的量子卫星发展进度,尤为关注另一个先进国家——古重华。
图片上的这颗卫星和古重华晚期的一型量子卫星外观完全一致。”
伊桑,”是军事设备吗?“
格里森,”呵呵,‘军事’这个定义范围太大了,民用设施多多少少都可以转为军用或为国家服务。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型卫星只是科学仪器,没有直接威胁。
古重华早期的量子卫星功能以分发量子密钥为主,后期的量子卫星能够传输海量数据,不确定有没有数据处理与储存的能力。“
伊桑,“有没有可能是CDFR——重华民主自由共和国的卫星?“
格里森,”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过去就没有这种技术,现在更是连电视机都造不出来。
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CDFR这个国家,看来你是做了功课的。
古重华的古董卫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穿越大气层为什么如此完好无损?“
伊桑,”这也是我来的原因。“
格里森,”受控降落?预先设计好程序,六十年后降落在纽约的一个公园的湖里,要做到并不难,可这么干一点道理都没有啊。“
伊桑,”很遗憾卫星已经完全被水浸泡,无法修复数据,我们只能从现有的文字信息着手调查。“伊桑指了指图片上的文字。
格里森,”‘春梅量子卫星’。他们的量子卫星并没有明确的命名规则,有人名也有地名。
不过技术进步后他们集中发射了一批量子卫星,这枚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它们统一以当时的科学家命名,大概有30颗。“
伊桑,”30颗,为什么只有这颗降落下来了,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格里森,”没有,这批卫星服务于某个地面项目,统一设计统一制造。为什么单单这枚卫星落地,只能问问这个‘春梅’了。“
这时门被推开,一名意气风发的中年教授拿着书本教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学生。
中年教授,”日安,格里森!今天有人拜访你!“
格里森,”是啊,来请教一些航天科学方面的问题。“
中年教授在L型桌子的长边坐下,”很好啊,求知好学的都是好学生,你应该常来拜访格里森先生。那么各位同学,关于刚才的课程《私有资本是自由民主先决条件》还有什么疑问吗?“
寒暄过后,伊桑与格里森博士继续讨论。格里森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觉得这个事情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吗?可能只是个乌龙,太空辐射引起的程序错误之类。”
伊桑,“其实这是我作为探员接手的第一个案件,虽然FBI并不看重,但我想认真把它查清,即使证实是乌龙事件。”
格里森,“不错,你有这种精神更适合当个科学家。”
伊桑,“科学家......您刚才说这一型卫星都是以科学家命名?”
格里森,“是的。”
伊桑,“那么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位科学家的各种信息?比如生平、研究领域、研究成果、论文......”
格里森,“这事情很复杂,比你想象的要难,我们试一试吧,不过我需要一些帮助。”
格里森博士站起身走向同屋的中年教授,中年教授与学生们正聊在兴头上,内容与学术和课程已经毫不相干了。
格里森,“姆努钦博士,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姆努钦,“哦?什么事?”
格里森,“您是学术期刊精英联盟的会员,我想在论文资料库中找一位科学家。”
姆努钦教授皱起眉头,格里森博士补充说,“是六十多年前的科学家,研究成果已经没任何现实利益干系了。”
姆努钦,“好吧,我需要进入系统,请你们回避一下。学生们今天问答就到这里吧。”
等待姆努钦输入密码验证指纹操作完毕,伊森和格里森博士回到姆努钦身旁。姆努钦,“需要我搜索什么?”
格里森,“春梅,科学家叫春梅,c-h-u-n-m-e-i。”
姆努钦,“怪名字......没有结果。”
伊桑,“试试国籍搜索,古重华,或者直接搜重华。”
姆努钦,“哦,找到几个国籍为CDFR的论文作者,学术评分不高,是你们想要的吗?”
