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7

第一卷:欧利组织 • Chapter 17: 过去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5日 上午5:27    总字数: 4532

  场面一片狼藉。

  打斗声、叫骂声、惨叫声,各种各样刺耳又令人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警方的枪林弹雨还在扫射,银风阁的前辈们也还在与接二连三冲上来的敌人搏斗。

  即使只是个分部,埼玉庄也将它设在了一个胜似别苑的大别墅,基地之上有三层,底下还有地下室,院子、卧房多不胜数,为了搜刮这间大别墅,警方和银风阁众人都被分散。

  米旸和秦风一直在彼此附近,同一个空间内还有另一个前辈,叫莫子熙,跟他们俩隔得比较远,但还在他视线范围内。

  秦风一开始确实听话地没动武器,他像个天生的打手,空手也能应付对方一两个小喽啰。但是这不是一对一搏击比赛,对方也不管你是女人还是小孩,反正杀就对了,他们手上又有刀子,秦风很快就被划伤了。

  米旸一直躲在高处拉弓射箭,看见秦风挂彩也急,顾不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了,便按着通讯器道:“秦风你用武器!”

  这种情况还不让他用武器,分分钟预知梦还没实现,秦风就先被乱刀砍死。秦风也早就想拿出来了,听罢便一脚踹飞面前的人,顺势拔出笛子,吹响笛音启动机关!

  米旸人小又没存在感,躲在高处许久都没人发现他,就一直在那放暗箭支援莫子熙和秦风。对方显然也被这防不胜防的暗箭折腾得够呛,开始寻找这些箭从哪里来。

  米旸发现他们开始找人,又不能在这大混战的场面置秦风和莫子熙不顾,便把箭一收开始频繁换躲藏点。

  暗箭射出的方向变得不固定,寻找的人还因为这混乱的场面不能专注寻找,顿时也找得有些懵,甚至开始怀疑射箭的是不是不止一个人。

  当时在他们那个战场敌方阵营地位比较高的一个人一眼瞥见了米旸行动间不经意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那里有个辨识度极高的标志。他定睛再往下一支箭射出的方向看,果然还是那只手腕。

  纹着银风阁标志,却比成年人的手腕细了不止一点,是个小孩儿。

  那人眼睛一眯,捉过身边手下的袖子边道:“把上面那个银风阁的小鬼扔下来。”

  其实米旸藏在上一层阁楼的栏杆边,那里摆了不少摆设,摆设之间的空隙也不大,只堪堪能塞进一个米旸。对方没想过放箭的是个小孩儿,自然不会去找狭窄得藏不进任何一个成年人的地方。

  手下一听,立马上去找人。米旸来不及跑,就被手下单手抓着衣领提了起来,然后一瞬不停地直接把他往楼下扔。

  三米高的距离,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就这么被扔了下去。米旸甚至忘了喊,只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部,也忘了自己下坠的时间有多长,只记得背部猛地撞向地面时那种内脏快被砸碎、意识“嗡”地一声懵了的感觉。

  男人扔他的时候下了狠手,似乎觉得三米高不足以把他摔死,还加大了力气狠狠掼他下去。米旸一着地,就被这猛烈的撞击震得咳出了一口血。

  这边的动静不小,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看了过来。秦风一看,失声大喊:“小旸哥!”

  莫子熙也看见了,甩开两个敌人就要过去,但半路又被人缠上,只能朝他喊:“米旸!能站起来吗?”

