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禾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呼出。
他已经收拾好心情，整理好思绪，现在是应该准备反击了。
“有没有笔？”季嘉禾抬头询问。
站在比较后面的小陈立刻摸索出裤兜里的圆珠笔，递了过去，“我这里有。”
“谢了。”季父接过笔再转交给孩子，同时也开口问，“你要写什么？”
“出了学校之后左转，很快就会遇上环形交通道，第二个路口出来……”季嘉禾用得到的笔在地上勾勾画画，伴随着他的讲解，一幅详细的路线图出现在地上，“请派人去这附近都看一看，重点搜查那些废弃的大宅子，那里地形有点复杂，可能要费很多力气。”
季父又问，“你要找的地方那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找到那个地方。”他自己一个人要在有限的时间找到那个三个月前关着自己的地方太困难了，这条线就放给他们人海地毯搜。季嘉禾站起身，振作起来后的眼神里没有一点阴霾，“爸，那我先走了。”
“好。”
没有多余的话，一句好似乎就给了季嘉禾所有底气。
他也不再浪费时间，表示感谢之后立刻上路，也不意外地听到后面的声音和跟上来的脚步声。
“老板放心我会跟好他的！”
季嘉禾低着头和各种各样的人插肩而过，没有人拦住他，等到了最少人的地方，他拿出从夏仲月那里顺走的手机。
他知道解锁图形，一个7太好记了。夏仲月每次解锁手机的时候都大大方方不怕人看。
他顾不上手机是证物不能动的道理，擅自取走现在还用里面的软件叫了电召车。
小陈追上季嘉禾的脚步，站在他身后看见了手机屏幕，目的地是一个餐馆的标志，他不解地问，“你饿了吗？”
“没有。”季嘉禾没有解释，他关注着司机的行迹和多久会来到这里，恨不得自己可以加速时间减少等候的煎熬。
随着手机发出让他准备登车的提示信息，与手机里显示的车牌相同的蓝色国产轿车停在他们前方。季嘉禾打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小陈之后也上来坐在了他旁边。
司机是个自来熟，他们一上车就打听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季嘉禾不准备给任何回应，沉默着翻找夏仲月手机里有没有有用的线索，小陈却和司机一直在聊天，一路上没让场子冷下来。
目的地距离学校只有不到十分钟路程，到达后季嘉禾直接塞了一张大钞就下车，小陈在后面喊他还有找钱他也没理会。
还好，店还有开。
如果老板娘直接卷铺跑路就真的很好笑了。
季嘉禾在店门外整理了一下进去之后要说的话，正准备开门，小陈叫住了他，抓着他的手把剩钱给他。
“嘉禾，你不能这样，一块两块也是钱，何况这里还有几十块找！”
季嘉禾看着手里皱巴巴的钱，又看着小陈，然后把抓着钱的手伸出去，“收着，给你的小费，所以不要进来。”
“哈？”
小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愣在原地没有反应，最后还是季嘉禾把钱一折放进他手里，接着就留下他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在店外。
“谢谢你替我保全了店里的规矩。”
季嘉禾一进门便迎上老板娘那张挂着温柔和善笑容的脸。
他已经不会再被别人的友善蛊惑了，开门见山说，“那么作为交换，告诉我老师的联络方式。”
从源头解决问题，虽然说他并不觉得会那么顺利。
对于警方和父亲，他隐瞒了老师和那个疯子的事情，这两个人肯定也想到了他会这么做，现在唯一不清楚的是老师的立场。
那次见面，老师释放了善意。
既然说了遇到麻烦就找她，那肯定是为这次做铺垫。
以前憧憬的人，现在看起来只剩棘手。
老板娘自知理亏，没有推拒季嘉禾的要求，翻出手机交出了古静宜的私人号码，“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你只是老师的棋子而已，什么解释，根本浪费时间。”季嘉禾输入了那个号码，望着屏幕等待对方连接的时候，他感觉到心脏砰砰跳得很快，强压不下紧张。
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他的童年，那些他体验过快乐的游戏，以及和他们相处时侯的一幕一幕都在取笑他识人不清，才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还连累了别人。
甚至苏菲娅的死都和他脱离不了关系，如果他能更早一点——
“大哥哥！”
从楼上下来的男孩欣喜若狂，没有一点边界感冲过来抱住了季嘉禾的腰，仰着脸向憧憬的人投射崇拜的目光。
季嘉禾抬起手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男孩马上用手捂着嘴，乖巧地点点头。
“哪位？”
贴在耳边的手机里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是老师吗？你好，我是季嘉禾。”
“你好，身体还好吗？可不要撑不住就又晕倒了。”
季嘉禾先听见了笑声，然后才是说话声，女人装模作样的关心不包含真心，只是一句适合在你好之后接下去说的话。
老师甚至一点也不意外他称呼她作老师，恐怕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看穿了。
“我就不废话了，老师知道埃德，也就是我的朋友他人在哪里吗？”
“这可真是难倒我了，我和迪伦又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怎么会知道呢？”
“我没有说到迪伦。”
迪伦，那个疯子的名字，苏菲娅的哥哥。
