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密港

      黎明破晓前天色一片昏暗，坐落于海滨的古中华办公楼在晨曦的微光与扬沙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守护着脚下的秘密。

勘探队一行人一步步向它靠近着，恐怕惊醒它似的不由自主地蹑足屏息。进入大楼，在步枪手电的照明下，阴森的厅堂内满目破败狼藉，大家放下心来，相信这头巨兽确实是死了。

伊桑，“山冈队长，关于这里你们资料库里是否有信息能和我们分享？”

山冈，“我们只是引路人，这里的具体情况美军方面的信息更为详细。”

伊桑，“军队完全没有理会我们的信息咨询请求，甚至不屑以保密等级来搪塞我们。所以你几乎可以认为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

山冈，“好吧，我只能复述科考站勘探过程简报里的内容，只代表我们日方对此地的了解，并不能确保其真实性。

这里是一处综合性海事基地，地表建筑——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楼房是古重华地方海事局。

海事局大楼背面在海岸边有一栋水文监测站，与之连通的是附近山体内的一座地下实验室，美军人士就是去那里执行他们的任务，也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

伊桑，“实验室内是什么情况？”

山冈，“资料显示日方人员并没有获准进入实验室，所以对实验室用途和内部情况并无记录。当然，鉴于美军人员数次到访，我们可以做出一种合理的推测，这座实验室有可能存在军事用途。”

伊桑，“你认为这里是隐蔽的军事设施？”

山冈，“不，我个人不这么认为。需要在地下或山中进行科学实验的实验室并不少见，了解过你们的案子之后更确定了我的想法——这就是一座科研设施。

鉴于那颗卫星是量子卫星，我猜想这座实验室过去曾用作天文物理与量子通信研究。”

伊桑，“如果是这样就说不通美军人士为何会多次来访。”

山冈，“这点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就我所知这里是阿伦纳曹事件中未受打击后世仅存的一处非地面量子卫星通信站。

至于为什么量子卫星通讯站会被美军确定为高威胁目标重点打击和关注不得而知。古重华毁灭有太多真相不见于世，它们大概会永远被掩埋于历史陈沙之中。”

      由于海平面上涨，水文监测站一层正门已经淹没于重度污染的海水之中，无法从地面步行抵达。众人从海事局二层摇摇欲坠的步道来到监测站二层。

腥臭寒冷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残缺不全的窗口袭来，斑驳腐蚀的墙壁给人感觉随时可能崩塌。

汉克不安地问，“你确定是这里？这看上去也太小了点。”

山冈，“这里是入口，也许实验室有其它入口，只不过前任勘探队员没有发现并记录下来。”

汉克和伊桑随山冈来到电梯井。电梯门被人为破拆，从井口向下望去只能看到深不可测的黑暗通道。

山冈，“从维修爬梯下去就能前往实验室了。”

汉克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说，“好吧，你们科考站成员在这里等着，我和班纳吉探员去去就来。”

山冈，“不，安全起见我们需要陪同你们一起前往。”

伊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的查案过程恕不公开，届时能否回避一下？”

山冈，“可以，我知道分寸。我们一次一人依次下井。

矶部，拿安全绳安全带，你负责固定锚点保障安全。吉川，你体重太大，负责留在这里警戒。其余人随我下井，我打先锋，麻生断后。”

      伊桑佩戴好安全带，攀爬维修梯一步一步踏入黑暗。

伊桑感觉自己正在进入的是一个坟墓，黑暗逐渐将他吞噬，被活埋的恐怖记忆忽然袭入脑海。伊桑稳住心神，把思绪拉回到当下的任务中来。

事实上与塞克公司交谈后伊桑和汉克对此行目的地并非一无所知，伊桑只是想试探一下山冈与科考站的底细。

山冈在交谈过程中没有显露出过分的好奇或冷漠，叙述的想法也不掺杂机密细节或是故作愚钝偏离事实的猜想。

山冈说对了一半，这座实验室确实包含量子通信站。但这座量子通信站是为另一个目的服务，这其实是大型核动力科考潜艇藤壶号的秘密港口。

身处黑暗之中伊桑冷静评估着现有信息。塞克公司可能并未告知他们秘密港口的所有真实信息，山冈也可能知道的比他所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伊桑心里冒出一个念想，想要尽快在这里做个了断结束旅程。

