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 第十一章 太晴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9日 上午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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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晴島南是群山和高地,靠海濱的一代盡是峭壁和懸崖。儘管Laertes和翊均在島上度過了少年時代,兩人都不曾到過南岸。岩壁上有些看起來很寬闊的洞窟。起初翊提議進去探一探路,也許有的可以穿山而過。這提議卻被Laertes一口回絕了:現在看樣子回程已經需要很久,他不想在探路上浪費時間。
兩人於是就在夜色中貼著那雨後潮濕的岩壁向上攀行,破曉時分終於到達了頂端。
正因為那岩壁遮擋,兩人自從上了島還一直沒有看到那座塔的位置。
登上岩壁的那一刻,藉著高地看到島內平原全貌的Laertes卻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北塔,聳起在居民區。
塔的直徑大約達到了三、四個街區。就算站在這離塔足有十里以外的高地上,Laertes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塔周圍被摧毀坍塌的民居。
Elodier家宅的一部分也在其中。
翊在Laertes身後,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我們還是快去看看吧。」翊催促道。
城鎮上的狀況並沒有Laertes想像的混亂。本以為會四處有難民流民求助,看樣子都在過去的幾天中安頓得當了。
Laertes向Elodier本家大門走去,步伐卻不緊不慢。
被本家稱為「夢遊的鬼」也已過去了一百多年。他仍然不曾忘記本家的人是如何懼怕和排擠他的,那狀況甚至到了他進入內廷也不曾改變——Elodier奉行著Casimir的部署,似乎再也不曾記起族中有Laertes存在。
他垂下眼,想起了幼年時常做的夢:夢裡戴著分岔小丑帽子的孩子喚著他的名字,而當他在夢中醒來,手上總是沾滿鮮血。
族人的鮮血。
被關押被軟禁,對Laertes來說曾是常事,但沒有人想過要殺了他——對於貴族來說,力量就是力量。原本弱小的個體就算被同族人抹殺,也並不值得惋惜,「罪名」於是無從說起。
一面被作為王牌,一面被作為牲畜。Laertes就這樣度過了幼年。
如果說在Elodier本家的記憶也有值得一提的事的話,那大概就是有關翊了。
那日宅中有人到訪,Laertes照舊被套上了頸鎖鎖在炊事房。
原本他一個人相安無事,卻忽然闖進一個不知哪來的小賊要偷食糧,恰巧看到了被鎖在柱子上的Laertes。
「喂,你是犯錯了被罰嗎?」小偷一頭金色的短髮,有漂亮的藍眼睛。看起來和他年齡相仿。
「唔⋯⋯我⋯⋯」
Laertes正在猶猶豫豫不知說什麼,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快躲起來!」Laertes說著就把那小偷往牆邊的水缸後推。
來人是個家僕,好像是來拿剛剛做好的糕點。時已入夜,大概想到之後不會再用到炊事房,那人離開時就把房間落了鎖。
小偷聽到鎖聲,從水缸後走出來,表情有些不安。
「明天清晨再離開就是了。這裡沒什麼人警戒。」Laertes安慰他道。
小偷嘆了口氣,「我叫翊。你叫什麼名字?」
「⋯⋯Laertes。」
「嗯?你是府上的養子嗎?怎麼像條狗一樣被拴在這?」
Laertes不答話。
翊看這位「大少爺」似乎並不愛講話,於是就在牆邊找了個地方半躺下打算過夜了。
那晚,Laertes又做了那個夢。夢中的男孩只是唸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除了那男孩鮮紅的眼睛,他的夢中一片漆黑。
只是這次他是被用力打醒的——打醒他的東西是一把冰做成的劍;而握劍的人,就是那個小偷。
「——給我醒啊!」那是他吼入他夢境的話。他仍睡意朦朧,而翊看起來卻又驚惶又氣憤,一邊還喘著粗氣。