那时候，迪伦已经是中学生了，本来和他这个小学生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只不过是他每次迟回都会碰到迪伦接苏菲娅回家，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
“哈哈，你除了因为迪伦难道还会因为别的什么来找我吗？”女人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不管我之前对这件事知不知情，你和我唯一的联系就只有迪伦，死掉的人总不可能还会复活了吧！”
“我知道了。”既然在老师这里套不到话，那最好结束掉对话。
“你也别急着挂电话，虽然我不能干涉你那位朋友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也挺重要的。”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你总是这样，只专注在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忽略掉其他的全部。这样不好，要改。”
季嘉禾听完电话里老师所谓重要的事情，困惑地问，“楼上？”
楼上应该是老板娘他们的生活空间，老师特地提醒他楼上有猫腻怎么想都不对劲。
“大哥哥。”清睿拉了拉季嘉禾的衣服，压着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也要和大哥哥和妈妈说楼上，有一个亮晶晶漂漂亮亮的东西。”
“什么……”
老板娘脸色一变，急匆匆往楼上赶去。
到底是什么？
季嘉禾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去看看吧。当然了，你也别想着把录音送去什么地方，我随时都可以把它截下来。”说到这里，老师忽然有一个不自然的停顿，几秒后才开始嘲讽，“你不会根本没有录音吧，那样我会对你很失望。”
都被看穿了。
季嘉禾认为他们的对话最好停在这里，“既然你不愿意透露更多，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
“哈哈，那我就最后再说一句吧！我啊，不希望你们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想看到你跨过恨死他的那条线。这是我的真心话。”
现在过去的人不止他一个。
所有人都困在那个时候。
“可是那些人……”季嘉禾沉默着，回想起自己手机浏览记录里搜索过的那些名字和人脸，“那些人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老师口中听到怎样的答复，但是在他听见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回答后，他的内心凉了一大半。
“所以呢？”
所以呢？
简单的三个字说明了老师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无所谓人命关天。
季嘉禾和这样的人聊不下去，他们的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季嘉禾放下手机，上面跳出一行字提醒录音已自动保存。
老师说不让他发散出去，倒也没让他删除。
季嘉禾收起手机往刚刚老板娘他们上去二楼的路走，踩在向上的楼梯没几步，清睿就从楼上跑过来。
“大哥哥！”
清睿拉着他快快走上去，领着他到一个厨房的空间。只见老板娘跪坐在地上，盯着一个橱柜的下方。季嘉禾倒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去看有什么。预计自己会看到各种恐怖场景的季嘉禾没有想到看见有灯光在里面闪烁，红色的光点很有规律地一闪一闪，他不明白这东西到了清睿嘴里怎么就亮晶晶漂漂亮亮了？
季嘉禾眯起眼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机器，还有面板在倒计时着，像电影情节，一点也不真实。
“这是真的吗？到底是什么时候……”
季嘉禾比当事人冷静多了，“报警了吗？”
他不懂这个东西是怎么运作的，最好还是交给专家来解决。
两个小时的倒计时，分秒必争。
两个小时够用来解除这个东西吗？
季嘉禾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也是片刻不能停下的情况。
“老板娘，你之后记得去隔壁邻居他们那边都看看。”他向正在报警的老板娘交代道。
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出了店门后，他向小陈简短地说明了发生的事情，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话说出口季嘉禾吓了一跳，他这样回话的口吻像极了老师说的所以呢，一种不负责任所以没有重量的话语。
这是游戏的一部分，直白的提示告诉他下一站要往哪里去，一点难度和水准都没有。
迪伦逼着他要去正视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正确来说，迪伦是要他在继续逃避和面对之间做选择。
季嘉禾感觉自己的呼吸又开始沉重，
“嘉禾，深呼吸。”
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后帮他顺气。
小陈关切的眼神太过真挚，让人无法怀疑他有异心。
“没事的。”
对，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