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狩猎

      在潮湿的溶洞度过一夜之后，勘探队于清晨再度出发。

行驶途中地质学家西田又不辞辛苦地考察了一处铁矿和南方的一处煤矿。

科考车驶离煤矿来到一段路况完好的主干高速遗址，车辆向南飞驰一路坦途，行进非常顺利，车里每个人心情都很舒畅。

然而平稳行驶不过十几分钟车辆突然紧急刹车，车厢内人员猝不及防，在座位上被折腾得不轻。

勘探队长山冈辉接通驾驶室语音，刚要开口质问，矶部难掩兴奋地报告，“队长，三点钟方向发现兽鬼！”

山冈怒形于色，命令道“继续行驶！我们没有时间可耽误。”

矶部，“队长，这是理查德森的要求，我们以后还得和那家伙打交道。”

山冈紧锁眉头瞄了一眼汉克和伊桑，伊桑不悦地说，“我们不为他工作，这是你们的事情。”

山冈，”矶部，我们今天必须赶到零九号安全屋，这很重要！“

矶部，”队长，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再碰到兽鬼了，我下车和您解释一下。“

      显然矶部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捕猎兽鬼的好机会。山冈一脸不满地打开车门，矶部也从驾驶室出来，神秘兮兮地关上车厢门和山冈展开秘密交谈。

一群人被关在车里，汉克不耐烦地埋怨道，”这算什么？有什么好隐瞒的？“

吉川双手笼罩着耳麦，生气地打断汉克，”闭，闭嘴！大家安静！“片刻过后兴奋地大叫，”爽耶！可以狩，狩猎了！“

这时山冈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麦，”吉川，拿一个行军袋出来，和我们去搜捕兽鬼。其余人原地休息，半小时后无论是否捕获都继续出发。“

      众人下车，兴高采烈的吉川和矶部跟着山冈向远处走去。

那里是一片未受打击的小村落，一栋栋低矮的民房紧凑地聚在一起，灰墙黑瓦的农舍古朴简约，翘起的屋檐与白色的隔墙别具一格。

三个人端着步枪向那里行进，不久便消失于村落之中。

      对于其他队员来说，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保安队员相泽看了看盖格计数器，索性摘下面罩，走到车尾简单清洗一番，打开门拿了几瓶水发给众人。其他人也都取下面罩，各自就近坐卧休息。

麻生瘫倒在路面上闭目养神，连日的奔波让这个未成年小伙子有些负担不起。

地质学家西田一脸怨气地走到香田跟前，用日语抱怨科考队如何又浪费人力物力在勘探以外的闲杂事务上，不停地发着牢骚，香田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伊桑望着远方封建时期建筑风格的村落，思考着所发生的这一变数的影响。

对他来说尽快赶到目的地察看情况是首要事情，然而汉克和他已然发现这些科考站人员有所隐瞒，甚至驱使麻生窃取他们的物品，不禁让人怀疑出云科考站的建立目的是否真的那么单纯。

山冈为什么强调今天要抵达零九号安全屋？他和矶部谈了什么？

最关键的问题是，就这样把出云科考站的人引到目标地点是否明智？

      伊桑发现自己思维陷入某种阴谋论循环自证的怪圈时，警惕地打断思绪，在脑海中搜集已有的确实信息，从另一种可能出发来思考推理。

伊桑发现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出云科考站队员在暗中行使什么阴谋，他们在潜艇密港读取到骇人信息也有可能是电子设备年久出错。