再定睛看去,炊事房的炊具已大都被打了個稀爛,灶台有被燒毀後又用水澆滅了火的痕跡,仍然在冒著煙,連原本翊靠著休息的那面牆已經裂開了。
「我聽說過有人夢遊,第一次見過有人夢遊要殺人的。」翊手中的劍瞬間融化,他仍氣喘吁吁。
Laertes已經明白自己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他不明白的是,一個小賊,怎麼有辦法喚醒那個狀態的自己,怎麼會在面對那樣的自己之後還毫髮無傷⋯⋯
次日清晨,家僕打開門發現房內的狼藉,就趕去通報族人。翊也就趁這時溜走了。
「Laertes?你在想什麼?」跟在Laertes身後的翊看他越走越慢,衝到他面前傾斜著身子到他臉前問。
「⋯⋯嗯,想到小時候第一次和你見面⋯⋯」
「⋯⋯哎呀,好難為情。」翊聞言別過臉去。「那時候我還在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說到底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只有你能阻止我在夢裡發動咒術呢?」
「大概是咒力相剋吧。整個Elodier本家都是火炎係的,自然沒人能把你怎麼樣。我呢⋯⋯是水和冰。」翊抱起雙臂,目光停在半空,好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們到了。」Laertes站定,眼前正是Elodier家宅大門。從這裡看,那座塔剛好侵進了半座宅子。塔身上薄薄地漾著紅色咒力,似乎在自下而上流動。
門前的幾個家僕在忙著向門外搬東西,見Laertes和翊身著錦緞,不由得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兩人表明身分,家僕有些慌張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躬身行禮。
Laertes暗暗鬆了口氣。離開本家100多年了,也許沒人記得陳年舊事。
「我們是來調查這座塔的,不知對於塔上的咒力,你們是否知道些什麼?」翊直截了當地問為首的家僕。
那人搔著後腦有些為難地說,「要我們這些下人來說,咒力上我們哪看得出端倪。只是這塔確實正讓我們頭痛不已——原本塔從地底冒出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大,也就破壞了一間臨街區的民居而已。誰知這塔好像是從地底長出的活物一般,十幾天功夫就長到了三個街區的大小。至於高度,雖然因為和塔一起出現了那個⋯⋯雲⋯⋯而不好判斷,但是好像也在每天增長。塔四天前逼近了Elodier家宅。看這態勢,現在住在靠近塔身的族人已經開始外遷去城郊,以防禍患及身啊。」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這幫家僕在忙著搬東西。
「Elodier宅中就沒有人能對那塔做什麼嗎?」Laertes追問道,雖然答案很明顯,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家僕會提起哪個「人」。
「已經調查過了,塔上是火的咒力。可是用火的解咒只是杯水車薪。府上現在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咒力更高的了。」家僕還沒來得及回答,從院落更深處走來一名身著鵝黃長袍的女孩子。濃密的黑髮,面容姣好,聲音卻頗有些稚嫩。
「迎香大人。」家僕揖手向那女孩行禮。
「你們快繼續搬吧。這些今晚前都務必要移到城郊的暫居處。」被稱為「迎香」的女孩隨便招呼著家僕們。
Laertes聽那女孩的口吻倒是皺了皺眉。如果不是本家降低了家教的水準,那這個野丫頭指定是剛被撿回來的。
趁他還在走神,翊遍轉向迎香微微頷首,「在下翊,與這位Laertes同為公爵。此番前來只為調查這塔。現見這塔已經侵將進Elodier庭院,不知能否容我二人到府上勘查?」
迎香先看了看翊,隨即視線轉向Laertes火紅的雙眸。「我還以為只有這位大人才會講話這麼拘於禮節。」她有些好笑,「進來吧。只是回自己家,就不要拘於禮數了,Laertes閣下。」
宅中和百年前一樣,房屋錯綜,院落屋宇間有遊廊相連。