      麻生的行李装备被绳吊运输下来之后，过了许久麻生才在山冈的催促声中磨磨蹭蹭地爬下梯子。

“我，我恐高。”麻生两腿打颤，气喘吁吁。

汉克，“电梯井里屁都看不到怎么恐高？你就是缺乏运动，小子。”

几人行走在一道狭长的缓缓上行的地道，麻生突发奇想道，“如果这条隧道是用抗压玻璃钢做的就好了，能看到海底的景色。”

汉克，“不，你不想，那样的话你只能看到死鱼和垃圾。”

走出隧道空间呈喇叭口形状展开。在这片小广场的远端是一座铁质平台，平台之后是一堵厚重的钢铁墙壁，中央是一道方形的气密门。

山冈，“我们就止步于此，不过在你们进入之前我们必须进行必要的安全检查。”

麻生在山冈队长的吩咐下提着装备来到墙壁跟前，取出一个复杂的电子设备，将各种探测器接在墙上，启动机器，一番调试操作之后关闭设备，回身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麻生，“无辐射超标、异常压力、生物异动迹象，可以进入。”

山冈，“可以了，下来吧。二位探员，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工作了，请随时注意监控环境指数。这里不在车辆通讯中继范围内无法联络，你们只能靠自己了，请务必在半小时后完成调查。”

      伊桑旋转阀门开启气密门，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进这座深埋于山体之内实验室。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汉克随后进入，抱怨道，“这可行不通，咱们得先想办法点亮这里，不然什么都做不了。”

伊桑回身，手电光扫到门边的一个标识，上面是看不懂的文字，和一只手盖在门上的图案。

伊桑示意汉克关上气密门，汉克问，“你确定？”

伊桑摇摇头，“这里应该有应对停电的措施，不过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汉克，“我们试试便知。”说完转身关上气密门。

随着气密阀门转到尽头，门边标识图案的那只手竟泛起忽明忽暗的绿色荧光。二人对视一眼，伊桑把手放在上面。

起初，黑暗的空间内亮起几点荧光，继而电机启动运转的声音打破寂静，空间内一排排红色的警示灯与绿色的救生指示灯亮起。

随着电机声音越来越响，一盏盏紧急备用灯接通电流，一间间房屋被黯淡的灯光点亮，汉克和伊桑因山体内部空间的宽阔壮观而震惊。

一条三四十米宽的水道位于山洞中央，一扇坚固的闸门封锁了水道出口。

水道两旁伫立着几架雄伟的钢铁吊臂，吊臂之间一座龙门吊脚踏两沿河岸。龙门吊的一边支柱已经锈蚀折断，主梁失去支撑的一头坠入空荡荡的泊位之中。

各种不明用途的仓库、厂房、操作间环绕泊位而建，鳞次栉比令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伊桑再次确认过盖革计数器读数，“这里一切正常，我们尽快处理事务。”之后，脱下厚重的防护服外衣，从内衬的口袋里取出塞克公司交给他们的小型存储硬盘一样的电子器械。

汉克同样脱下防护服，问伊桑，“我们怎么在这么一大片地界里找到一个专门供它使用的小插口？”

伊桑，“我们无视那些船只和大型设备服务设施，专注于搜寻控制室、通讯室、资料室等等。”

汉克，“懂了，查看全是纸张的屋子，忽略满是油污的屋子。”

      二人在这座地下港口兜兜转转快满半个小时了，汉克在二楼平台步道上一边歇息一边抱怨道，“该死，如果修建这里的人能好心地把每个房间名字下面配上英文，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费力。

真是离谱，我们在CDFR看到的全是英文，而这里一个英文词都看不到。”

伊桑，“也许对他们来说自己的语言已经足够简洁明了。汉克，看一下这间机房，我可能找到了。”

汉克望向屋内，手电的灯柱在房间里画着圆圈。

伊桑面对着铁架子上一个行李箱大小的电子仪器，仪器上没有任何屏幕与操作按键，只有一个绿色的小点在微微闪烁。

汉克进入房间，“你怎么确定是这里？”

伊桑，“我们在这里见过的通电设施只有必要的紧急照明灯光，其它设备都是关闭状态。”

汉克，“这不奇怪，毕竟这些都是六十年前的设备了，不可能一直运转。”

