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畫中人是你,美人咒噬骨香
最后更新: 2024年4月21日 下午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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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此畫中人,對嗎?」
禦王急急開口,語氣匆匆。
「此畫千百年前就已經存在,是東吳家的世傳之物。」
「為何你會出現在這麼副香艷的圖上?」
「你到底是誰?」
上邪琅玕望著對方打開的畫像,情緒翻湧,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沉默,讓禦王眉頭皺得更深。
「你真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
「你是他們口中那不人不鬼的妖人?」
上邪琅玕聞言也是瞳孔一顫,撚緊了垂落兩邊的衣袖,指尖泛白。
呵,此時脫口而出的話才是他心裡的話吧。
許久之後,但禦王以為他不會開口,只能說句「是我失禮了。」,就收起了畫卷。
上邪琅玕望著他的動作,斂下眉,這才終於承認。
「是,我是不人不鬼。」
「妖人是我,上邪琅玕。」
「還滿意你所聽到的嗎?」
*
「我既是在你面前現過原型的狐妖,也是你口中不人不鬼的東西。」
「那美人畫卷……」
帝旭乾澀開口。
「美人畫卷啊…...」
那是我唯一一次畫我自己。
雖然不是那個你,但是你還是問我了。
上邪琅玕笑得苦澀,他直直地望著禦王的眼,卻讓禦王覺得他像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還記得我問過你,我與旁人有何不同嗎?」
「香氣……」禦王想起來,他說過自己最明顯的標誌,一身異香。
「不錯,你領此畫前來,可知此畫用何以畫?」
上邪琅玕步上前,伸出纖長的手指,一手挑掉了綁著畫柄的結,美人畫卷就此展開,琅玕的手撫在上面,就像觸及了什麼開關,整張畫像如同著火一般,畫紙上的丹青所觸及之處皆閃著火光,沿著勾勒的畫面從中心往外擴散,一直到一切都猶如被焚燒過一遍,變得更加清晰,顏色也更加血紅。眼見天道下的封印解開,上邪琅玕不再壓制自己身上的異香,一時間整個院子佈滿了誘人的馨香,來自他身上的,還有來自畫像中的,只需一瞬便讓人迷失其中。
禦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臉色白了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測。
但下一秒,琅玕就笑開,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淚。
「怎麼會?」
禦王似乎是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滲人的真相,整個人跌坐在地,面色慘白,尊貴的鑲金邊白袍都沾染了灰塵,他瞪大雙眼,嘴巴微張,滿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起來狼狽之極。
「就是你想的那樣,」
「此畫中人是我,丹紅是我的血,畫紙是我的皮,作畫之人還是我。」
上邪琅玕走進禦王的面前,看著他癱坐在地上狼狽的模樣,臉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彎下腰,伸手挑起禦王的下巴,逼他慌亂無神的眼凝視著自己,輕笑出聲。
「這是我的畫,你可喜歡?」
「你費盡心思找來的東西,可還滿意我的答案?」
禦王只能望著對方冷漠的眼裡,嘴唇微顫,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短短幾句話帝旭就知道眼前人真的生氣了。而那幾句話帶出的訊息量太大,待他理清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後,他此時此刻只感覺心好痛,好心疼他,好想把他揉入身體裡……正當他對於自己腦海中冒出的想法感到震驚時,下一秒他的手就越過了大腦反應,竟然先做出了動作。
冷不防被一拉,上邪琅玕穩不住身體跌入禦王的懷抱,唇正好碰上他的……
久違的吻,並沒有讓他產生任何激動和興奮,反而是一片死寂。四目相對,上邪琅玕清楚望見他眼中的心疼和同情,他只是冷眸一凝,顧不上自己還被他禁錮在懷,對著那微白的唇便是狠狠一咬,緊咬著直到嚐到了血腥味。
禦王沒有料到他會使出這一出,扶著上邪琅玕腰間的雙手下意識反應便是圈緊了他,這惹得對方更加不悅,動作更狠,讓他毫不懷疑這狐狸是要咬掉他的下唇!
兩人的口腔中都嚐到了腥甜,最後是上邪琅玕先放開了他的唇,起身時卻是紅著眼眶,滿眼淚花。
「你這是在羞辱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滾!滾啊!再讓我看到你,我就殺了你!」
*
此時的禦王狼狽,上邪琅玕又何嘗不狼狽?
為何這美人畫卷會落到他的手裡!
還被帶到面前質問,自己為何會在畫中。
是啊,他為何會在畫中?還偏偏只被你一人認出!
他為何留下這麼一幅香艷的自畫像,作踐自己,糟蹋自己,還汙了世人的眼是嗎?
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啊,混帳!
若不這麼做,他又怎麼能夠獨自一人撐到現在?
若不走這一步,現在的世界上早就沒有他了……
我在等你啊,我錯了嗎?