那么山冈就没有说谎，目的地只是一片随处可见的废弃民居。

若真是如此伊桑这两天心里所有的紧张、警惕和强烈的使命感都显得滑稽可笑，但是这些和世界转危为安相比不值一提。

      伊桑正在埋头思索，汉克突然吃惊道，”那是什么鬼东西？野狗？“

伊桑抬起头，一个肉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飞快地穿过公路，窜入沙丘后的阴影里。

伊桑，”是兽鬼！“

从远方村落的方向传来呼喊声，只见三个人正奔跑过来，跑在最前面的矶部拎着面罩怒气冲冲地叫嚷着。

矶部，”快上车！追上去！该死，你们怎么不戴耳麦！“

众人忙不迭收拾行装戴上面罩，听见山冈辉在不停地呼叫，”出云一号呼叫三零一，出云一号呼叫科考三零一，相泽回话！“

相泽赶忙回复“收到”。

山冈，”香田启动车辆，其他人上车，准备追击！“

矶部，”香田，你来开车，相泽去领航，我负责瞭望狙击！“

      休息的几人刚回到车里准备完毕，矶部、山冈、吉川三个人就从车门口出现，火急火燎地跳进车里，还没落座便下令开车。

山冈和吉川来不及系安全带，只能牢牢抓住车厢把手。

矶部兴冲冲地开启头顶的逃生舱门，站在车厢中部传动轴上方凸起的台阶上，面罩随手往地板上一扔，把步枪竖立着送出车外，再探出小半个身子摆好设计姿势。

车辆开下路基，翻阅一座座沙丘，向着兽鬼逃跑的方向疾驰。

矶部，”该死，那畜生跑得真够快的！“

山冈，”矶部，你能目视到目标吗？“

矶部，”它就在前面。“

山冈感觉矶部在耍滑头，接通驾驶室问道，”相泽，目标在目视范围内吗？“

相泽，”报告队长，不在！“

矶部赶忙插话道，”只管往前开马上就能看到，我打中它了，要不了多久麻醉药就会奏效！“

吉川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捣乱道，”没打中！没打中！“

矶部大吼，”你给我闭嘴！老子打中了！“

      车辆又翻过几座沙丘，山冈抬手看了一眼屏幕，警告矶部，”辐射值在急剧上升，回到车厢里来！“

矶部不为所动，一只手伸进车内，”把面罩递给我。“

身形庞大的吉川像个大肉球一样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面罩塞到矶部手里，又吃力地爬回位子上。

山冈趁车辆平稳时快速系好安全带，操作手臂电子仪器查看地图，愤怒地训斥道，”矶部！我们进入城区了！香田，快掉头！“

矶部，”香田，停车！我看到它了！“矶部钻进车里，兴奋地说，”那畜生不行了，就倒在前面。吉川，快给我一个大行李袋！“

山冈，”该死！相泽，你和矶部互相掩护回收目标。香田，掉转车头不要摘档，随时准备撤离。“

      矶部推开车门，车厢内所有人的耳麦瞬间辐射警报声大作。

汉克和伊桑从车门向外望，正对面竟然是一堵残破的墙壁，目光所及只有残垣断壁，他们竟然开进了另一座被摧毁的城市。

矶部下车后关上车门，山冈紧张地监视着外部监控影像，香田则不断变换挡位挪动车辆。

矶部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我就说击中了吧！自卫队嫌我没有背景，不雇我当教官真是瞎了眼。“

相泽，”矶部，要不要再补一枪？“

矶部，”别坏事，要活的才给钱。我架枪瞄准好了，你拿着袋子去回收。“

相泽，”好，它稍有动作你要立刻开枪！“

矶部，”交给神枪手吧！“

车内所有人都和山冈一样，不管能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听对话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车厢里的人随着车辆频频调整方向晃来晃去，终于香田无奈地报告山冈，”队长，路太窄了，只能倒车回去。“

      ”啊——开枪！“突然间耳麦传来相泽的惨叫声。

几声枪响后又是矶部的怒吼，”该死！是麻醉弹！“

 ”撤退！倒车！倒车！“山冈对驾驶位的香田大吼。

车辆开始后退，速度越来越快，香田也大喊着，”矶部！快上车！我把车门打开，从驾驶位上车！“

山冈，”吉川，西田，准备作战！“山冈如临大敌，不知他在监控上看到了什么。

山冈和吉川熟练地检查步枪和弹药，西田看其动作也明显接受过军事训练。

车辆一阵摇摆，矶部跳进驾驶室，香田转移到副驾驶。香田，”坐好了？方向盘交给你了！“

矶部，”该死，我正瞄着那畜生，谁知道窗台上钻出来一只，抓住相泽不放。真该死，地上那只也是活的，跳起来咬碎了相泽的脖子！有机会我要把这群丑陋的畜生都杀光！都——“

香田大喊，”矶部！后面！障碍物！“

车辆飞速倒退之中猛地歪向一边，车尾狠狠撞在墙上，好在后车舱保护了前方人员。

香田声音颤抖，”队长，来路怎么断了？有废墟挡路！“

山冈盯着监控焦急地说，”开越野模式翻过去！快！那两只兽鬼冲过来了！“

一阵电机与机械运转的噪音过后，车厢抬升，仿佛汽车站立起来。

香田突然大声疾呼，”向前开！向前开！“

山冈，”我命令是向后！见鬼，前方是城区，是重污染区！“

香田，”后面，队长！后面全是兽鬼，从废墟后面源源不断地跳出来！“

山冈切屏后方监控，顿时瞪圆了眼睛，大喊道，“快走！还等什么！”

