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着没头没尾的话，打算置之不理。

　　又听见耳边这个聒噪的女人接着说：“高中的英语考试作文题咱们不总是给李华写信嘛。”

　　叶鸢将手平放在膝盖上，坐直身子，杏眼瞪大看向窗外。

　　远处连绵不绝灰色群山，山顶被冰雪染白，活像个冰棍。山高貌似跟天相连，云朵环绕着半山腰，这一刻空气都清新不少。

　　早就听说滇城跟多个国家临界，所以高山峻岭极多。

　　叶鸢生活在平原，没见过这么多的山，一时间愣住。

　　女人的声音止住，李华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

　　有什么好看的？

　　但原本嘈杂的人变得安静了，对李华来说不是坏事，所以他也没打扰。

　　“游客们，我们很快就走到沙瓦和华国的边界线。下面，我们会看到密林，南边是华国的领域，北边是沙瓦的领域。”

　　导游的话刚落，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留下小蜜蜂喇叭跟电子产品接触所发出的嗤嗤声。

　　就连话最多的叶鸢此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越驶越近的丛林，一语不发。

　　所有人如临大敌。

　　王菁菁心脏砰砰直跳，沙瓦她过去在新闻上听说过。

　　这个国家很乱，政权不唯一，而且经常会拐骗他国的人去搞电信诈骗，“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这其实也是车上大多数人的疑问。

　　导游给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我们路上大巴要尽可能走近路，这样大家才会按时到达目的地。原定的路线昨天塌方了，我们不得已要选择备用路线。大家不要担心，我们旅行团只是会走边界公路的最后一段路程，四处都会有戍边军人，很快就会到达暹罗。”

　　一种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这条路有些年头，原本深蓝的地面开始发白，一眼看过去绵延无边。要是车困在这样的地方，恐怕等待救援就要等上一天。

　　三辆大巴明显提速，游客们也能清楚地感知到。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就此打破。

　　叶鸢坐在车椅上，两只手来回揉搓，小声说：“李华，你听说过沙瓦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应该说她知道等不来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这里貌似不太安宁，很多人被拐到这里，听说被逼着进行电信诈骗，或者卖器官。长的好看的，就被送到红灯区，长的不好看的就被人割掉器官，放到黑市上买。”

　　杨化刚听到叶鸢的话，他沉声接着说：“而且政权不统一，几乎天天打仗。这里的人，听说都是种罂粟为生，金三角的毒品出口量能达到世界总出口量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

　　但李华倒是没半点反应，幽潭般的沉眸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他就像是在听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一样。

　　窗外不再是远山近田，而是被茂密森林替代。绿的发黑，密林之所以被称为密林，是因为它的植被覆盖率极高，树木之间空隙狭窄，要是藏一个人则是易如反掌。

　　车子一闪而过。

　　叶鸢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在那密林的缝隙里貌似看到一个人影。

　　转瞬即逝的人影，她揉揉眼睛，伸出手摇晃李华的胳膊，忽略李华那嫌弃的眼神，“李华，我好像在树林里看到人了。”

　　“好像不止一个，车开的太快了，我数不清。”前面的座位上有道声音传来，那人也看清了树林里的动向。

　　这人生的国字脸，皮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

　　得到别人的肯定，叶鸢大气都不敢出，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树林里遇见人这件事正常吗？

　　没人能回答，也没人敢回答。

　　而李华则淡然地看向窗外，那里确实有几个浮动的身影，他渍了一声，办事不力的家伙们这么快露出了马脚。

　　他轻声说了句，“三个。”

　　近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几乎是同时，大巴车剧烈摇晃起来。

　　叶鸢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穿了，手脚哆嗦着紧抓住身边的一切事物，而她身旁的李华还是保持原来那个样子，丝毫未受影响。

　　前面的两辆大巴车被极速逼停，叶鸢身在的这辆车不能及时反应，直接追尾了。生冷的撞击声，司机当场殒命。

　　大巴车挡风玻璃一片血渍，尖叫声传来，此起彼伏。

　　导游在震惊中醒悟过来，快速拿出卫星电话，准备发出求救信号。

　　密林里信号极其薄弱，发了好几次，都显示发送失败。

　　幸好他们都系了安全带，叶鸢的头狠狠装向前座，剧烈的痛感像是掀掉头盖骨一样。

　　不好，叶鸢反应过来，她迅速看向窗外，浮动的身影越来越多，那些人身着迷彩服正迅速朝着大巴车的方向逼近。

　　这些人从沙瓦密林中而来。

　　路上细雨停了，每个人旁边的车窗几乎都在开着。叶鸢解开安全带，来不及顾及太多，直接坐在了李华的大腿上，快速拉上了车窗。她高喊：“快把窗户关上！”

