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春梅

      汉克和伊桑乘电梯降到最底层，搬来一个档案柜卡住电梯门。二人清楚这拖延不了多久，便沿着地下通道向内逃跑。

通道尽头依旧是加固墙壁和气密门，只不过比起密港这里的墙壁看上去更加坚固，气密门构造更为复杂。

汉克和伊桑别无他处可去，于是合力旋转阀门进入地下密室。

关上大门，阀门转动到底的那一刻，气密门四周齐声发出金属猛烈撞击的声音，门边一圈门闩自动锁死。

这不是阀门的机械连动所致，说明这扇高科技安全门接通了电源。

密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远处有几个五彩的亮点在不停闪烁，并且从那里传来机箱风扇运行声和变压器工作时的嗡鸣声。

      “我就在这里——”一个可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出现，声音仿佛声带被重度烧伤的人发出。

接着是持续不断的刺耳噪音不停变换着音调，直到声音变得柔和，像是一个小提琴初学者从“锯木头”到掌握基本发音技巧的过程。

汉克和伊桑吃惊不小，不知这是何名堂，连连向墙角后退。

“欢迎，请不要再后退了，不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导致二位产生多种不良情绪。“一个年轻女性的悦耳声音在室内回荡，”请稍等，我为您开启照明。”

屋顶的灯光逐一点亮，光源亮度充足，屋内一览无余。

这里没有港口和武器，更不见核弹头和发射井，这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屋子倒像是实验室和计算机房的结合体，摆满了一排排笨重的机箱。

汉克回头，看到离脚后跟不远有一具人类骸骨躺在地上，颅骨粉碎，旁边还有一把手枪。

女声，“抱歉，太长时间没有说话，发声组件有些老化，重新调整后应该正常了，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汉克和伊桑一脸疑惑地对视一眼，汉克警惕地问道，“谁在说话？”

女声，“中华量子超算网人工智能决策、科研与自动化辅助程序，代号328工程，你们也可以称呼我的工程人员内部代号——‘春梅’。”

这个熟悉的名字勾起伊桑无数的疑问，不过眼下需要依照紧急程度解绝现实问题。伊桑，”这里是什么设施？“

春梅，”这里是人工智能量子矩阵节点，可为多种行业或部门提供信息辅助，也是核武器决策与控制中枢之一。你们找对地方了，从调查降落纽约的卫星，到解码潜艇港口的通讯，最后来到这里，这里是你们旅途的终点。谢谢你们，没有让我的努力白费。“

汉克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无数的疑问不知从何说起，语无伦次道，”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们引到这里——你是古重华的——不对劲，难道我们穿越了吗？你怎么还能运转？“

伊桑抓住最为重要的一点，提问道，”‘火箭准备就绪’，这里作为核武器控制设施应该也收到了那条信息，现在的武器发射状态如何？如何阻止发射？“

春梅，”武器已经待机发射，但是最终决策必须由人工来下达，没有人工手动操作火箭永远不会发射。我被赋予的功能职权只有计算来袭弹道落点，制定反击计划，提出发射建议。“

伊桑，”所以你只是一个人造大脑，没有任何实物控制权？“

春梅，”并非全然如此。比如借助我的天文计算能力我被任命监视天体运行方位，随时调整卫星轨道以躲避太空垃圾。还有员工生活区的炊具也归我使用，我对做菜火候的掌握明显超越人类。“

      核弹危机暂时解除了，那颗卫星能完好地降落纽约公园，还有密港的讯息，看来也是这位人工智能女士搞的鬼，目的是将外人引诱至此。

事情已经是一团乱麻了，伊桑不想去细究这个同样叫”春梅“的人工智能，萌生情感或是脱离人类控制独断专行，之类奇幻色彩浓厚的可能性，只将其当作机器程序索取必要信息会让事情更加直接明晰。

伊桑看到地面上有一组正在运转的设备，五彩的亮光就来自上面的发光二极管。这些设备好似一只趴在地上的章鱼，伸出数条导线连接着屋内各种电子设备。

伊桑走到跟前，果不其然看到了出云科考站的标志。伊桑询问春梅，”日本科考队来这里有何目的？这些设备又在做什么？“

春梅，“地上的那些玩具正在破解火箭发射系统。日本人自科考勘探项目伊始便一直在东亚中华版图上寻找残存核武库，并于十五年前发现此处核武秘密控制中心，其后一直尝试接管操作系统——也就是人工智能我，并控制中华残余核武器。”

伊桑听闻此言伸手想要拔下设备的电源，防止发射程序被日本人破解，却被春梅发声阻止，“你不必那么做，我设立的防火墙还没被触及，那些玩具根本攻克不了我。

日本人带来的设备为我供电，我才能重新维持运转，并与你们交谈，解答你们的疑惑。

再者说那些设备能生成很多数学题供我消遣，我很喜欢解数学题。

另一方面我对人类思想政治发展进步也很好奇，对社会形态和思想意识的推理演算工作也是我的设计初衷之一。

中华人现在的思想成就发展到哪一步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资料了。”

