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对话在纸扎的破碎中告终，陆子哀号着去把纸扎捡起来缝补，季闻轩得不到答案后，便从纸扎铺离开了。

陆子看来是不肯帮他的，他只好把主意打到另一个人身上。

“轩轩~”

说时迟那时快，季闻轩听到身后传来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的声音。

转过身，一个身影从远处快速靠近，结结实实地扑进他的怀里。

一股冲撞力撞得他头昏眼花，只好跟着扑过来的人一起跌成一团。“咳咳咳……”季闻轩觉得自己的胃快从喉咙出来了。

“轩轩~这段时间人家一直在忙~都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有没有想人家~”跌在他怀里，全把他当肉垫的某人，全然没有要起身的觉悟，甚至伸出双手蹂躏他的脸。

“仲尘……你给我起来！”要不是为了一百万！

要不是为了一百万，他早就在跌下去的那一刻，把人给扔出去了！

“哎哟！清清~轩轩好凶哦~”仲尘哭得伤心，起身扑到另一个人的怀里哭去了。

季闻轩扶着伤痛的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见还来了另外一个人。“见清，你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因为清清也想你了啊~”仲尘插嘴到。

被季闻轩无视得彻底。

“对啊，很久没来看你了，想你。”见清一手安抚在她怀里痛哭的仲尘，一手摸摸季闻轩的脑袋。

在她的手离开脑袋的那一瞬间，季闻轩顿时觉得浑身都不痛了。“谢谢见清。”

“应该的。”见清指一指还在假哭的某人。“她啊，一直在念叨你，我被烦极了，就许她一天的假，让她来找你。我也该回去了，守旭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好，我会看好她的，不让她捣乱，你回去吧。”季闻轩慎重的接过仲尘，朝见清道别。

见清无奈一笑，这两个人，一个爱钱如命，一个宠弟狂魔。一个为钱上刀山下油锅，一个为弟灭刀山熄油锅。两人携手起来，几乎都有毁天灭地的本事。

“那我走了，你们别乱来。”可又怎么样了？他们就宠着。

“遵命！”俩人同声说。

很快的，见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怎么了轩轩？要干什么坏事去？”刚刚见季闻轩一副谄媚的样子，她就知道弟弟又要她带着一块儿干坏事去了！好兴奋！

“不是干坏事。”季闻轩肃起一张脸说。

“那是去哪儿捣乱去？”

“……”

“去掀了白衣观音的房顶怎么样？她那破庙都年久失修了，掀了我让守旭派人来重建，最重要的是，你玩儿得高兴！”

白衣观音：我去你*&#*%#&……

季闻轩：见清，我现在反悔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回来把这破玩意儿带走……

——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他，一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人，确实是在替冥府打工办事。拿冥府的薪水，挣尽人鬼神的钱。

这个故事说来很长。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双眼能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者别人看不见的……鬼。

他出生的那一刻，他清晰记得，产房里除了医生护士，和昏睡的母亲，他还看见了几个身影，但从护士路过，穿透他们的身体时，他便知道，这几个绝非凡物，所以他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哭的时候，那几个非凡物还凑过来哄他，摸他的脸安抚他，他看着那几个颜值极高的“人”，才缓缓停止哭泣。

到了再长大一些，他还能经常看见那几抹身影，偷偷摸摸在他家外面徘徊。

一男两女，都轮着来偷偷摸摸。

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那个一直围着他转来转去，想看他怎么写作业的姐姐，转头问她：“姐姐，你到底是谁啊？”

眼前的女生露出极度错愕的神情，震惊得退了好几步。“你、你、你看得见我？”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姐姐，是个结巴。“对呀。”五岁的他皱起眉，和她四目相对。

“你、你、你……”姐姐又后退了几步。

“姐姐，小心你身后是火炉。”

他们家挺穷的，租来的房子很小，狭隘的空间没有其他房间，所以床和火炉就在俩对面，马桶就在床边上。加上他的妈妈是收废品的，原本就不宽敞的房子就更雪上加霜。

她这么大幅度的退后，再差一点就快撞上火炉了。

从这下看来，他又知道了，这个姐姐不只是结巴，还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

“啊——”震惊过后，姐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倏然消失了身影。

“……”她这是被火炉烫得魂飞魄散了吗。

但显然的，那位姐姐并没有魂飞魄散，甚至更肆无忌惮地围在他身边转。

“仲尘，你可以叫我尘姐姐。”

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位姐姐带着另一个姐姐和哥哥，一起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是光明正大。