兩人是從偏門進入,只見家僕四處在宅院中奔走,偶爾也見有三三兩兩從衣著看應該是族中人的,似乎在親自搬移什麼玩物。
「Laertes閣下想必對家宅熟悉。二位就請自便吧。若是今晚沒有落腳處,北院的客房還沒有被毀⋯⋯請隨意使用。」迎香說完就丟下兩人去攔跑錯了方向的家僕了。
翊看了看Laertes,後者皺著眉,眼神追著迎香出去好遠,才回頭望向就在眼前的塔和周圍的斷壁殘垣說,「走吧。」
那塔,果然如傳聞所說,看起來是用生物的細胞堆成的。那「牆壁」,或者說,塔的「皮膚」,卻並不平整,而是處處凹凸。非要比喻的話,大概有點像被燒傷過的肌膚吧。
Laertes剛想伸手上去就被翊拉住了,「哎!你可別忘了關於Iris的塔的傳聞,說不定會被咒力焚掉的。」
「傳聞不是也說,只有Iris的塔咒力異常強勁嗎?」Laertes不顧阻攔,還是將手覆上了塔壁。「你看⋯⋯何況那麼個不成器的小姑娘都用過解咒,這上面的咒力肯定足夠稀薄。」
咒是生與滅的言靈。同種元素的咒力既然能「生」,就也可「滅」。但如果解咒者的力量與所解的咒相差懸殊卻仍貿然嘗試解咒,解咒者很可能會因為漏出罅隙而被術所吞沒。Laertes說的「冒失」,指的就是這個。
那牆面的觸覺竟也真的和皮膚無異,但並不綿軟,更像是確實由肌肉撐起的質地。Laertes禁不住有些作噁。他緩緩就著覆在那肉牆上的右手注入自己的咒力,和牆面薄薄的咒力相連。
半晌,他收回手道,「難怪解咒會是杯水車薪。這塔上的的咒力雖然很薄,但是塔的直徑足有三個街區,而高度⋯⋯剛才我用咒力探過——過千丈。」他蹙眉看著翊,「這麼大量的咒力,就是我也不能完全吞滅。何況就家僕之前的說法,塔還在每天長大。」
「嗯⋯⋯」翊把左臂抱在胸前支起右臂,握拳的右手支起下巴,「⋯⋯如果用我的咒力呢?」
「⋯⋯嗯?」Laertes不解。
「這塔上既然是火的咒力,而我的咒力是和火完全相對的水和冰,不能「澆滅」這火嗎?」
「翊,咒的生滅從那個意義上是相等的。這可不是在戰鬥中的元素相剋咒術高下,而是實打實的定量問題。」Laertes解釋道。
「我也只是提議——那我們怎麼辦?如果這樣的話,集結所有Elodier的族人來解咒呢?」
「你也聽到那個叫迎香的小姑娘說了,現在Elodier沒有比她咒力更高的。你看幾個她加起來頂你我一個?」Laertes開始沿塔壁向外走,半分認真半分戲弄地說。
「你⋯⋯我⋯⋯哎——!」翊語塞。「你這是要去哪?」
「繞塔看看,也許有能進入內部的地方。」
兩人就這樣繞了塔一週,卻發現塔壁上密不透風,連個像是窗的結構都沒有。
原本兩人徒步行至城鎮,已經是午時;這一番調查之後天色也漸漸晚了起來。
Laertes在他們起始的地方站定沈吟。
「如果你來解咒,我來用水呢?」翊再次提議道。
「或許是個辦法。」Laertes看向他,「可我不知道消除這塔上的咒力究竟意味著什麼:我們會破壞這塔嗎?可是破壞它真的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嗎?」
翊沈默了。Laertes說的沒錯。除了Ryan所提出的「塔在連通第十七和各個世界」的猜想,他們兩人,甚至是「發條舞者」,都對這塔的事沒有半點頭緒。
兩人正猶豫不決,地面忽然震蕩起來。
「怎麼回事?」翊吃驚地看向周圍。
「是塔。」Laertes抬頭,身邊不遠處的塔上,那似乎有生命的咒力開始隨塔體震動著⋯⋯
塔近前的殘垣斷壁開始晃動。
隨即被崩開——
那塔如同從地面長出的觸手,此時正從根部上湧。
原本環繞塔的地面開始下陷,崩解。
Elodier家宅中四處叫喊聲不斷。
翊和Laertes好一會兒才從那混亂中聽出,是有人有危險。
兩人躍上遊廊,在混亂中奔向聲音的源頭——
一眾家僕和幾名長老正望著塔的方向束手無措。
順他們望向的地方看去,Laertes在深紅色的塔壁上看到了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袍的人影。
她似乎被吸附在了塔壁上,正掙扎著想要脫開。
塔壁上的咒力,顏色正由透明的紅變成更混濁,更深的紅色。那咒力一邊震動著,一邊變得更加厚重。
塔仍在向上移動。因其底部擴大著的直徑,靠近一眾人的地面正一點點被蠶食著。
翊也望見了迎香,無奈地嘆了口氣,「哎,這倒霉孩子⋯⋯」
兩人借周邊的遊廊和屋頂靠近了迎香,翊一邊移動,一邊結下了印,水龍從他身側騰起,呼嘯著衝去了迎香的位置。在那水龍與塔牆接觸的一瞬間,牆體上的咒力被吞去了一塊,水龍則隨一陣蒸汽消失無蹤。
