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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他早已到來,骨哨碎骨斷腸
最后更新: 2024年5月5日 下午5:00    总字数: 3422

一聲聲哨響,彷彿就在上邪琅玕的耳邊。

上邪琅玕只那一瞬間,便淚流滿面。

是他嗎?是他!

他全身因為尤禕骨的牽引,又開始經歷了骨頭寸斷的痛苦,不受控制地。

他此時此刻連想捂住自己的臉都辦不到,只能任身子不斷扭曲,發出咯咯咯脆響,一直到全身骨子被打碎,他早已大汗淋漓,整個人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上很痛,痛到他的臉一度猙獰扭曲……

不,就連臉部也軟榻榻猶如爛泥!

「阿旭……啊旭……」

久違地聽見這一聲聲骨哨,他卻無法動彈。

這骨哨,是他的私心,他求著天道,留給心上人的最後一份尤物……

但天道允了,卻是任由這獨存的尤禕姿,加劇他的一切痛苦。

愛你的人,深愛你時,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反之,則反之……  

天道曾言:「你這樣一個尤物,就算是被人厭之,也惹人憐。」

是嗎?即便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也依舊美麗嗎?

可為何那人那日上門來罵我妖物啊……

我也不願的,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這麼美,卻淪為這個樣子,怎麼辦?

你會不會就不要我了,我怎麼辦?

骨哨聲一聲一聲,與他體內的碎骨產生共鳴,似乎在催促他,去呀,去見他一面啊!

他卻有心無力。現在去了又能怎麼樣?

他什麼都沒有了……

「對不起了,我再也不能聽見你的骨哨就去見你了。」

(你最喜歡我的尤禕姿了不是嗎?我掰下最美麗的尾指給你做骨哨,只要你一吹響他,不論我身在何處,都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

(阿旭癡迷於我的美顏,那我更要好好保養,讓它容光煥發,永葆青春!)

往日回憶的承諾依舊在耳邊,但已成往事,什麼承諾他一個都守不住……

「阿旭,我變成這個樣子,已經沒有臉去見你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尤禕姿骨血皮,我就剩這一身美人咒……成了不詳……萬惡之人!」

「阿旭,不要過來……你走吧,別再讓我難堪了……」

千年,我雖然擁有這世上最美麗的容貌,可是卻保護不了想守護的人。

可是千年之後,舍了這一身尤禕姿,我卻什麼都不是……

帝君……阿旭……

我啊,是真的喜歡你……

可是我這個樣子,已經配不上你了……

*

興許是這骨哨受到了指引,將山下的帝旭帶來了這間紫竹屋。

嗯?這不是上邪琅玕住的地方?

禦王也是一愣,自上次被驅逐出去後他便沒有再進來過,上邪琅玕不僅更改了迷陣還上了禁制,他自然是走不進來的。今日卻是靠著這骨哨,再次走到了這裡。

怎麼這皇室帝陵裡的東西會將我引來尋他?

這難道和金鑾一樣,也是他們之間的關聯物嗎?

紫竹屋裡亮著微亮的燭光搖曳,在窗紙上幽晃著些許火之影。

忽然傳來一陣東西碰落的聲響,他心頭一緊,快步上前伸出手推開了眼前這道門……

禦王推開微掩的房門,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當他看到裡頭的情景,瞳孔狠狠一震。

上邪琅玕狼狽地捲縮在地上,身上各處斷骨呈現著一種詭異姿態,七竅都流著血。

他的眼前早已模糊,滿喉腥甜,滿身疼痛,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余光瞥向門口。

禦王今日身穿一身金邊月牙白,和上邪琅玕記憶中的那個身影重疊。

只一眼,他終於忍不住對其哽咽出聲。

「你終於來見我了。」

「可為什麼偏選在月圓夜呢?」

「真是諷刺啊……」

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麼難堪的樣子,而且那個人還是愛人……

可是現在的他根本無法反抗……

剛結束一場拆骨,他大汗淋漓。

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他看到來者一身金袍,似是那九天之上的帝君……

他終於願意來接他了嗎?他終於熬到結束了麼?

好不容易……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禦王低下身,想要靠近他,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僵在原地。

上邪琅玕一身紅衣被血浸濕,柔若無骨地伏在地上,整個人虛弱不堪。

「阿旭,快殺了我吧,求你……帶我走,求你!」

「結束了,快結束了!」

「不,其實是早該結束了!」

「你那時候就該殺了我的……阿旭……」

「你就不該獨留我一個人苟活於世……」

看著眼前的血人,已經看不出原先的美人模樣。

這時的禦王才終於明白,為何是紫狐卻一身紅衣。是血染紅衣!