伊桑，“但这个机器处于待机状态，所以我猜想这可能是一种通讯仪器，可以几乎无限时长低功耗独立运行，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随时接收到传入的讯息。”

汉克，“哦，你说得对，这儿确实有个小灯在闪。”

伊桑，“我不确定这里的人是否真的需要一个闪烁的指示灯来提醒他们机器正在工作，即使是这么小的指示灯几十年的耗电量也不可小觑。“

伊桑忽然脊背发凉，有种鬼魂上身的感觉，”汉克，有没有可能它接收到了什么信息？”

汉克，“当然，一定是‘宝贝，我今晚加班，不回家吃饭’这种信息。嘿，美军已经来这里查过好几次了，我们总不可能比他们搜查得更细致。别紧张。这机器上面有能插入的插槽吗？”

伊桑，“没有，我们在附近找找，应该有用于读取讯息的仪器。”

      不多时伊桑就在同一个房间内发现了一个操作台，台子下方柜门敞开，盘根错节的线路像肠子一样被拽了出来，在外面被重新整理连接。

操作台台面有一个屏幕，屏幕旁被撬开的小舱盖内有着一排插口。

汉克，“试试能不能插入。”伊桑将带来的电子器械插了上去，在二人紧张地注视之下插口严丝合缝地相接了。

室内灯光顿时黯淡下来，屏幕闪烁数次，终于开始显示出一行行文字信息。

汉克，“该死，还是这种看不懂的文字。”

“等等！”伊桑看到插在操作台上的电子设备频频闪烁着绿色灯光，片刻后一个个陌生文字被转换成一组组英文单词，陌生文字一行行向下推进，一段段英文翻译在后面追赶。

二人阅读着屏幕上的翻译讯息，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检测到供电异常，启用哨兵模式

         0时0分9.15秒——命令确认

         密码通信

         密码通信

         0时1分26.35秒——保障通信

         密码通信

         密码通信······“

      ”0时10分0.11秒——命令确认

         3时3分12.25秒——保障通信

         密码通信

         密码通信······“

      ”命令确认······保障通信······密码通信······“

      ”796时57分08.00秒——原地待命

         密码通信“

      ”54268时15分21.76秒——

         发-74.118787/38.718864

         火箭准备就绪进入最终决策程序

         收114.164429/26.575802

         ——机密专线检测到未加密通信，藤壶号违规操作已记录，请通讯员上报安保科进行调查。”

24、选择

      信息读取完毕，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死寂。过了一会儿汉克犹豫道，“这算......任务完成？”

伊桑，“到时间了，我们出去吧。”

伊桑打算拔出电子器械时，发现绿色的灯光转变为红色保持常亮。

伊桑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装置已经按照计划把读取到的讯息发送回美国，毕竟塞克公司拒绝向他们透露各方面细节。

伊桑刚要离开，汉克拉住了他，然后用手指在操作台上抹了一下，向伊桑展示。伊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回科考站的路上伊桑的大脑一直在飞速旋转，试图从一团乱麻中理清头绪。他有种感觉，自己和汉克接下来的决定至关重要。

那条讯息意味着什么？是沉寂六十年迟到的讯息还是新的威胁在暗处萌生？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藤壶号是一艘假借科考船之名的攻击型核潜艇。塞克公司为什么对它感兴趣？真的是惧怕受其打击？

交给他们的电子仪器很明显是专为启动和破解古中华军事基地的通讯系统而特制，这说明或是军方提供了历史资料数据，或是直接提供了破解仪器，没有军方的帮助塞克公司无法获得这样的仪器。

问题是这是军方与塞克之间的合作，军方雇佣塞克在不招人耳目的情况下排除潜在危机，还是军方内部人员谋私泄密，塞克背着政府机关另有目的？

      继续沿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只能是无端的猜想，伊桑对现状重新进行评估。

此次事件的影响力取决于核潜艇搭载的武器威力，观测其泊位大小这艘核潜艇恐怕已经达到三万吨级，其搭载核武器当量预估可以摧毁中型国家，或是大型国家的所有重要城市。

不过这是在突然袭击毫无拦截的情况下造成的灾害，即使所有核弹完全发挥其杀伤力也无法复现东亚沙漠这样的文明毁灭级灾难，更无法毁灭全世界。

想到这里，伊桑暗自调侃，“真是令人宽心的消息。”