就從那咒力被吞去的區域,迎香自半空中掉落下來,被翻身躍下屋頂的Laertes接住。
「我⋯⋯我只想解咒⋯⋯」
「你也不看看,那個密度是你解的了的嗎?!」Laertes火大地訓斥道,此刻已完全忘了措辭的禮數。
而在場的長老們看到了Laertes,開始議論紛紛。
放下迎香,他從那私語之中,聽到了——「夢遊的鬼」。
不覺握緊了拳。
翊落在身邊,「別管那些老東西。我們抓緊解決這個就離開吧。我看這東西是吸食地脈上的咒力生長起來的,吸乾了地脈,剩下的可就是人身上的咒力了——留著它絕無益處。」
Laertes輕嘆,放開了緊握的雙手,點了點頭。
兩人站定,翊先完成了結印,比先前更加粗壯的水龍在他周身顯現。龍頭張口咆哮,隨即沖上了塔的周邊,盤旋而上,直入雲霄。
Laertes則倒結著火炎的印——從「午」開始,以「寅」作結——強勁的氣流以Laertes為中心,逐漸擴大接近那仍在瘋狂生長的塔。氣流到達塔壁時,向著兩人的一側,壁上的咒力在颶風中由深紅轉為透明的淺色;不多時,那層紅色水殼一樣的咒力化成了無數球型的滴狀物。
水龍則就在此時咆哮著吞噬了那些紅色的咒力露滴。有龍身拂過之處,塔壁上的咒力也在逐漸淡去⋯⋯
在颶風之下,兩人身後的眾人紛紛退後。在兩人和Elodier本家的一眾人等之間留下了一大片庭院空地。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影落在了那空地之上。
就在他落地的同時,火球由那人的來處射向了Laertes。
感到後方的敵意,Laertes不得不收起了解咒的術式,躍起躲開攻擊。
——來人是Casimir大祭司。
本家的長老們都愣住了。不明白為何Elodier的兩名身居高位的神職人員都在這時回到了家宅,更不明白為什麼兩人似乎正處於敵對雙方。
Casimir並不開口,再度結印,數條小型的火龍由他身邊騰起,直沖Laertes而去——
Laertes落下站定後則結印在身前放出了一面火焰做成的障壁,火龍擊在障壁上後,悉數被彈向了空中和地面。
「Laertes!」
翊仍沒有解開手中的咒術,轉頭對叫著同伴的名字。
「那邊只好拜託你了,翊!」
「我知道!」
Laertes和Casimir再度結印——這一次是一模一樣的印。兩人相對,猶如鏡像。
同樣的火龍由兩人身邊升起,同時威懾地咆哮著,然後衝向彼此,在空中互相碰撞扭打著。
Casimir的手伸向了腰間的佩劍,Laertes的右手中混合著咒力和魔力,劍柄初露端倪。
兩人的劍撞在了一起——
正像半空中互相撕咬的火龍,Laertes和Casimir握劍的身形時而相接時而分離——巨龍的咆哮聲伴隨著劍身的錚錚相碰,兩人打得不分上下。
而另一邊,翊的水龍密不通風地盤繞了整座鮮紅的巨塔,他重又結了印咬緊了牙,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
就在Laertes和Casimir打得難解難分時,伴隨著一陣轟響,那塔上的水龍嘶鳴一聲,驟然化成了一團蒸汽。而翊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彈開,落在以劍相對抗衡之中的Laertes和Casimir身旁。
Laertes一時間走神,空中的火龍被另一頭咬中了頸項,掙扎了幾下便憑空消失了。
對面的Casimir陡然收力,收回的劍從下方擊來,Laertes的劍應聲飛離他的右手——在還沒下落前就因咒力解除而消失了。
他回過神來時,Casimir的劍正指著他的咽喉。
「Laertes——」翊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動手幫忙。
「抵銷了那種量的咒力,我勸你還是別輕舉妄動,翊閣下。」Casimir死死盯著Laertes,並不看翊。
翊愣了一下,仍猶豫著開始結印。
「等一下!」
——迎香,忽然從旁觀的眾人群中走上前來。
「Casimir大人,我不知為什麼您要殺Laertes大人——可是他和翊閣下剛才可是救了我,也停止了這座塔繼續破壞Elodier家宅啊!」
眾人聽言才紛紛向那座怪塔看去——果然,塔壁上的咒力不復存在。而且不知只是因為沒了這一圈咒力包裹,塔似乎看起來變小了些。
Casimir並沒有收回劍,卻也沒有刺向Laertes。