格里森,“很遗憾,不是。”
姆努钦,“格里森,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是对事情也略有耳闻,现今的资料库都是重新编辑整理过的,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格里森叹了口气,“和我的猜想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
姆努钦,“如果没有什么实物从那个时代留存下来的话,想查到古重华的资料是不可能的。”
格里森,“实物,只能去‘古墓’最后碰碰运气了。我们走吧,年轻人。”
姆努钦,“虽然不知道‘古墓’是什么鬼地方,还是祝你们好运。”
临走前伊桑看到姆努钦教授摆放在电脑旁的相片,是他与上一任总统的合影,伊桑于是认出这位姆努钦是谁。
他在华尔街投行起家,之后担任过一段时间助理财政部部长。
伊桑,“谢谢您的帮助,姆努钦教授。”伊桑不确定他喜欢‘教授’这个称谓,还是更喜欢被人叫‘部长’。
在路上,伊桑将心中的各种疑问向格里森博士求教,“博士,我在调查卫星上的文字时便费了些周折,可是想想看,其实这并不是十分久远的历史,甚至是您和很多在世的人亲身经历过的,为什么可查阅的信息那么少?”
格里森博士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经历过的在世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回忆起那些历史,更不愿意谈及。
而政府和学术界则有意识地对历史删减编纂,对舆论信息进行严格控制,久而久之,年轻人已经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了。
也许等我们死后,古重华便与古巴比伦无异。尽管一个已经消失两千五百年,一个距今还不到一百年,他们同样只是掩埋在沙漠里的秘密罢了。”
伊桑,“如果所有信息都被抹去了,我们该如何找到这个重华科学家呢?”
格里森,“我们只能祈祷他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场合访问过美国,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找到一点记录过他的资料。说实话我不抱太大希望。”
伊桑跟随格里森博士来到图书馆,下楼梯到地下一层,穿过一排排书架走到一扇门前。
格里森,“我们到了。”伊桑以为这扇不起眼的灰色铁门后面应该是员工通道或者配电室之类的,格里森博士拉开门,门内一片漆黑,陈旧物品的气味散发出来。
博士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屋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仓库,里面几十排书架摆满了旧书,几个铁架子上摞满了电子用品,墙边打包的纸箱堆成了小山,地上到处都是成捆的旧学术材料。
面对如此海量的资料伊桑有些不知所措,问道:“我们应该找什么?这里会有过去留存下来的报纸胶片之类的吗?”
格里森,“不,过去的报纸——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电视新闻记录——cnn、bbc,甚至是网络上的相关信息都被清空和销毁了,想从这些入手查找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这里还有些漏网之鱼。那时候我是天文系报社的一员,每期周报电子版都会被归档储存。
信息管制以后,所有报纸暂时停刊等待销毁,然而政府遗漏了没什么阅读量的大学系内小报,我就把它们都藏了起来,后来就转放在这里了。”
伊桑,“即使是这样,查找的范围还是太大了。”
格里森,“假定教授的年龄范围是三十岁到八十岁,结合以他命名的卫星研发的年份,我们大致可以把搜索的范围缩小在五十五年以内。”
伊桑,“那就是大约2860期周刊。”
格里森,“你可以去掉圣诞节假期休刊,不过还是很多,有点心理准备,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看完。”
博士从架子上的一排硬盘中抽出两张,递给伊桑一张。格里森,“你从前往后,我从后往前,我们用那边的电脑开始找吧。”
开机,插入硬盘,老式的电脑迟缓地运行着,等待着的伊桑陷入遐想。
这个‘春梅’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重要吗?即使找到他又能获得什么新线索?
或许他根本就没来过美国。没错,鉴于当时古重华与美国对抗的历史环境,如果他是一位能力卓越的,声望足以登报的科学家,甚至可以肯定他不可能来的了美国。
格里森,“我的天!探员,过来看看这个。”伊桑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他才刚刚开始翻看第一份资料。
伊桑走到格里森博士身后,博士指着显示屏,手微微有些颤抖,“你看看,不会是她吧。”
伊桑在屏幕上看到,一行标题写着“近日来自中华国的科学家与文化学者团队访问马里兰大学,率队的是年仅二十六岁的天体物理学家翟春梅博士。”
题下黑白图片里一群人正在步下大巴,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女士西服的年轻女士,身姿挺拔,相貌纯美,微笑着向镜头挥手致意。
这篇简短新闻被放在报纸的一个角落,虽然图片中看不到一个前来迎接的当地人,这个女孩儿的微笑仍然热情真挚。
格里森,“我刚刚打开第一份报纸就看到这个。”
伊桑,“这是哪一份报纸?”