      接下来这艘核潜艇将面临几种不同命运。

继续受控于古中华的既定核反击流程与远程操控程序，最终在某个环节因为技术故障或操作人员失位导致决策层失能而流程中断，永远沉寂下去。

当然也有可能其设计逻辑并非谨慎而是决绝，那么它会突破所有障碍自动发起打击。

如果塞克公司或是美国情报机构接收到讯息通报政府上层，华盛顿会派美国军方来排除威胁，但是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武器收于囊中，用以威慑胁迫他国，尤其是印度。

以伊桑和汉克的身份和职位促成这一可能实现似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是照此发展缓解世界紧张局势和改善人类生存状况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还有一种更为糟糕的可能，塞克集团动用各种手段控制了这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么事件发展将变得极为危险叵测。

不过这对现阶段仅有轻步兵级别武力的塞克集团来说想要做到也是难如登天，迈登军火集团这些年一直在密切关注塞克集团的武备规模增长情况。

被塞克集团放走后，伊桑和汉克抱着尽职尽责的想法，向各自上级汇报了塞克集团的异常举动，不出意料得到的反馈只是被当作傻瓜一样嘲笑。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潜艇控制权被另一国家或势力篡取。

比如印度远在CDFR建国前即对其进行谍报渗透，目的之一就是寻找残余古中华核武器以补足自身的相应对美劣势。

以现有的少量线索无法继续推演此种可能，不过伊桑想起在潜艇密港通讯室时的情景，操作台上不像是积累了三十年的灰迹。

总之，在这次由两个美国探员在台前掩人耳目公事公办的背后，各方力量暗流涌动，他们只不过是汹涌浪涛中的一片树叶，拼尽全力也无法力挽狂澜。

      傍晚之前车辆成功抵达基地，科考站的队员们神情明显放松下来，说笑着卸装回营，矶部甚至帮麻生搬运了行李。

停车场内不见另一辆科考车，科考站后勤人员从车库里端出水枪对任务归来的车辆从内到外进行彻底清洗除尘。

山冈队长还是那副令人琢磨不透的冷静平和的表情，仿佛表达感情是一种多余的功能，已经被他早早抛弃掉了。

山冈，“探员，你们把装备留在整备室之后，吉川会带你们去休息的房间，一小时后食堂开始供餐。”

      吉川将二人送到房间，临出门时问道，“你们要回、回美国了吗？”

伊桑和汉克愁眉苦脸地相视一眼，伊桑叹了口气，“很有可能，我不确定。”

吉川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电子仪器，塞到伊桑手里，“这个送、送给你们。”

伊桑，“谢谢，这是什么？”

吉川，“游、游戏机，我会想、想念你们的。”送别吉川，伊桑端详手里的游戏机，发现机器背面贴着麻生的名字。

汉克，“FBI探员伊桑·班纳吉，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吗？”

伊桑，“什么？”

汉克，“我需要过去宗教组织里的那种牧师，我要向他忏悔。

我不该冲动打人，那样就不会被停职，不会被卷进这档子事，也就不会看到那些该死的讯息。

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某天晚上喝完美酒，躺在床上毫无痛苦地突然被烤成肉干！”

伊桑打断汉克，“事已如此，我们必须打起精神认真面对。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

汉克，“首先找一间教堂，然后——好吧，你先拿出那个电子小玩意，看看有什么变化。”

伊桑拿出小插盘，红色的灯光依旧在闪耀，只是亮度变得稍微暗淡了一点。

汉克，“这红灯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坏了吧。”

伊桑，“不知道，我们必须和人取得联系。可是谁值得信赖呢，理查德森最先被排除。”

汉克，“酒会时领事馆大使来照了个合影就走了，他看着像是能信得过的人。”

伊桑，“我们得想办法和大使联系，最好能绕过理查德森。”伊桑站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去找电话。你拿着这个游戏机去找麻生，让他帮忙查出大使的号码。”

      汉克在科考站的基层员工通铺宿舍找到了麻生。麻生似乎有什么心事，表现得心不在焉，汉克把游戏机还给他，他愣了半天才认出自己的东西。接着汉克交待了好几遍他才听懂请求内容。