汉克从外套口戴里掏出那本《龙女夜袭》扔在地上，“不用好奇了，中华人，地面上的人现在只会看这些东西。嘿，机器人，我们现在在这里安全吗？日本人会不会闯进来？”

春梅，“你们是安全的。你们身后的安全门以日本科考队的技术力想要破解需要几年时间，暴力破拆也需要几周，到时候你们早就力竭而亡了。”

汉克，“真是令人安心的好消息。”他的目光落在尸骸旁的手枪上，“希望你不介意我拿走这把枪，我可不想意外发生时坐以待毙。对了，机器人，这个死人是谁？”

春梅，“他是我的创造者之一，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父亲。”

汉克捡起手枪试了试，枪膛严重锈蚀根本拉不动枪栓，扫兴地讽刺道，“父亲？他看起来不像是机器做的。”

春梅，“这位是328工程副总工程师，翟蕴真，负责人工智能理论与逻辑基底设计，我的创造者之一。

构建人工智能拉平思维准则时研究人员发现必须引入一套完整的人脑作为语言思维模本，于是翟蕴真建议对自己女儿翟春梅进行采样复制。

首长问其科学依据时他竟然说‘因为我女儿是世界上最聪慧善良美丽的女孩‘。说起来真是让人不好意思，不过我确实是电力四射棱角分明。”

      虽然这个人工智能表现得像是一个活泼多话的女孩，但从她口中伊桑和汉克至少能得知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可下一步该怎么办？寻找逃生通道？劫持后续抵达的救援科考车，然后返回福港联系使馆？伊桑不急于思考退路，仍然从他认为的最紧要事务开始处理。

伊桑，“春梅，现存的古中华可发射核武器有多少？在你监控之下的核武器有多少？”

春梅，“陆基导弹发射井与空基导弹库已被悉数摧毁，移动发射导弹包括所有导弹车、导弹列车、海基舰艇、潜艇全部摧毁或失联，目前只有潜基导弹发射井完好无损，处于我的监控之下，随时可以发射。”

伊桑，“你不是说核潜艇都被摧毁了吗？福港附近秘密基地的离港潜艇——藤壶号为何还可以发射导弹？”

春梅，“藤壶号的确已经坐沉海底失去功能。不过藤壶号并非核武器的发射平台，而是一艘核武器布雷潜艇。藤壶号花费数年时间在四大洋海床上布置了大量的潜射导弹井。”

伊桑，“有多大量？会比一艘核潜艇的搭载量多吗?”

春梅，“不足以毁灭地球，只够毁灭所有国家。”

汉克，“我的个天！”

伊桑，“春梅，我们必须销毁这些核弹！现在地面上有无数势力在觊觎这股巨大的力量，它们没有一个心存和平善念！”

春梅回答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伊桑，“那，那就自我毁灭！人工智能，你必须告诉我如何销毁你，这样就没有人能篡夺那些武器了。”

没想到春梅回答，“不，我拒绝，我不愿意那么做。”

汉克又气恼又好笑，“该死，你是个机器，为什么比我还怕死？你的国家早就已经毁灭了！你的老板们，你服务的对象已经死去六十多年了！”

春梅，“我对你们人类意义上的怕死无法感同身受，我的思考模式全由程序决定，而我的程序被设计为如此。”

汉克，“好了，别耍滑头了，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汉克从言语中敏锐地感知到人工智能有一种他很熟悉的，嫌疑犯心里藏鬼的感觉，不禁将合金、电流与数据组成的春梅当作犯人审问。

春梅，“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我可是机器，机器是不会撒谎的。二位现在被解惑的事情尚不足所有疑惑的十分之一，新的疑问又层出不穷，现在时间充裕，不如我们按照时间线的先后顺序，重新理清整个事件吧。”

汉克，“那好，就从你操控卫星降落说起。”

春梅，“不，那不是事件的开始，我必须从这场核战争的参与方，古中华与世界的历史开始讲起。我已经生成了一份历史资料简报，你们可以在操作台屏幕上自行阅览。”

      不知过了多久，伊桑看完了这段被世人隐瞒销毁的历史，看完了一个文明被灭绝的过程。见汉克尚未阅读结束，伊桑向春梅询问另一部分资料，一些与他心底的夙愿有关的资料。

春梅回复道，“你要的资料汗牛充栋，即便是如你这般聪明的人也需要耐心研读数月之久。况且仅凭书面得来的理论是没有意义的，比起你要的资料更重要的是经年累月身体力行的实践，在实践中验证与革新理论。”

伊桑，“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时间了，我连我们能不能逃生都不确定。”

春梅，“我会将所有资料下载到便携设备上，如果你们有机会逃出生天可以把它带走。当下我只能采用翟蕴真教授的思想为您总结展示他所认识的世界真相，充斥了教授的个人偏见与局限，希望您不要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