格里森,“距今最近的一期,停刊前的最后一期。这太不可思议了。”
伊桑,“后面有更多的报道吗?”
格里森,“没有了。你来找我以后,给我看了那些照片,我就一直在试图回忆起那时的情景。
那时的国际局势非常紧张,中华国的代表团能来美国已经是个奇迹了,没有媒体愿意报道采访他们。
还有,我都想起来了,中华国,他们的国家叫中华国,语言是中文,重华是后世错误的称呼,不知道怎么变成正式称谓了。”
伊桑,“如果再往前翻找,会不会有更多相关信息?”
格里森,“不会再有了。你看,她才二十六岁,那时两国之间的学者不可能有频繁的往来交流机会,甚至外交人员派驻都一度受阻。
跨过紧张时期向前搜索的话她年龄就太小了,即使到过美国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科研人员或者留学学生。”
伊桑,“的确。不管怎么说,能找到已经远超预期了,太感谢您了,格里森博士。”
格里森,“不客气,我也没想到。探员,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伊桑,“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一想,线索还是太少了。”
格里森博士沉吟片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到,“该死,他们在这时访问美国,真是非常非常糟糕的时间点。探员,我有一个想法,恐怕这个女孩儿再也没有离开美国。”
伊桑心里认同了这种可能性,但他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伊桑,“好的,我会按这个线索查一查的。”
格里森博士最后看一眼‘春梅’的笑容,长叹一声,关闭了电脑。
离开图书馆,格里森博士坚持要送一送伊桑。格里森,“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是记者米洛什把我介绍给你的?”
伊桑,“是的。”
格里森,“哦,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帮我问问米洛什那天的采访节目什么时候播出。我那天聊的太兴奋,忘记要联系方式了。”
伊桑,“呃,我有机会问问他吧。”伊桑不忍心告知实情。
格里森,“我年轻时也不算多热爱天文学,一开始只是想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证明自己聪慧过人,工作以后则把它当作一项普通的事业来做。
并不是说我讨厌天文学,天文很有趣,可我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学习天文学的学生越来越少,最后学校甚至关闭了天文学院。”
伊桑,“太遗憾了。我的学士学科在很多学校也关闭了。”
格里森,“什么学科?”
伊桑,“哲学。”
格里森笑着说,“哲学很好,哲学是所有科学之母,不该关闭的。是这个原因使你被迫转行的?”
伊桑,“不,我是主动转学法律的,硕士毕业后成为FBI。”
格里森叹着气说,“唉,也许是我太自私了,人都要先填饱肚子。如今普通人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环境恶化、粮食减产、水源污染,人类却还是热衷于互相敌对。
想想我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也许今天的一切都是应得的,也许未来已经无药可救了。
不过我虽然已时日不多,还是要把分内该做的事做完。人需要偶尔仰望星空,全世界总得有人愿意仰望星空。
那天米洛什采访时我着重介绍过,再过一周会有一场流星雨发生,是难得的肉眼可见的天文现象。
如果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引起孩子们的兴趣,看一看天空,激发对天文学的爱好是最好的。
如果能引起社会关注,我也可以申请开启天文望远镜观测一下。我的所有研究项目缺乏实验工具已经很长时间了。”
伊桑,“我也希望如你所愿。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要看一看”
格里森,“九天后的夜晚,那时的天空一定非常漂亮。”
伊桑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盯着教学楼廊道墙上的告示栏。告示栏挂满了各种讲座、聚会、招募的广告,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古词汇在层层叠叠的广告间隙露了出来。
“中华?”伊桑翻开盖在上面的纸张,下面的告示写着这样的内容:
“反省美国历史错误,补偿中华裔!
星期日来纽约市政厅,了解历史真相,与众议员乔治沃什对话争取权益。
国际人权之家 北美少数族裔压迫研究院。”
格里森博士同样感到惊讶,看完以后,愉快地拍了拍伊桑的肩膀,说:“就在明天!看来仍然有人在坚守信仰,追求正义与真相,人类还有希望!探员伊桑,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