从妈妈毫无反应的反应来看，她确确实实看不见他面前这三人，这三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朝他毫无恶意地笑。

“轩轩，我是见清。”

“我是守旭。”

那之后，守旭和见清只会偶尔来和他玩耍，只有仲尘经常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但看在她没有恶意，甚至有点宠爱他的份儿上，小季闻轩全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家里穷，父亲在他出生前几个月就忽然失踪了，母亲一个人早上打着零散的工，晚上到处去捡破烂，一点一点地把他拉扯大。所以季闻轩再大一些后，为了减轻一些母亲的工作，也学着到处去捡破烂。谁知仲尘也丝毫不嫌弃，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每次他捡破烂时，收获都特别丰富，还没走多远的路，收获就比母亲平常走了老远路捡回来的都多出几倍。

渐渐的，他便意识到，这些全是跟在身后那人的功劳。

这让他更加好奇，仲尘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孤魂野鬼吗？可是孤魂野鬼的法力有这么高吗？

季闻轩问过她几次，都被她用‘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的理由敷衍过去了，忒小气。

后来，由于他捡破烂的数量越来越多，破烂的价值越来越高，他们的家境总算好上了许多，终于在他十三岁时，换上一家更大一些的房子，他也可以像普通人家一样，高高兴兴上学去。

这些年来，他都已经习惯在路上见到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有人形，也有不知名动物的形态，那些动物都是现世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动物了，至少是他从未看过的。

而他，偶尔也会出手拯救一些，处于水深火热的同学们。

例如，他经常看见有一个调皮鬼，会伸出舌头，舔舐在课堂偷摸睡觉的同学的脸，他舔，他擦，他舔，他擦……全以为是自己睡着后流的口水。

这个时候，他就会好心，唤醒那个同学。“别睡了，脸都白了。”被舔白的。

“哦、哦……”同学缓缓清醒，然后摸着自己的脸，陷入沉思，怎么刚刚好像有股不妙的触觉……

而这个时候，再没脸可舔的某鬼就会转头，去为自己寻觅下一个目标。

后来他知道了，那位到处舔脸的调皮鬼，是许多年前，这所学校里的一位老师，但由于死后心事未了，就一直从冥府偷跑出来，无聊时就会来学校，给在课堂上睡觉的学生一些教训，好打发时间。

搞得他晚上在家都不敢进入深度睡眠，生怕又出现一个鬼，要惩罚睡得香的小朋友。

直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仲尘又来了，这一次是化作人身，为他拍下毕业照。

“轩轩，你有没有兴趣，替冥府打工？”仲尘问他。

“啊？”

就这样，他成了阴阳两界的使者。

能自由穿梭阴阳两界的神职不多，所以冥府历年来都会在人间找寻一个有能力并且拥有阴阳眼之人，接管使者一职，专门负责人间活人无法解决的难题，上至捉鬼捉妖，下至寻人寻鬼。

而事务所位于阴阳二界之间，凡是人鬼皆可到此处寻求使者的帮助，抑或者神亲自前来下达任务。

他每月都会有固定月薪，处理冥府派遣的任务，也可以自己接受人间请求的任务，继而收取相应的报酬。 

所以他接受的任务种类繁多，只要报酬让他满意，他可以解决很多难题。

渐渐的，事务所的名声四传开来，很快的，阴阳使者的名号疯传开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满，而他银行里的数字自然也……

嗯，至少他很满意。

——

“仲尘，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我见一见冥王？”

“冥王？那个冥王？阎罗？你怎么忽然想见阎罗？你想起阎罗来了？”仲尘不淡定了，明明是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却偏偏只记得阎罗！不公平——

“阎罗？也行，随便一个冥王就行。”季闻轩不知道她为啥忽然这么激动，但在听见阎罗这个名字时，觉得挺熟悉就是。

“啊？你没想起阎罗啊，那你找冥王干什么？”行，她心理平衡了。

季闻轩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全数告诉仲尘。

“你说那人在什么战队？”听完以后，仲尘倒是完全忽略了前一个舒逸的故事，只关注郭杨的故事，眉头越皱越紧。

季闻轩一愣：“她说是什么……金陵霄鹰战队。”

“……”

“怎么了？”他见仲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还神色不明。

“没什么。”仲尘回过神来，心情全然没了刚刚的兴奋。“冥王怎么能是你们这些人想见就见的，我帮不了你。”

“仲尘~你……仲尘！”正想撒撒娇博同情，仲尘就猛地从他眼前消失，跑了，他连他的衣角都拽不住。

完了，他的一百万估计是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