「大人!您如果一定要和Laertes大人對立的話,那就別怪我現在要選擇的立場了!」迎香語畢,大步上前站在了Laertes身邊,神情堅定地看著Casimir。
無聲地,有幾個家僕模樣的人也走上前來,站在了迎香身後——大概是直屬於她的下人吧,翊在想。
可接著,又有十來個Elodier族人模樣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每個人都頂著同樣決絕的表情。
最後,幾個剛才被塔的狀況嚇得目瞪口呆的長老也走上前來,擋在了迎香面前。
為首的老者揖手行禮:「Casimir大人,大祭司殿下,無論如何Laertes大人也是為Elodier一族。今日方才又搭救了本代養子迎香。老夫還請Casimir大人顧此手下留情。」
Casimir的表情從不屑變得吃驚,然後演變成了憤怒。
那劍,他終於還是放下了。
「⋯⋯哼!」收了劍,Casimir轉身向院子外走去。「⋯⋯Elodier的船借給他們。讓他們走。我不想再見到這兩個人。」
翊歪了歪頭鬆開了結印的手,看著Casimir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表面上是Xerces的一條狗,內心其實比誰都正直⋯⋯」
「翊!你沒事吧?」Laertes見危機解除,第一件事則是關心起方才抵銷了大量咒力的好友。
「我能有什麼事?」翊幹笑兩聲,回頭看了看此時那喪失了「生命力」的塔,「早知如此,一開始你就該讓我一個人淹滅那咒力就是了⋯⋯」
光河已經靠近地平線,天色變得昏暗。翊看起來有點懶洋洋的。
「你說Casimir是來幹嘛的?」
「我也猜不到。」
Ryan曾和Laertes說過,別的世界,除了主導世界的「人」之外,還有許多的動物。
在第十七,「動物」則以靈體的形式存在——沒有咒力的依附,第十七的意識只會憑空穿過它們的身體。
馬和魚,作為出行的坐騎,則需要馭者以咒力操縱。
船,因第十七原本無風,也是由魚驅使。
Casimir說的船,只是一隻小舟,大約可納6人。儘管如此,比起騎魚跨海來說,還是會輕鬆許多。
礙於Casimir在宅中,兩人並沒留在Elodier家宅的客房,而是在城鎮中過了夜。次日清晨由一名Elodier的家僕帶路,Laertes和翊來到了船泊著的太晴東海岸上。
「等一下!」
兩人聞聲回過頭去。又是迎香。
「我只是來傳達消息的。」她看著兩人同時蹙起的眉頭,趕緊試圖打消他們的疑慮。「我聽你們說起,又想見你們一定沒有機會問:Casimir大人是被遣來護塔的。」
「護塔?你看那玩意兒需要護嗎?」翊想到之前的危機,口不擇言起來。
迎香忍不住笑了起來,翊不由得心想這個麻煩的小姑娘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
「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只是說要保持塔上的咒力;不可以讓其消滅,也不可以像昨天那樣⋯⋯」
「唔⋯⋯」Laertes又蹙起眉沈吟起來。
「怎麼了?」
「⋯⋯沒什麼,我覺得大概比起我們在這裡對塔做的事來說,Casimir接到的旨令才是更重要的情報。」
迎香歪了歪頭,並不明白Laertes指的是什麼。
「謝謝你,迎香。」Laertes舒展開眉頭,禮貌地笑笑。
「嗯⋯⋯Laertes大人,閒來也常回本家看看吧。小輩們都很景仰大人呢。」
翊揚了揚眉朝Laertes看去。
「⋯⋯景仰⋯⋯嗎?」
回程在海上本應是十日左右的時間,因為有了船,不過用了三日。
三日間兩人很少交談。一來Laertes大多時間是在思考著塔和Casimir收到的奇怪的旨意的事,二來翊不知怎麼一連三天懶洋洋的,不是在睡覺就是在閉目養神。Laertes以為他大約是對出海不適應,並沒放在心上。
三日之後,需要大約五日的路程從Gaia北部趕往南部。兩人馬不停蹄,夜以繼日。越接近南部,Laertes的心思越是停在西川的事上⋯⋯
就是這樣他才一直沒有注意到翊的異樣。
第四日夜晚,兩人馭馬在林間。
走過一條溪流時,Laertes下馬飲水。
他叫著翊的名字,問他要不要也下馬休息。
沒有回應。
他正奇怪,翊半俯在馬背上的身體忽然滑落了下來⋯⋯
「翊?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