拿到电话号码之后汉克在科考站里东奔西走，终于看到伊桑，伊桑正站在一架通讯设备前发愁。

汉克，“号码在这里，开始打吧。”

伊桑，“打不通，与对岸的通信中断了。我们去找山冈，试试别的办法。”

      二人找到山冈辉，伊桑告知其通信系统出现故障，山冈并未表现出意外。

山冈，“大概率又是电磁风暴，在这片沙漠时常发生。”

伊桑，“何时能够恢复？”

山冈，“这要看电磁环境何时能恢复正常，这不是技术员能解决的问题，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等待。”

伊桑，“好吧，我们现在要出去试试别的通讯办法。”

山冈，“这没有意义。如果出云科考站无法通信那么整个福港一定都无法通信，再者队员们已经很疲惫了······”

汉克，“我们可以自己去，不需要保姆“

伊桑，“出于尊重和善意我们将行动通知于你，请你放心，发生任何事故我们后果自负。”

山冈点点头，“好吧，我这就通知矶部，让他陪同协助你们。”

      正如山冈所言，整个福港地区都在下午晚些时候通讯中断，所有联络设备均告失灵，集市上一些当地人持有的简易通讯仪器甚至因为缺乏电磁防护措施而被电磁风暴烧毁。

除此之外一切并无异常，当地极为低下的生活水准与技术水平导致绝大多数人完全不受此次风暴的影响。

伊桑和汉克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结果处处碰壁。

矶部自始至终表情厌烦沉默寡言地陪同随行，却对二人对他的各种咨询与请求都一丝不苟地忠实照办，伊桑大概能体会到这是日本人表达愤怒不满的独特方式。

      返回出云科考站时夜色已晚，汉克和伊桑饥肠辘辘，抱着侥幸心理地来到食堂。

食堂已经熄灯歇业，黑暗中一个人影端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两个餐盒。

汉克询问，“谁在那里？”那个人影触碰了一下餐桌边，食堂屋顶离他座位最近的照明灯亮起。

山冈，“抱歉，我们日本人不习惯像你们一样浪费能源，一个人也要点亮一屋子灯来耗电。请坐吧，抱歉这一时间只能提供旅行口粮。”

汉克，“没关系，那正是我们想要的，多谢你还惦记着我们。”

二人坐下，按麻生教过的方法打开餐盒，取出餐具，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将食物填进肚子。

山冈，“二位探员已经调查过山体实验室，接下来有何打算？”

伊桑，“我们依旧需要想办法与外界联系，如果明天一早电磁风暴还未结束我们就去找船出海，回CDFR本岛。”

山冈，“事情竟然如此紧急？我的建议是在这里耐心等待，一个月后也许就可以恢复通讯。”

 汉克，“一个月？这是什么鬼风暴？”

山冈，“只是保守估计，最多一个月。如果是来自太空的电磁风暴至多一周就过去了，而这里的电磁风暴来自于沙漠深处。

这片幽灵一样的沙漠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人类能起到的作用是渺小的。”

伊桑，“我以为您作为科学家，会提供更具科学性学术性的解释，而不是向神论妥协。”

山冈，“大自然有太多理工学者尚未破解无法阐述的现象，我只是作为前历史学者用感性语言弥补这样的缺位。

至于乘船回去，我强烈建议你们不要尝试，这里没有搭载游客的惬意轮渡，只有军阀运输武器人口的武装货船，和各种刀口舔血的小帮派偷运走私物的黑船。

那些看上去良善的渔民随时可能收起渔网掏出步枪，把小渔船变成打劫的海盗船。”

汉克，“你们有没有办法为我们安排一条小船，或是买一个安全的船位？”

山冈苦笑道，“你把我们的能力想得太夸张了。我们能够在这里苟存已经实属不易，经费也是捉襟见肘，怎么可能指挥得动那些军阀？

我们也没有手段确保那些小帮派的船主不会过河拆桥杀人越货。”

伊桑，“对了，理查德森是如何安排交待返程船只的？”

山冈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高兴，我们还欠理查德森一样东西，不先准备好他是不会发船的。”

伊桑大概猜到了，“兽鬼？”

山冈，“是的。理查德森的盘算是一船两用，既接你们回去，也拿你们当押镖护送兽鬼过去。

我个人对他的无礼要求非常不满，这不是我们科考队的分内之事，但是为了科考站的存续也只能照办。”

