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七十三章水袋
最后更新: 2024年2月23日 下午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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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中的人跟建筑物又少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村落甚至连黄泥垒建的破房屋都少见,这里的住所大部分是用厚重草席制成的简易房屋。
从外面看过去,跟一顶顶的帐篷似的。依克村都比这里的景象富裕不少,用草席搭建的房屋理所当然的没有火炉,在这漫长冬季都不知道要怎么捱下去。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阿丽拉解释道。
两人再往前走,叶鸢沉默不语地看着不远处大树下四处奔走的孩子。这里也有孩子,数量不少,跟依克村不同的是,他们连鞋子都没有。
无论是男孩女孩,都赤裸着一双小脚,在大树上爬上爬下。
相同的是,他们的小脸也是脏兮兮的,脸颊瘦的凹陷下去,小肚子瘪瘪的,像漏了气的轮胎。
他们认识阿丽拉,在树干上看到女孩的身影时,向着两人跑过来。
许是过去阿丽拉给他们带过零食,跑到面前后这群孩子都眨着大眼伸出手,小手都沾着泥土跟口水。
阿丽拉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在解释她没带吃的。
脸上浮现失望神色的小孩子们并没离开,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干净白皙的女人脸上。
孩子们试探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也在用他们的语言猜测女人的身份,因为叶鸢看起来跟这里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人。
阿丽拉还在用波斯语解释,叶鸢就悄悄环视着四周闻声从“帐篷”里走出来的老人们。
这些老人也没有鞋子,他们中大部分人拄着拐杖,那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拐杖,只是一支粗壮的木枝。
几个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观察叶鸢,有的人还伸出枯木般棕黑干枯的手向她挥手,让她过去。
叶鸢礼貌地笑着摇头,继续看向孩子们,他们已经从阿丽拉姐姐的嘴里知道了她的身份——一位尊贵的华国客人。
碍于复杂的政治与战场,阿丽拉没敢提那群雇佣兵的事,只敢说叶鸢是一个华国人。
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对华国极度尊敬,在战火纷飞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时,只有这个国家为他们提供了实实在在的支持与援助。
孩子们从小就会说的一句话就是“华阿友谊长存”。
身份国籍的便利让周围打量的视线少了很多,阿丽拉带叶鸢走到贫民区角落的一间并不高大的“帐篷”前,“我们到了。”
这处住所跟其他的建筑并无不同,灰棕色的草席搭在几根主梁上,门前用两块厚重草席掩住,甚至连敲门都不用,两人直接掀帘子走进去。
叶鸢躬身子跟着阿丽拉,屋里的视线变得灰暗低沉,七扭八扭的路让她撞了好几次头,因为不能抬头,光线又昏暗,叶鸢终于在撞了三次头之后才捂着包直起身子。
七扭八扭的布局或许是为了抵挡强风,但也能拦住不少人。
一道苍老微颤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谁啊?”
阿丽拉很久没见到外祖父,快步走过去,抿嘴说:“是我,阿公。”
就着微弱光亮,叶鸢这才看清缩在角落里的老人,暗色中突出一块,被叫阿公的人扶着木头站起来。
“阿丽拉!”他似乎是不敢确认。
老人的眼神很不好,他甚至都看不清进来的人有几个。
阿丽拉快速上前搀住他,用波斯语解释:“阿公,我回来了,阿丽拉。”
“阿布呢?”他紧攥住阿丽拉的手,浑浊的眼球盯着女孩,伸出一只枯藤般的手指着叶鸢,“那是阿布吗?都长这么高了?”
叶鸢听不懂他们的话,看老人指着自己连忙走过去,但老人听不懂英文,她也只能善意地笑笑。
刚走几步,女人就撞了头,但这次的触感不同于前三次的强硬的木头,有些柔软,像是个水袋子。
叶鸢定睛看头顶的东西,透过微弱的光亮,貌似真是一个透明的水袋,上面插着针管跟输液线。
“那是阿公的药,”阿丽拉眯着眼睛看过来,解释道,“贫民区没有医生,这药也不知道阿公是从哪里弄来的。”
原来里面装着的是白色药剂,叶鸢点点头后退一步,避免自己碰掉。
“阿布在依克村呢,他被一个夫人照顾,您不用担心他。”阿丽拉扶着外祖父坐下,又示意让叶鸢坐在草席上,笑着介绍道:“阿公,这位是来自华国的客人,她可漂亮了,人也很好,您跟我一样叫她鸢鸢就行。”
听见外孙没来,老人先是失望,而后又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笑出声,口齿不清地说:“好人,好人。”
自从阿富汗爆发战争,美其名曰来帮忙的其他国家组建了联军部队,这批部队就是新闻上报道的用无人机误杀平民的队伍。
对于他国人,阿富汗的百姓避之不及,唯独见到华国人他们热情好客,也格外庆幸。他们分得清谁来帮他们,谁来害他们。
阿丽拉跟外祖父握着手聊了很久,这才想起来叶鸢在一边并不能听懂他们的话。
阿丽拉惭愧地看过去,却看清了女人闪在眼角的泪花。
“鸢鸢,是不是屋子里苍蝇太多弄得你眼睛不舒服?”她担忧着,松开外祖父的手打算去搀扶叶鸢起身出去。
屋子里相比外面来讲温暖不少,厚重的草席有效地隔绝寒冷,因为不敢开帘轰苍蝇,所以屋里的气味不好闻,苍蝇也嗡嗡嗡四处乱飞。
这样的环境对鸢鸢来讲肯定是难以接受的,阿丽拉心里一阵愧疚与懊悔。
她该在镇上给鸢鸢找个房子居住来着。
殊不知叶鸢只是羡慕她能跟家人团聚,临近除夕,回想起自己远在华国的家人,叶鸢鼻头一酸,控制不住的落泪。
“没,”女人摇摇头,噗嗤一声,“不用管我,你多跟外祖父讲讲话。”
为了不打扰他们,叶鸢自己走了出来。
视线突然变得明亮,叶鸢伸出手揉揉眼,就被眼前一群小孩子吓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常见华国人,孩子们格外好奇,他们不会掩藏自己表情,也不会含蓄,都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华国女人。
单纯懵懂的眼神倒是让叶鸢害羞了,她捏捏自己的耳垂,那个豁口尤其明显。
“你们好,”她挥挥手。
孩子们也挥挥手,用自己的语言问好。他们的小手脏脏的,脚丫被冻得通红,干裂的皮暴露在空气里。
叶鸢做了几个动作,问他们水井在哪?可不可以洗手。
有了上次的教训,叶鸢不敢自作主张打水帮孩子们洗手,这里水资源短缺,每家每户肯定会有自己的定额。
但这里的孩子们并不能理解叶鸢差到极致的手语,小脸上俱是猜疑的神色。
鸡同鸭讲好一阵,阿丽拉终于走出来,她看懂叶鸢的意图解释说:“这里没有水井,要喝水就得去镇上打。附近有好几个贫民区,他们都得去镇上打水,所以镇上唯一的水井总是排着长长的队。”
叶鸢皱眉怔住,再次扫了眼孩子们的脸蛋和手脚,没想到这里连水井都没有。她这才注意到小孩的嘴角,都起了死皮。
“鸢鸢,你不用担心,虽然这里缺水,但他们的父母还不至于让他们渴死,顶多就是身上脏一些。”这段时间的接触,阿丽拉能感觉出来,鸢鸢每次看到孩子们受苦心情都变得极其低落,她的善良无时无刻不把这一幕幕变成自己的负担。
“他们会好好活着的。”
阿丽拉让这群小孩走开,别再站在鸢鸢面前霍乱她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