　　“快关窗户！”杨化刚也重复着她的话。

　　李华就这么冷眼瞧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正满是急色冲着窗外张望。叶鸢对上身下男人那杀人的眸，打了个寒战，轻声说：“别害怕。”

　　“……”

　　可到底有人没关上车窗，漆黑球形类似炸弹的东西被扔进车内，滚到人的脚下。

　　那黑球撒发出浓浓白雾，蔓延上来。杨化刚看着眼熟，蹙眉高喊：“是七氟烷迷药弹，所有人快点捂住鼻子。”

　　有人想开窗散气，可刚打开窗户就又被扔进几个迷弹。

　　车内顿时雾气缭绕。

　　李华无动于衷，车里的女人几乎都在尖叫流泪，吓得浑身发颤。可坐在他身上的这个女人，却极其镇定，她捂住口鼻，只露出那对杏眼。

　　紧接着，另一只手抚上了男人的鼻子，帮他捂住了口鼻。隔着口罩男人都能感觉出小手的温暖，花香钻进他的呼吸中，柔软的触感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怕成这样，也没忘了他？

　　李华玩味的笑着，强装镇定的女人四下张望，她把希望寄托在车内唯一的警察身上。

　　杨化刚此时也意识到责任重大，他起身，“我们破门出去，不能坐以待毙。”

　　但外面那些身穿迷彩服的人，看上去极其危险。玻璃被雾气掩盖，数不清有多少人，杨化刚首当其冲，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跟那些人扭打起来。

　　男人们都坐不住了，哪能让一个警察单枪匹马地对付那么多人？

　　只见车座上的男人们纷纷起身，于洋和于小风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没把自己当个男人。

　　而李华，只是倚着车窗淡然自若地看着。叶鸢用臂肘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车外混乱极了，只能依稀看到两三人对付一个身着迷彩服的暴徒，但仍旧处于下风。

　　何瑾冷静地扫了一圈，已经有人受不住迷药开始昏迷了。

　　“都醒醒，打开车窗。”

　　车窗被打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传来，迷药气味散了出去，叶鸢松开捂住她和李华口鼻的手。

　　这时角落莫小茹颤颤巍巍说了句，“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导游吓哭了，谁都料想不到这条路上会出现这些匪徒。“卫星电话都打不出去。”

　　“我们不然往林子里跑？”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跨坐在李华大腿上的叶鸢，后者虽然吓得腿都在发抖，但仍旧强装镇定。

　　李华感觉到身上人的大腿哆嗦着，频率快地跟发电报一样，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盯着她，“好啊，那就往林子里跑。”

　　反正也没别的好办法，何瑾也点头同意。

　　车内人小心翼翼起身，叶鸢也忙从李华大腿上下来，却没想到她的腿都已经软了，刚接触到地面，立马栽了下去。

　　幸好她扶住了车椅，这才没摔个底朝天。

　　李华冷眼看她一眼，都吓成这样了，装什么镇定。

　　何瑾带头，所有人列成一队，莫小茹扶着她的母亲，叶鸢跟李华在最后。

　　车门大开着，也是到了门前，他们才发现迷彩服没几个，但却战斗力强悍，下车的男人尽数倒下，还能打的男人也就只有杨化刚和那个腱子肉大哥了。

　　杨化刚余光瞟到她们下车，一分神，迷彩服暴徒的拳就落在他的胸肺。这一拳让他后退数步，捂着胸腔，冷汗直冒，转头向他们喊：“往林子里跑，我拖住他们。”

　　第一辆大巴车侧翻在地，里面的人生死未知。而第二辆车，雾气四起，车里人看来是已经尽数迷晕了。

　　腱子肉大哥接应着他们一群老弱妇孺还有一个李华，准备带他们往南边的林子跑。

　　可还未走到马路的边沿，一声震耳爆破声在身旁炸开，这群暴徒开了枪，而那颗子弹直直打穿了莫小茹身旁母亲的脑袋。

　　就在叶鸢眼前，那道佝偻背影倒下了。

　　没人反应过来，甚至没人意识到这是枪声。处在和平的人们，哪有机会听枪声？

　　老太太的头被开了个口子，鲜血喷射，莫小茹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快速下沉，压着她，倒在了地上。

　　在缠斗时，杨化刚是看到了他们的枪的，但考虑到这里是边境，枪声很快就会吸引近处的边防兵，这群暴徒为防止惹上麻烦，理应不会开枪。

　　可谁知，他们竟然开枪了，还是冲一个老太太。

　　温热的血迸溅到叶鸢的脸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身后温热坚硬的身体上。

　　李华伸出手扶住她，侧头扫了一眼那几个暴徒，众人沉浸在震惊中，没人发觉那迷彩服暴徒瞬间吓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