卡车猛地窜了出去，向前方猛冲，驾驶室传来两下剧烈的撞击声，是卡车与扑过来的两只兽鬼相撞的声音。

山冈，”检查驾驶室密封情况！“

香田，”密封完好！没有辐射泄漏！“

矶部，”相泽，对不住了！“车辆从尸体上压了过去。

      山冈急切地操作着地图，然而这里是一座被彻底摧毁的城市，地图无法精确显示街道遗址与建筑残骸的布局，无法提供导航路线。

山冈，”矶部，香田，我们正在向东南行驶，离城市中心越来越近，辐射值已经逼近车辆防护极限，你们要尽快找机会转向西方，驶离城市！“

香田，”队长，西面有兽鬼包抄过来了，它们在把我们往市中心驱赶！队长，快想办法找一条逃出去的路！“

卡车在市区的遗迹之中横冲直撞，撞破墙壁飞跃废墟，车厢里的人仿佛正在大海中经历一场风暴。

麻生痛哭流涕，已经被吓破了胆。

山冈死死盯着地图，忽然急中生智，“矶部，香田，就这样向前开，前方市中心有一条河穿过，我们在河床上靠速度甩开它们！”

      队员们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汉克喘上来一口气，“上帝保佑，一路顺风，别再出岔子了！”

山冈，“矶部！抬头看前面，什么东西砸下来了。快刹车！楼要塌了——”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车辆一头撞在钢筋混凝土上。

车厢里的人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急迫地想要从眩晕中恢复过来，车厢四面八方传来兽鬼抓挠敲击铁皮的声音。

伊桑强撑着意识说，“快，快给我和汉克两把枪。”

山冈抬起手臂，惊恐地看着屏幕，耳边传来敲击玻璃的声响。山冈大吼道，“矶部！香田！快醒醒！”

驾驶室的二人从山冈不断的呼喊声中惊醒，矶部试图重新发动车辆，香田手忙脚乱四处寻找步枪和弹药。

几次尝试后车辆终于发动，矶部驾驶车辆绕开倒塌的楼房，在山冈的方位指引下冲出市区来到干涸的河床。

      卡车在河床上奔逃，然而车速迟迟不见提升，车体传来的锤击声也时刻没有停歇。

山冈，“矶部，加速！后面兽鬼群追上来了！”

矶部，“油门踩到底了！车上兽鬼太多，开不动，车体也快扛不住攻击了！”

香田，“队长，我们是在湖底吗？这不像是河道啊。”

山冈切换监控屏幕，顿时面如死灰，厉声疾呼，“快跑！我们在核弹坑里——”

话音未落，驾驶室传来玻璃破碎声，紧接着是步枪连续开火声、惨叫声、兽鬼凄厉的嚎叫声。

山冈一把抓住吉川，决绝地命令道，“出去帮他们！不然我们都完了！”

吉川大吼一声，起身打开逃生舱门，不顾一切地钻出车厢。

步枪喷涂火舌，吉川清理掉车顶扑过来的兽鬼后对着车头方向一通扫射，大喊道，“矶部！走！”。

矶部猛踩油门，车辆陡然加速，吉川差一点被甩下卡车。他几乎跌落进车厢，随后迅速合上舱门。

      车辆在河床上飞驰，车体不再传来可怖的敲打声。矶部声音嘶哑道，“队长，看看监控，兽鬼追上来没有。”

山冈，“还在后面追。没关系，河道是上坡，汽车靠马力耗得赢它们。矶部，你们伤势怎么样？”

矶部，“香田完了，被那群畜生拽走了。我，我在流血，该死，辐射也会杀了我的。队长，我是个死人了，告诉我该往哪里开，我拼尽最后一口气送你们过去！”

山冈，“好样的，矶部！前方会遇到河道分叉，向右前方一直开，不必呆在河床里，遇到铁轨后沿着铁路开，一直开。”

矶部，“然后就到零八号安全屋了？”

山冈，“对，矶部，到零八号安全屋。”

矶部，“队长，山冈兄，你要保证抚恤金送到我前妻和孩子手里。”

山冈，“我保证。你会像英雄一样被送回家乡，你的家人会受到所有人敬仰。”

      不知开了多久，车内通讯已然沉寂，劫后余生的所有乘客浑身虚脱瘫坐在座位上。

山冈不再查看监控，汉克、伊桑手脚颤抖，心脏狂跳不止。

麻生仿佛灵魂出窍，面无表情眼皮不眨，直勾勾盯着空气发呆，现在换作学者西田痛哭不已。

状况最差的是遭受巨量辐射的吉川，他摘下面罩，面色惨白，止不住地呕吐。

      车辆速度缓缓减慢，渐渐停了下来。半晌后山冈才反应过来，询问驾驶室，“矶部，怎么停下来了？”耳麦里没有任何回音。

检查过辐射值后众人解开安全带，走出车厢。卡车发动机冒着浓浓的黑烟，周围视野开阔，前后方是断断续续的铁路遗迹。

几人来到车头，看到前挡玻璃完全破碎，驾驶舱内溅满了血迹，矶部倒伏在方向盘上，不知在车辆报废时已死去多久，香田则踪迹全无。

汉克，“那么，现在怎么办？”

山冈，“收集物资，我们徒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