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玻璃窗蒙着层薄薄的水雾，黄任豪伸出校服袖子擦了擦，在模糊的玻璃上随手画了个笑脸。窗外的雨下得安静而绵长，敲打着校园里的香樟树，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对面桌上，林心蓉趴着小憩，手臂下压着一本翻开的练习册，长发散落在书页间，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沉浸在某个未完成的梦境中。

“第27页第三题。”黄任豪用铅笔轻敲她的练习册，声音压得很低，“你设辅助函数的时候，把区间端点代错了。”

林心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困倦未消，鼻尖还沾着一小道墨水印。她揉了揉眼睛，拿出小镜子看了一眼，脸腾地红了：“你怎么不早说！”说着，她抓起橡皮试图擦掉，却不小心把墨水抹得更开了。

黄任豪忍着笑，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林心蓉一边擦脸，一边嘀咕：“早知道就不趴着睡了……”

窗外的雨声持续不断，空气中透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距离高考还剩三十天，这张靠窗的桌子已经见证了他们刷完的十二套真题，摞起来的试卷比林心蓉的水杯还高。

“黄任豪，你说这道题像不像贪吃蛇？”林心蓉突然指着几何题，歪着头看他。

她总喜欢用各种奇怪的比喻来理解数学题，上周还说导函数的图像像她家楼下炸油条时的轨迹。

黄任豪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拿起铅笔在图上添了一条辅助线，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像不像超级马里奥的弹簧板？”

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时，图书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任超像只落汤鸡一样冲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滴水的塑料袋。

“特大新闻！”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老王把押题卷锁在教务处了！但我表姐在后勤部实习，咱们今晚……”

“任超。”黄任豪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语气平静，“去年三中那个偷试卷被开除的学生，你还记得吧？”

雨声骤然变大，任超的笑容僵在脸上，钥匙“当啷”一声掉在桌面上，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管理员阿姨。

林心蓉忽然合上练习册，语气淡淡地说：“我去趟洗手间。”她起身太急，胳膊碰倒了水杯，红枣枸杞茶洒在黄任豪的错题本上，茶水迅速洇开了一片淡淡的红痕。

黄任豪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林心蓉的背影，那仓皇离开的步伐，让他想起了前世医院走廊里的那个夜晚——

林心蓉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的头发凌乱，校服领口露出一截高考时系上的红绳。她母亲的脑瘤手术，就安排在高考后三天。

黄任豪猛地站起身，背起书包追了出去。

...........

楼梯转角处，林心蓉站在窗前，神情怔怔地望着大雨落在操场上。

她的手指轻轻抠着窗框的裂缝，校服领口露出一截褪色的红绳，上面挂着颗小小的转运珠。

“我妈今天又吐血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被风吹散，“她怕影响我复习，把止痛药偷偷藏在米缸里。”

黄任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话梅糖，熟练地剥开包装，塞进她的掌心。

**这是他重生后养成的习惯，每当林心蓉手指开始发抖，他就会递一颗话梅糖。**前世，她猝死在实验室时，白大褂口袋里也有这种糖纸。

“明天开始，我帮你整理错题本。”黄任豪语气平静，“每天午休多背两篇作文，晚饭时间背政治，课间操……”

“黄任豪。”林心蓉忽然转身，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她的眼里晃着水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楼下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黄任豪看着她的发梢在风里摇晃。前世，他花了十五年才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而是此刻顺着她脸颊滑落的雨滴。

“因为……”他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冲到窗前，只见柳如烟正踉踉跄跄地奔跑在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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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粉色书包敞着口，试卷被雨水冲得贴在柏油路上。更远处，李明撑着一把黑伞，径直走向停在校门口的宝马车，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穿超短裙的女生。

林心蓉轻声问：“要追吗？”

黄任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柳如烟摔倒在水洼里，浑身湿透地爬起来。他想起了前世的某一天——

那时候，柳如烟的丈夫卷款跑路，她抱着发烧的孩子跪在他公司楼下，哭着向他借钱。那双曾经修长漂亮的手，指甲剥落得像风中凋零的花瓣。

黄任豪轻轻合上窗户，语气平静：“我们管不了所有人。”

然后，他看向林心蓉，语气轻松地说道：“把《五三》第89页的错题再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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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时，任超正偷吃林心蓉的饼干。

看到他们回来，他咧嘴一笑：“最新消息！食堂大妈说，高考前三天会做状元糕，红豆馅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照在桌上洇开的茶渍上。黄任豪随手翻开错题本，意外地发现林心蓉在扉页角落画了一只戴眼镜的卡通猪。

那只猪，和他昨天吐槽任超睡觉打呼时画的一模一样。

“喂喂，这猪头上为什么写着我的名字？”任超突然惨叫。

林心蓉“噗嗤”笑出声，眼里带着雨后初晴的光亮。

黄任豪低头，在本子上添了一只炸毛的小猫。当他把本子推过去时，林心蓉在猫耳朵旁，细细地添上了一朵小花。

窗外的蝉鸣混着泥土的潮湿气息飘进来，黄任豪转着铅笔，忽然觉得——

这个瞬间，比什么重生代码都要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