  米旸意识还有些涣散,但听见他这么问,还是双手一撑地面想起来,身子却起了还不到一半就猛地倒回下去。

  还没等莫子熙再说些什么,秦风就听见不远处的那个领头说了句:“还没死,解决了,别留着。”

  秦风蓦地瞪大双眼。

  他的身边也缠了两三人,一发狠就想直接往他们要害捅,却猛地想起“非危急关头不得杀人”的禁令。

  这是银风阁唯一一条近乎无解的禁令,是成立之初为了与法律和警方达成和解制定的,“危急关头”四个字根本没有明确定义,法律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天天拿命与黑暗组织拼搏,却还得顾及他们的性命,那谁来顾及他们的性命。

  秦风眼神一冷,刀刃直接往面前的人腰腹上捅。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身上流着黑暗组织首领的血,基因里透出的残酷嗜血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这六年里被他心里的光软化了。

  他可以为了那束光扫去阴翳、收起全身尖刺,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的底线,他的……日出般代表希望的曙光。

  捅伤了一个人,原本还刻意收敛的杀意顿时暴涨,连同踹翻敌人的力道都狠了几个度。刚一解决这三人,转头要往米旸奔去,就见那个把他扔下来的男人已经蹲在米旸面前,握着匕首的手就要向着米旸心脏的方向挥下——

  米旸全身剧痛,动不了、逃不掉,看着那挥下的匕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噗呲。”

  尖锐刺破皮肉的声音。

  但米旸并没有感觉到痛,甚至没有任何被刺伤的实感,正要睁开眼,就感觉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了自己脸上。

  米旸睁开眼,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血。

  那个要杀他的男人的血。

  改装笛子的刀刃被拔出,男人轰然倒下,鲜血还在不断地自身体流出。

  他死了。

  远处的莫子熙亲眼看见,秦风面无表情地把刀刃刺进男人的脖颈,又冷漠地拔了出来。他眸底结霜,看见男人死不瞑目地躺在自己面前也毫无反应,一如杀人如麻的魔鬼。

  他把笛子放下,蹲下身捧着米旸的脸用手指擦去他脸上、唇边的血迹,后把他紧紧抱进怀里,喃喃道:“小旸哥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男人的尸体还在他们身边,米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一想发出声音肺部就传来剧痛,只好艰难地抬起手想像以往的每一次拥抱一样抚上他的背,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全身都微不可察地发着抖,因为痛,也因为害怕。

  不是害怕刚刚如炼狱魔鬼般的秦风,而是——

  他的预知梦成真了,是他推进了预知梦的发展,是他迫使秦风跟着梦中的指示……杀了人。

  他明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却阻止不了,还成了那一根致命的导火线。

  莫子熙最先冷静下来,他咽了咽口水,还是道:“秦风你看好米旸,我们很快可以结束了。”

  他很清楚,即使刚刚的秦风再嗜血冷漠,都不会伤害米旸。

  ……

  任务结束后,米旸被送进了医院。

  所幸没有大碍,只是背部多了一大片的淤青和轻微脑震荡,被猛烈冲击导致剧痛的内脏也渐渐缓过来了,但是还得躺一段时间。

  “浙爸……”米旸扯住温浙的衣角,他说话还有些艰难,嗓音有点哑,像是带着哭腔:“我要回去。”

  他知道他们今晚肯定会“审判”秦风,他必须回去。

  温浙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乖乖在这里养伤好不好?”

  米旸摇了摇头,抓住温浙衣角的手攥得死紧。

  温浙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坚持,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银风阁内基本的伤药设备都有,温浙便跟医院交涉了一下,把米旸弄回了银风阁,他自己的卧房内。

  安置好米旸,温浙便道:“秦风,该你了。”

  他知道米旸想亲眼看见结果,所以直接在他们卧室里说了。

  秦风原本一直跟在米旸床边,被他这么一说,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一丝阴翳。

  米旸艰难地把手往前伸了伸,拽了他的手一下。

  秦风忙回头看他,眼神很快变回了忧心与关切,全然的无害。

  温浙又叹了今晚的不知第几口气。

  他知道这事不全怪秦风,但……他必须做这个决定。

  他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杀了人,违反了银风阁的禁令。”

  秦风猛地抬头:“我是要救小旸哥!”