我只是一直等一直等,都等不到我愛的人歸而已。
你又不是他,到底憑什麼是由你來質問!
*
千年前,他為永生等候他要等到那人,與天道達成協議,生生剔骨抽髓,被天道煉化,煉成噬骨香,以此換不死不老不生不滅,不受世道制裁,卻也不被世道接受,成了排除的例外。
何為煉香?
只因他一身尤禕姿,盛名在外。
所以天道以他最引以為榮和帝君最喜歡的尤禕姿相挾,尤禕姿與長生擇其一。
在他眼裡,便是帝君與尤禕姿擇其一,那他當然選前者。
要知道,他一直不喜自己的尤禕姿,若不是帝君喜歡,他根本不會歡喜。
於是,剔抽他的尤禕姿。扒皮退血去骨整整七夜,卻無一聲哀嚎,拒死不悔。
「帝旭,我沒了尤禕姿,你還會喜歡我嗎?」
其實他不認為自己可以撐過那一次的淬煉。
所以在被天道獻祭之後,他不人不鬼地來到雪山,是想將自己掩埋在最潔淨的方寸之地。
他想,即便是如此不堪骯髒的自己,虛埋在皚皚白雪中,表面也是幹乾淨淨的潔白,不會玷污了這世間。
但沒想到,會被雪醫相救。
這初神初次現世的雪山,對雪醫意義重大。
初神隕落後,雪醫給自己選了一個地方靜靜地等,心中所向就是這個雪山上。所以那一夜厚雪上暈開一抹紅,一下就被雪醫發現了。
雪醫拿雪蓮和各種珍貴藥材給他吊著一口氣。但也只能止住衰敗,不能復原。唯一彷彿就是淬煉,正好他此時獨屬於天馬的尤禕姿已經祭給天道,正好能把自己煉成另一個物種。
另一個令雪醫感到棘手的是那一身美人香,毒性滲透血液,而且這是天道下的美人咒,無解。
不論他如何煉化淬煉,這美人香會侵蝕他,如影般緊緊纏著他。
「雪醫……」
他以冰面為鏡,望著那一大面冰壁反映出的自己,一身血色,猶如最鮮豔的牡丹。
最後一幅畫,就畫自己吧,自己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番資色。
其實他是存有一點私心的,他希望畫下他這副樣子,以後有機會被帝旭看見……
美人畫卷的存在,是他被天地詛咒的證明……
沒想到這幅美人畫卷後來真的流轉世間,也來到了他的手裡。
也被他看到了,他心疼了嗎?
不,來者不是他。
為何來者不是他?
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即使你畫我千百遍,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傷人的話一旦說出,便覆水難收。上邪琅玕他將這一句話記到了心裡,從此萬劫不復。
從前的逸浚上仙畫得一手好丹青,卻只為心上人作畫。
自己畫他千百種神韻,畫他千百種姿態,都只為畫出心中恣意的戰神殿下。
可這種行為舉止反而招來對方一句「放肆!」,過後更是厭惡疏遠。
扒皮拆骨不痛嗎?
痛啊,但他仍覺得是遠遠比不上當時的心疼。
你對我做的一切,都比這些疼多了,他以為自己可以熬過這些痛苦的。
美人咒噬骨香,與入魔之後的他很襯。
即使狼狽不堪,即使愛得淒淩,他還是美的。
那副絕世美人畫卷,便是出自那時的他之手。
這畫卷是以自身的美人血繪成。白皙透滑的畫卷是剝他後背之皮釘成,縫入綢緞的絲線甚至是他的墨發三千,而這綢緞是對方允諾買給他製衣的紅色綢緞。
後來愛人不在了,實現不了的承諾,就用他所購的布製成了這麼幅畫。
美人畫卷,顧名思義畫上是一個亦妖亦邪的美人兒,陰柔陽剛皆有,雌雄難辨。
榻上躺臥,一身殷紅,墨發三千,幾摟纏繞他修長的指尖,如凝雪之肌,唇上一抹朱砂紅抹,雙頰浮現些許紅暈,眼睫微掀,尤其她左眼下的那顆淡紅色的淚痣,像是點綴的恰到好處的一抹風情……紅簾垂下,半遮琵琶……整幅畫就是黑紅匯成,還有些鎏金流動,詭異得很,但還是止不住人們的好奇心,為去目睹一眼這世上至美丹青……
外傳有兩個版本,第一版本是說這畫上是一名女子,這畫便是一個高級丹青男子愛而不得,殺了女子取了女子的血繪畫而成的絕筆之作。第二版本是畫中人是名男子,閨中之女愛而不得取儘自身血繪心上人兒而成,絕筆之畫。
沒有人想到,事實其實是畫上人兒是他,作畫之人也是他,取血之人皆是他。
美人也是他,美人皮亦是他,美人血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