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喧嚣不外乎两种，狂热或急切，像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漆黑的高价轿车和救护车擦身而过，行驶在校园中的轿车最后停在许多警察包围的宿舍楼前。

“议员，这里。”

季父在车停下来之后便从后座下来，另一边是把慌张和自责写在脸上的小陈。接着马上就有一个警察迎了上来，领在他前方带他们走进案发现场，员警们看到他们都自动拉开封锁线让他们前进，一路畅通无阻。

浓浓的血腥味让人生理不适，季父加快了脚步急急赶到挤满人的楼层。在来来往往的警察和学校负责人中，季父一眼就注意到坐在楼梯上抱着头的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

季父摆摆手拒绝要前来谈话的校负责人和其他人，径直走到孩子身边，蹲在孩子面前，“阿禾。”

季嘉禾慢慢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让人心疼，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只剩一具空壳，连声音都微弱无比。

“对不起……”

“你这种时侯不要说对不起，应该要让我们帮你，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愿意帮助你的。”

他知道孩子一直在承受着什么，一直等着孩子能亲口和他说明一切，但是他更希望孩子忘记了就忘记了，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是一个父亲最希望的。

季嘉禾不说话，低下头回避了目光。

“是我们大人不可靠，所以你才不愿意寻求帮助吗？”季父握着季嘉禾的手，希望能给他安全感。

季嘉禾感觉到被父亲握着的手仍在微微发抖，他坚持道，“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他应该要立刻振作起来，那个疯子说的另一个人毫无疑问是埃德，他必须要赶在还没出事之前结束一切。

“那么，你让小陈跟着你。”

季嘉禾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没想到自己居然得到了许可，父亲这么干脆地妥协了。

“你妈妈那边我会和她说，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他给孩子一个安心的笑容，他必须要释放出自己的信任，让孩子能够相信自己，“小陈我信得过，而且他以前做过护士，方方面面都能帮到你的。”

被点到名字的小陈真诚地附和，“对，我一定会帮到你的，我什么都会做！”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季父认真地看着孩子的眼睛，“然后早点回家，不要让爸爸妈妈太担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说完，他耐心地等着孩子的回复。

“我什么都没有忘记过。”

孩子说的话像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扼住他的呼吸。

那天，他的孩子和现在一样浑身是血。

他火急火燎地赶到小学去接孩子的时侯，孩子看着他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吓坏了却没有一般小孩该有的反应，他准备好迎接孩子从嘴里无论发出什么音节都会伴随的哭腔和眼泪。

他聪明的孩子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孩子在见到父亲后选择了逃避，露出灿烂到让人心痛的笑容，那抹被他身上干涸的血衬托的笑那么刺眼，那孩子却想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咨询了医生说孩子受到刺激选择性失忆，季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孩子没有忘记这些……

季父紧紧皱起眉头，难忍悲伤，用力地抱住了孩子。

他希望能够让孩子感受到他在这里，让孩子感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无论他经历什么，作为父亲永远支持他，守护他。

“爸爸妈妈永远爱着你。”

他能深深地感受到孩子的不安和恐惧，他的心被孩子无声的哀求所震撼，紧紧地揪着，和孩子一起痛苦。

他的孩子需要他的支持和安慰，他需要成为孩子的坚实后盾，让孩子可以在他的身旁放松下来。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你可以相信我们，相信我们会一直爱着你。”

如果妻子在场，肯定也会用爱支撑着他们的孩子，只是他与妻子对于孩子的爱不同在于他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孩子。

“所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如果需要放手，他愿意去做。

“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不用考虑太多，去做吧。”

他的孩子非常聪明，对于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都很清楚。

所以才会强硬地从疗养院逃出来，来到这里面对一切。

孩子的行动和立场已经摆在他面前，如果孩子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这么坚定地决定了前进的方向，那他作为父亲只有支持这么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