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知不觉地临近四月底，她突然想起自己两个星期前遇见的那个少年。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自己也没有他的联系号码。

这样想着，她打算明天晚上的时候去他家找他。她下班的时候顺便去超市买了一些蔬菜鸡肉，也带了一点过去给袁恒靖。

她顺着记忆来到袁恒靖的家。他的家是一间单层排屋，外墙是深褐色的。他家没有门铃。她就用车钥匙敲了几下铁门。屋里的人听见声音就出来了。他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家屋外，脸上露出讶异。直到他走近她时，她才发现他脸上的旧伤差不多都变淡了，看起来是快要好了。但是右眼尾到颧骨有些擦伤和瘀伤。瘀伤是红色的，看起来是新伤。

他站着不动看着她，她举起手中提着的袋子说：“我带了些食物过来给你。”

他让她进屋。屋内的东西其实并不多，看得出来平时很少人住，客厅的桌子上除了几本漫画和杯子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的伤势还好吗？“她盯着他的脸，也不掩饰自己对他脸上新伤的好奇。她把袋子放在桌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滥好人。”她听到这句话回头看着他。他的表情不带讥笑，但也没有更多的表情，看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他拉开椅子坐下。

“你的脸再被打下去，差不多也要破相了。没搽药吗？”她说道。

“没关系。这种事时常有。”

“是不是他们又来打你了吗？”她问。

他没回答却反问：”你来找我只是为了来关心我？“他又指着桌上的袋子：“还有送食物给我？”

她想了想说道：“一半的原因是这个，另一半是我想起自己借你那么多钱，还没有立下凭据。”

“我也不是一个滥好人。”

听完后他就起身走进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纸笔。他在她面前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再签了个名。

“你看看这样行吗？”他把纸张推到她面前。

“可以。”她笑眯眯地说道：“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没有你的联系号码。”

他念出了一串号码。她照着输入到手机里的联络簿里。

“这些食物你带走吧，我暂时也用不上。”他说道。

“什么叫用不上？你难道不用吃饭吗？你真奇怪。这些东西我帮你放进冰箱吧。”她说着就走进厨房，边说道：“我买了一大颗包菜，可以放很久。你一个人慢慢吃也不怕菜会坏……”

“不用了……我，”他站在厨房一角，看着她把食材放进冰箱却不知道说什么。

薛斐把蔬菜和鸡肉分开放进冰箱的冷藏柜和冷冻柜里。但是等到她想开水洗个手时，却发现竟然没有水。

“怎么没水出来？“她来来回回开关了几次，但还是没有水出来。

“最近这里断水。”后方传来他的声音。

“我怎么没收到通知，我也是住这一区的。”她疑惑道。

他原本站在厨房里，但是她再转过头去看他时，他却不见了。

她来到客厅找他问道：“水费多久没缴了？”

“很久了，我不知道。”

“这间屋子到底是谁在住啊？你居然不知道？”

“水电费和房租，”他无奈说道：“一直都是我爸在还的。”

他双手抱着头，靠在桌子上说道：“之前来红单的时候，我就已经叫他还了。今天就有人来割水表。”

“所以这里也快断电了？”她无法理解：“你有和你爸说家里已经断水了吗？”

“我刚刚才去找他。”他指着脸上的瘀伤，扯了嘴角笑道：“他打的。”

“他说他也有自己的家庭要养。”

“你有地方去吗？”

“他叫我暂时去他那里住，但是我不想。”

“那你以后怎么办？”

“明天我会去学校洗澡。”

薛斐听到这里，忍不住地抓了抓后脑勺说道：“暂时去我那里住吧。”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她说道：“好人做到底。只是暂住几天而已。想到办法了再搬出去住吧。”

“别磨叽了，把衣服和日用品收拾一下。”薛斐走去厨房把刚刚放进冰箱的食材拿出。

袁恒靖和她一起回了公寓。

她开锁的时候，袁恒靖瞥见屋门旁边的鞋柜上放着男人的鞋子。

“里面有人吗？”他问。

“制造假象而已，女生独居要保护自己。”她推开屋门。公寓里并不乱，东西也不多。她把之前的俄罗斯方块的材料都放在角落的一个大箱子里。

“你的行李暂时放那边吧。”她指着大箱子隔壁的位置，转头对他说：“这些日子你就睡客厅吧，我睡楼上。”