汉克，“该死，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傻等着？”

伊桑，“理查德森索要的是一只活的兽鬼，所以科考站如果没有现存的你们就不得不去买一只，或是亲自捕猎一只。”

山冈，“可惜购买转手并不是可选项。沿岸地区的兽鬼都被捕杀殆尽，必须深入沙漠腹地才能找到。

这也是为什么理查德森会强迫我们办理此事，而不是悬赏当地武装团伙为其服务，只有日本勘探队会频繁进入沙漠以身犯险。”

伊桑，“那么你们打算去哪里寻找兽鬼？”

山冈，“我们还没有发现它们的巢穴和活动规律，只能寄希望于勘探途中偶遇捕获。

不如这样，等到通讯恢复后我便联系理查德森，届时无论是否捕获兽鬼我都会强烈要求他派遣渡船。我料想理查德森不敢对你们做得太过火。”

伊桑，“好吧，谢谢，只得如此了。”

      伊桑和汉克返回休息室，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麻生经过他们的房间。

汉克，“伊桑，你不觉得麻生这小子今天有点不正常吗？”

伊桑，“没有，抱歉我没太注意。”伊桑这一天都在为了潜艇密港那条讯息绞尽脑汁思考对策，对周围的情况无暇顾及。

他回到寝室，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汉克在下铺也被他搅得无法入睡，不禁打破沉默，宽慰道，“菜鸟，你这人的问题是把太多不属于你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罪恶，太多的痛苦，而你只是一个来自印度的欠了银行资本家一屁股债的美国小子。”

伊桑，“我知道这糟糕的世界已经无法改变，即便如此我也想选择为了人类那些美好的东西拼尽全力的活法。”

汉克，“如果全世界有一半人和你一样也许人类还有救，可惜除你之外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早就麻木不仁自暴自弃了。”

伊桑，“汉克，你负责在这里等待通讯恢复，联系使馆，我决定循线索深入沙漠继续调查。你在这里要随时保持警惕，对科考站的人也不要掉以轻心。”

汉克，“想都别想，我放你这个菜鸟自己去探险等于亲手送你去死。如果你执意要实践现在正在你脑子里的那些愚蠢的想法，我就必须跟你一起去。”

25、出发

      天刚蒙蒙亮出云科考站站长山冈辉便已起床开始巡视。

山冈每日只睡四个小时，是每晚在站内巡视完毕最后上床休息的人，第二天又是第一个起床开始工作的人，今天他又比平时起得更早。

巡视到科考站食堂，山冈突然发现黑暗之中似乎有两个人影坐在餐桌旁。

山冈是一个对未来发生任何事，遇到任何人都有充分预测和准备的人，而眼前的这一景象则出乎他的意料。

“谁在那里？”山冈警惕地问。

人影打开头上的灯光，照亮了穿戴整齐的汉克和伊桑。

汉克，“节省电力，做一个从善如流的美国人，但愿我们没吓到你。”

山冈，“不，我是问你们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汉克，“我们刚刚察看了一下，通讯还未恢复，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有所行动。山冈站长，你就不好奇我们两个昨天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山冈紧锁着眉头，“恕我直言，我们科考站自身的工作已经十分繁重，我没有多余精力过问你们的事情。

事实上今天我就要带队出发，进行一次深入沙漠的勘探行动。”

伊桑，“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可以选择一条途经新线索地点的勘探路线，这样我们就不必折返回CDFR申请援助了。”

山冈，“没想到你们对这个案子如此恪尽职守，说实话未燃尽的太空垃圾坠落地球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不值得你们费此波折。”

 汉克，“我们决心已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两个在各自警队里不受人待见吧。”

伊桑，“如果这个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的话我们只好去码头租船回本岛。”

山冈，“但是这其中的风险——”

伊桑，“我们愿意冒这个险。”

山冈沉吟不语，半晌后终于开口询问，“你们想去哪里？”

伊桑，“我们需要一张卫星地图。”

山冈叹了口气，“跟我来。”

      伊桑和汉克跟随山冈辉来到一个会议室。会议室内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屏幕和仪器设备，两排办公桌椅正对着一面大屏幕，屏幕下方有几个操作席。