  温浙表情依旧冷淡:“你可以不杀那个人。”

  秦风眼眶赤红,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们为了那个把小旸哥害成这样的人指责我?!”

  眼前又闪过那时刺得他双目发疼的一幕,他不后悔杀了那个人,甚至现在回想起,还想把他碎尸万段。

  他情绪开始有些失控:“小旸哥被扔下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他被人按在地上,举着匕首就要刺到他心脏的时候,你们阻止了吗?”

  “要是我动作再慢一些,小旸哥就……我做错了吗?!”

  “置小旸哥安危于不顾……你们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温浙皱了皱眉,道:“我只是说你没必要杀他。”

  他知道秦风骨子里有那一半残酷的基因,也知道他对他们有莫名的敌意,但他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看了看米旸,是因为危及到他吗?

  秦风冷冷看着他:“没必要?”

  “在你们眼里,禁令比我们这些小辈的命重要,是吗?”

  “什么禁令……什么不必要……你们就是容不下我!!!”

  温浙见他越说越离谱,明显已经精神失控,抿了抿唇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秦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不受控制地想起他第一次见米旸,米旸执意要救他时,温浙的犹豫,以及他们其中几人眼中浓烈的不赞同。

  他能感觉到他们并不欢迎他。

  只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留着他一半的血。

  这一次……一定也是他们想把他赶走的借口而已。

  他突然平静下来,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违反禁令即被驱逐出银风阁,是吗?”

  “如果这就是你们要的,那我自己走。”

  银风阁每个房间内都有点着香薰蜡烛,也不知是谁留下来的习惯,反正就这么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风说的那句话,只见他打翻了床头的香薰蜡烛的盖子,也不顾烫不烫手,抓起蜡烛就直直把火苗向着自己脖子上的银风阁标志烧去——

  “住手!!!”米旸不顾疼痛撑起身子就要去拉他的手,却脑袋一晕直直跌了回去。背部猛地撞向床垫,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最先反应过来的温浙已经上前打掉了秦风手上的蜡烛,但他脖颈的皮肤已经被烧伤了一大半,温浙抓住他的手臂问:“你疯了?!”

  秦风没回答,反而粗暴地挣脱了他的手,回到米旸床边,抓起他的手,小声道:“小旸哥,我舍不得你。”

  “但是我要走了。”

  米旸紧紧回握着他的手,却疼得说不出话,只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想跟他说,不是这样,银风阁没有容不下你,你不用走,浙爸不会赶你走的。

  “小旸哥……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了。”

  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秦风眼睛也红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跟米旸说了句:“再见。”

  然后挣开米旸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个小辈都愣了,冷誉抬腿就要追,却听温浙道:“冷誉,算了。”

  冷誉瞪着眼看他:“为什么?!”

  温浙没有回答,只看着秦风离开的方向沉默。

  那之后,秦风真的没有再回来。

  米旸当晚就躺在床上,抓着温浙的衣角,跟他说了那个预知梦,说了那不是秦风的错,是他来不及阻止。

  还问他,为什么任由他走,不把他找回来。

  温浙沉默了一会儿,安抚地摸着他的头,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秦风的错。”

  “这个预知梦……应是本不该被任何人知道,也不会被任何事情阻止,只是你的能力太强大,被你捕捉到了零碎的天意。”

  “秦风出生于黑暗,本就该在黑暗中生长,但你把他强行拉进了光明,上天就要弥补这个错漏。”

  “这是秦风的命,我们都阻止不了。”

  那一晚,米旸崩溃地哭了。

  他恨这个所谓的“命”,恨自己被这个预知折磨了七天,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自己六年前救了秦风造成的“错漏”,在自己面前用这种更残酷的方式被弥补。

  他恨自己,也第一次恨上天,恨祂给了自己这种无用的特殊能力。

  “浙爸……”米旸抱着温浙,哑着嗓子道:“我不想要预知能力了。”

  “这个能力……太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