她租的是一间复式阁楼公寓，一进门的玄关处就是厨房，往前右拐就是楼梯，直走就是客厅。

袁恒靖点头回应。

“吃粥吗？”

他似乎还反应不过来，转头看着她。

“我打算煮晚餐，你先去洗个澡吧。洗手间在这里。”

浴室里传出水声，她把生米参水放进饭锅里，又切了包菜。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简单地煎了两颗蛋，炒了一点小白菜配江鱼仔。

吃饭的时候，她问他：“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赶紧毕业出来打工还钱。”他低头扒着饭。

他今年刚好17岁，半年后就毕业了。

“我没有多余的门卡，你明天放学的时候要在公寓的大厅里等我下班。我明天和房东说一下，让她给我多一张门卡。”她说道。

————

隔天薛斐下班后回到公寓，却没有在公寓楼下大厅里看见袁恒靖。

她发了微信给他：“你在哪里？我已经在公寓了。”

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他才回复：“我在工作，晚上十二点才下班。我尽量早点回去。”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在公寓楼下等他。等得无聊的时候，她就在附近的24小时便利商店逛逛。

走出便利商店时，她看见有个身材颀长，穿着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男生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路上黑漆漆的，只有路灯微弱的黄色光晕照在道路两侧。

“袁恒靖。”她朝他喊道。他也看见了她，一路往她的方向小跑过来。

“对不起，我这个时间才下班。”

“没事，这是你的门卡。”她从口袋里取出门卡递给他，说道：“你是在哪工作的？”

“就在武生路那里的一间餐馆做后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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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家里，但几乎都不怎么碰面。

她早上八点就出门了，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来。而袁恒靖早上六点就去学校，中午的时候就待在公寓里，傍晚六点就去餐馆工作直到午夜十二点。

星期六下午薛斐放工后，打开门就看见袁恒靖坐在客厅的矮桌上做作业。

他们聊了一会儿，薛斐就去洗澡。洗完澡后是她最放松的状态。

终于到了周末了。她伸了个懒腰，从冰箱里拿出两杯可乐。

“请你喝。”她对袁恒靖说道，之后又去客厅的角落里拿出未完成的俄罗斯方块。

她戴着耳机，坐在饭桌前一面看综艺节目，一面动手量每个俄罗斯方块的长度。有时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笑出声来。她平时很少在饭桌上做事，比较习惯用矮桌。但是矮桌面积太小了，无法两个人共用。

她目前只做了五个俄罗斯方块。一个俄罗斯方块大概是一个手掌的大小。这次她要做的是Blue Ricky，“蓝色瑞克”。她也是仔细研究之后才发现原来每个俄罗斯方块都有自己的名字。“蓝色瑞克”是一个L字形的方块。

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Hero，“英雄”。“英雄”就是一字型的方块。她觉得做它的时候最简单，也不费劲。

每个方块她都用了特定的颜色卡纸来做。游戏机则是用纸皮箱来做。俄罗斯方块可以锻炼小朋友大脑的灵活能力还有思考能力，判断力等，不管大人或是小孩都适合玩。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制作俄罗斯方块的原因。

晚饭是袁恒靖做的。他说自己白住在这里，晚餐就让他包了。薛斐也没反对，只是饭后帮忙洗碗。他吃好晚餐后，就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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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很快就过了。明天就进入五月。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四晚上袁恒靖下班回来时，薛斐还没有睡。

他在洗澡的时候，电话一直响。过一会儿，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她指着矮桌上的手机和他说道：“刚刚你的电话一直响，是你爸爸打来的。”她看到了来电显示。

“我出去打个电话。”他拿了手机就出门了。

客厅里都是电视节目的声音，她并没有听见门外他和爸爸的对话。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困意不知不觉侵袭她的眼皮。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袁恒靖回来了。

“我爸说他已经缴费了。他给我打了一些钱让我在外面租个房间。钱我之后会慢慢还你。”

“原本的那间房子不住了吗？”她问。

“不住了，房东说会宽限我两个礼拜回去收拾东西。我去其他地方找房间住。星期六我就搬走。”

她听后想说点什么，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