「和天地交易換取了永生的是你,現今又為何一心求死?」

禦王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為何要與那天道交易,為何如此執著于永生?

「即使不交出什麼,你也不會出事的不是嗎?」

「你可是最強的上仙,他們不可能讓你死的!」

「呵……」上邪琅玕輕笑出聲,卻抽動到身上的傷勢,好痛好笑。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天真了?」

「他們巴不得我這個上界的汙點消失呢!」

他可是由始至終,第一個墜魔的上仙,從天界的驕傲變成了最大汙點。

也從恭慕變成了唾棄,是最想要剷除的對象,真是命運弄人,可笑至極。

「那你也……」

禦王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我也什麼?我也不該苟活嗎?」

上邪琅玕打斷他的話,愣愣重複著。

「你也認為我錯了嗎?」

帝旭,你何其殘忍?

他的眼眶湧出熱源,混入了一地的血泊中,早已辨不出是血是淚。

「就算是苟活也好,我苟活了這麼多年,不也是等到了我想要的。」

「夠了,現在已經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禦王想要解釋,卻無法組織言語。

「那你是什麼意思?」

上邪琅玕皺眉,然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嗤笑出聲。

「哦,我明白了,你怪我與天道交易……」

「可是你知道嗎?當時除了天道,我再也找不出還有誰可以幫我了……」

你們都不在了,我還有誰可以很找?

我這個懦弱的廢物,死到臨頭就只能卑微地去尋求庇護。

我也好恨……

天道君是君清的友人,算是有點交情。

他讓我選,我的記憶,還是這身尤禕姿……

若是墜入輪回,我就不記得你了。

我認為,扒皮拆骨,不會比把你忘了痛苦。

我承受不住,也捨不得把你忘掉,於是我舍掉了,尤禕姿。

而你卻以為我苟活了千年之久,不惜化作醜陋的怪物,不惜墮落為如此淒慘的生物,不惜一切代價活下來,就只是因為貪生怕死嗎?

不是的,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等到你而已啊!

你卻認為這是苟活之辱嗎?

「你從來都不懂……呵呵,也無需懂。」

上邪琅玕笑了,繼續笑著。他忽然就失去了想繼續活下去的念頭了。

「阿旭,動手吧,」

「殺了我後,好好給我收屍吧,阿旭。」

上邪琅玕想,今日禦王前來,或許就是冥冥中的真相。

是告訴自己,自己早已等來那個他,只是他和千年前一樣,根本不屑他。

「我是不會殺你的。」

禦王篤定道。他不可能動手,尤其這個人是上邪琅玕。

「可是你殺了我,就能幫我解脫了呢?」

上邪琅玕落淚,身子一顫一顫的:「這麼簡單的東西,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給我呢?」

「你瘋了吧,這沒有意義!」

「意義?我不在乎!」上邪琅玕捂住胸口,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我知道你不願意帶我走,你還是要扔下我!比起再次看著你離去,我還不如永遠閉上眼睛。」

上邪琅玕發現不論千年前後,自己還是受不了他厭惡他的眼神。即使一直在告訴自己,會過去的,奢望著,總有一天會感悟他的,總有一天他的鐵石心腸將被打動。

但他忘了帝旭沒有心。

這份感情經歷了千年,他越堅持就越迷茫,他知道他難以做到。

在時光洪流這份愛多渺小,一放手就消散掉。

有些愛與痛,只有自己才懂。

也想告訴自己,一生那麼長,愛與你都不重要。

到最後的一心求死,終於明白了酸和苦比恨要好。

最後是他痛徹一夜,而禦王始終將他捧在懷中。上邪琅玕想要推開他,渾身卻沒了半點力氣。

一夜複來還來,痛苦一直持續到天亮,他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

上邪琅玕醒來,便見自己穿戴整齊,躺在床上,而垂廉外有一抹身影坐在窗前。

是他。

上邪琅玕清楚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只能抱著虛弱狀態藏不住的狐狸尾巴,揉著上面鬆軟的毛髮沉思。

「醒了?」

「你怎麼還在?」

「你這樣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

他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豐富就在耳邊,但隔著垂廉看不清表情。

「每逢月圓三日,你都是這樣嗎?」

「閉嘴!」

上邪琅玕呵斥,他警惕地豎起了身後的尾巴,垂廉上的影子忽然漲大,聲音也變得尖銳。

「收好你的慈悲,別以為剛好被你撞見你就能插手我的事情!」

我不要你可憐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