山冈启动一个操作台，在操作席小屏幕上调出福港区域的卫星地图。山冈，”说吧。“

伊桑，“东经114.1，北纬26.5，能否带我们去这里？”

山冈输入数据，卫星地图跳转到对应地址，显现出一片山峦起伏的戈壁沙漠。

山冈看着静止的屏幕，左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按键沉默不语。

汉克见他迟迟不作反应，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帮不帮这个忙，你想好了吗？”

山冈不再沉默，斩钉截铁地回复道，“你们不必去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伊桑，“你们怎么知道的？”

山冈，“这一片区域在我们科考队已探索区范围之内，它既没有被美方资料标记为威胁目标，也没有被我们标记科技遗址。”

山冈一边回答，一边操作仪器调出另一张地质地形图，这张地图上密密麻麻标记着各个地址的坐标位置和设施名称，大多是煤矿、钨矿、稀土矿这类资源信息。

山冈找到坐标位置，将之放大，切换数个标签后屏幕上的那片空地才显示出一行小字。

山冈，“‘民用设施’。可以肯定科考队曾到达过那里，但没有任何值得记录的发现，只有一张用于标识导航途经参照物信息的照片。”

山冈打开图片，图片上一片荒芜丘陵之中，几处残垣断壁如海市蜃楼般模糊不清。

汉克，“很好，你看，至少不是空无一物的一片沙漠，我都准备好挖沙子找地洞了。”

伊桑，“山冈队长，不论我们与上级取得联系沟通结果如何，最终我们想要完美结案保住工作就必须深入沙漠，也就是说只能求助于你们了。“

山冈没有急于回答伊桑，而是操作仪器，熟练地使用着各种专业程序。

山冈操作完毕，程序自动运行，屏幕图案不断切换，辐射污染区域图、已勘探路线、平坦地形、公路遗址、崩塌隧道、断桥，各种信息飞速闪现应接不暇。

经过大约一分钟的计算之后程序规划出一条通往目的地的勘探路线。

山冈，“抵达需要三日，往返大约耗时一周，你们确定要参与吗？这样的正式科考行程异常艰苦且危机四伏。”

汉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山冈叹口气，郑重地申明，“与之前不同，这是一次以科考勘探为主的活动，你们只是作为随行人员同往，一切行动将以科考队计划勘探项目为优先。

你们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整备时间，气象与地面环境分析预测报告生成并通过审核后我们就出发。”

      伊桑和汉克并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装备。二人决定把用来混入晚宴的两套廉价西服留在科考站，只带上一些换穿的内衣和衬衫，并祈祷这次连续数日的沙漠旅程不至于寒酸到一次洗漱都无法保证。

除此之外汉克当然忘不了他装酒的水壶。汉克本想带着那本没看完的《裸猴》用来解闷，可是这本精装书过于沉重不方便携带，于是换了一本在CDFR机场货架上随便买来的，封面画着妖艳女郎，书名为《龙女夜袭》的小说揣进怀里。

伊桑再次检查那枚用来链接古中华通讯仪器的电子插盘，红色的灯光依旧在闪耀，只是过了一晚变得更加黯淡。

这块小电子设备一直被伊桑随身携带保管，伊桑确信没有人对它动过手脚，也许电源耗尽灯光就会熄灭。

伊桑尚不清楚这设备有何机关奥秘，也不知道出云科考站人员是否知晓并觊觎该设备，保险起见伊桑决定把它带在身上。

      早餐过后几名科考站成员进入那间高科技会议室，山冈站长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气象报告走进会议室，并毫不客气地将汉克伊桑拒之门外。

山冈，“这是本科考站的内部行前会议，二位无需参与，请在他处稍等片刻听候我们安排。”既然有求于人伊桑和汉克只好遵命照办。

几分钟后全体队员整备出发，依旧是山冈辉带队，矶部与领航员香田负责驾驶，吉川与队员相泽持枪安保，地质学家西田负责勘探任务，汉克和伊桑随行。

临行前众人在停车场集合，登上先前行动同一辆科考车，另一辆车行动归来停在旁边。

见大家准备就绪却不出发，汉克问，”我们在等什么？“

这时麻生拖着行李匆忙赶到，汉克和伊桑感到奇怪，因为麻生与他们一样并未参加行前会议。山冈毫不犹豫地把他拽上卡车，随即引擎轰鸣，勘探队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