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她像往常般去幼儿园上班。门铃声响起，她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人。

时隔多年的第一次重逢，他带着两个孩子。面前的人显然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小斐，好久不见。”多年未曾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即熟悉又遥远。一声“小斐”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从前的中学时光。

她回过神笑道：“好久不见，承弈。”眼前的人低头看着她，笑容中带着暖意，和以前一样没变。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手上带着一块银表。他转头对着那对双胞胎说：“馨馨，小俊，和老师打招呼。“她望着他，记忆中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只是眉宇间添了几分成熟。她不知道刚刚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时是什么感觉和想法。

自己果然很在意他，她想。

那对孩子模样长得很相似，身高也一样，看起来是个龙凤胎。

“这是……”她看着这对双胞胎，脑袋中冒出了无限可能。

他和她同年，距离中学毕业已经有七年未见。

“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他笑道：“她临时有事，所以我代替她来。”

她点头回应：“是来试课的吗？有预约吗？”

“我姐说她和院长预约了。”

“那先进来吧。”她把孩子带进来幼儿园后，又去院长室通知陈院长。孩子也不怕生，就这样被她牵着进了幼儿园。两个孩子眉眼看起来有些像连承弈，她想孩子应该是像妈妈多一些。

她回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他还站在那里。

“我姐等下会过来接孩子。”他看着她说道。

她点点头：“好。”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那里工作。”他说道。

他说的那里是她之前在大学附近工作的幼儿园。他们在大学期间很少联系，但是她大学毕业那会儿，曾经在朋友圈里发了自己的在校拍的毕业照。他过后就有来私信她聊天。那时他问自己以后会去哪里发展，她说打算继续在那里工作。

她记得当时他也没有回来P县。他们虽然念不同的大学，但也是同个时期毕业。她那时也有反问回他。他说自己也会继续留在学校附近工作。

她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如何。他们都很少发朋友圈。自己一年下来发的朋友圈屈指可数。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已经回来P县。

“一年前回来的。”她看着他说道。

“我也是这两年才回来。”他当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工作关系，只好说道：“今晚有空吗？那么多年没见，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也不等她应答，他挥着拿着车钥匙的手：“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她不自觉地笑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打开微信的通讯录，翻找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她不记得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就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换过电话，以前的聊天记录都不见了。

他的微信头像还是一样，是他穿着七号白色球衣的背影。她记得这件球衣，那时球场上的他变得越来越耀眼。

她发了条微信：我有自己的交通。你和我说地点吧。

一会儿他回复：那就伊盛西餐厅？

她搜了搜表情包，发了个逗趣的表情。

好。

晚上下班前，她去洗手间整理自己的仪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从以前的齐刘海变成现在的长刘海，眼窝处有些轻微的黑眼圈。她看着自己轻轻微笑。可是她害怕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即坚定，又举措不安。

小朋友们一个个被家长接了回去，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六点四十五分。

等幼儿园的门都关好后，她就和其他同事打招呼离开了。

西餐厅的位置距离幼儿园的位置大概有十五分钟。但是因为路上有些塞车，所以等她到时，就已经看见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位子上。

推开餐厅门的时候，她感觉指尖在微微的颤抖。她缓缓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他现在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业务员。公司主要是做3C家电的。中学刚毕业那会儿，他有说过自己想去念国际贸易专业。

“平时就是开发新客户。其实和销售是一样的，只不过销售对象是国外的零售商。”他说道。

“那你应该要经常出国吧？”

“应该算偶尔吧，也没有经常。国外出差的话都是去参加展览会，介绍产品，寻找新顾客。像平日的话我和同事都是通过电邮或电话联系顾客。”

“你呢？教育小孩子不简单吧？”他又说道：“不过你从小就喜欢小孩子，应该驾轻就熟。”

以前初二的时候，她家帮别人带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她喜欢得不得了，帮他洗澡，陪他玩。承弈和她同桌，天天都听她说带孩子的事。

那个三岁小娃胆儿大不怕生，人也聪明，有一次和她家人一起去外面吃饭，点餐的时候，他自个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说了句：“milo~”那个点餐员是个友族同胞，后来桌子上还真的多了一杯美禄。

那时候她和承弈就说道：“你别看人家年龄小，才三岁，”她举起三个手指说道：“可是人家早就清楚知道自己要喝的是什么，我本来还想帮他点杯牛奶。”

连承弈当时趴在一旁的桌子上说道：“现在的小孩真有主见。别说三岁了，我四岁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只可惜后来她和那孩子混得太熟了，虽然粘她但却不怕她。有了这份经验，后来她在做幼教的时候，就懂得如何与小朋友保持亲近，但又能在他们面前保持威严。凡事都得有个度。

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就像她想和他维持的这种关系。太近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人是贪婪的。以前她就知道太在意他会让自己痛苦。她不敢去打听他的感情状态，她怕自己一下子又陷入低潮。所以像现在这样就好。就像以前一样，一直是朋友。

她对现在彼此的这种状态很满足。聊天时她记起很多以前他们一起相处的记忆，她也从原本的紧张不安，变得轻松自在。七年未见还能回到像以前一样相处，彼此间也不见生疏。对她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她笑道：“当老师就是要经常为学生操心，我只希望班上那群学生不作妖，能让我好好教课就好。但是每个学生的学习进度不一样，有时候我们还要懂得怎么去和家长沟通。”

“老师这职业也是一个夹心饼干啊，和我们这行一样，夹在厂商，货代还有国外采购商之间，能不能做成一单，就要看大家能不能互相配合。有时候工作上少不了些糟心事。”

吃完晚餐后，他们就在餐厅外面走走。餐厅外的走道铺满了黑色的鹅软石，昏黄的街灯在走道两旁照耀着他们脚下的路。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还有一个长椅。

彼时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相当安静。他先开口打破静谧的气氛。

“喜欢现在的日子吗？”他停下脚步望着她，眼神清亮。

“挺好的，每天都努力上班。”

“你去了哈尔施塔特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那个地方。”听到这里，她脚步微顿。

“以前我问你未来想做什么，但是你什么也没说，只和我说想去哈尔施塔特。”他继续说道。

哈尔施塔特。这是她从中学就想去的地方。那是在奥地利的一个市镇。有一次她在脸书上看见它的照片就被迷住了。那时候她就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去那个地方。她要站在哈尔施塔特湖畔旁去看整个小镇。

可是这些年来她很少想起来这件事。

“我还没去那个地方，以后有机会再去吧。”她来到长椅上坐着。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趣事吗？”他往后靠在长椅上说道：“你初三的时候跑得很快，我一直追不上你。后来我跑得快了，一直想和你再比赛跑一次。“

“只可惜你之后不跑了。”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也知道当年发生过的事。她曾经和他说过事情的经过。

“其实它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真的不再跑了吗？”

她转头去望着他。正巧这时候他也转头看着她，两人无意间对视。她轻轻别过眼不再看他，也没有再答话。

一旁传来他的声音：“小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只是外表变了，但是内心没有变。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你一定还没有和那个人表白吧？”

她疑惑问道：“哪个人？”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喜欢其他人？

“你把那人忘了吗？之前你在聚会时说的，大概六年前了。”

她突然想起那场班级聚会。那是2016年接近年中时办的。那时他们十八岁，刚中学毕业不久，

大家聚在一起聊大学生活和工作。几乎整个501班的人都来了。她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那年那场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