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被赫巴伦带走了？！”凌念诺激动地道：“不行，他可有说去哪里了？”

“世子你冷静点啊……”城主见他如此激动，根本不敢开口。

“世子，你不能去，那分明就是个陷阱！”常风连忙拉着他。

“瑶儿还在赫巴伦的手上，现在还有谁救得了她？”凌念诺拿下了佩剑，看样子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秦诺！你看看现在的北督骑军，那可是老将军的心血！”常风喝住了他：“你既然担负着这个名号，你就不能这么任性！若秦叔知道你这么做，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

常风对凌念诺的态度一向尊敬，这次忽然顶撞了凌念诺，让常佑安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们都心知肚明，去救凌念瑶是不值得的，可凌念诺如此一意孤行，常风是想骂醒他。

但他搬出了秦信……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凌念诺抿了抿唇，还是狠下心来道：“义父于我有养育之恩，瑶儿，我必须救。”

说罢，他举起剑来抵在城主的脖子上：“城主，你应该是个明白人吧？”

常佑安没想到他的举动如此大胆，面色一变：“少将军！你在做什么！”

“我问！瑶儿在哪里！？”凌念诺厉声喝道。

凌念诺将剑抵在他的脖子处，隐约渗出了血丝，城主一阵哆嗦：“在……在峡谷！”

常风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捏紧了拳头，凌念诺越过了他走出去。

父亲生前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以凌家人为先，哪怕此番一去不回也好，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护好凌念瑶就好了。

*

凌念诺策马来到了峡谷处，此处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声呼啸而过。

见此处空无一人，凌念诺不由得心下生疑，本以为赫巴伦会带着一群蛮族士兵来围剿自己的呢。

不过这想法没持续多久，只见上方一箭横空刺来，凌念诺转起剑来抵挡，只闻‘哐当’一声，箭落在地上。

凌念诺扫了上方的布阵，他未全然涉入此阵内，便大致识得此阵用意。

七杀，入阵者需见血留命，将敌人围剿其中无疑是瓮中捉鳖。当初蛮王与一众将士便是在这里被他们以宋秩为首的北督骑军围杀。

自此以后叶太尉，宋秩与凌渊宁义结金兰的典故一直流传于民间，结拜的兄弟三人一时名声大噪，无人不晓。

可既然是一队精锐都无法抵挡的箭阵，他孑然一身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呢？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陷阱时，飞箭已如雨临，放眼望去皆是飞落下来的箭矢，凌念诺几乎无处可逃。

凌念诺勉强挡住了一波，可奈何接二连三的箭矢没完没了地发了下来，侥是凌念诺最后也无从抵挡，膝盖中箭的他一失衡即半跪在地。

不行……

就当他失去行动力的那一刹那，背上的又中了好几箭，幸亏有盔甲抵挡，没伤及内脏等重要部位。

凌念诺狠心一拔，撕下衣物来包扎伤口，可正当他怀疑他们为何停下攻击时，凌念诺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毒！？

凌念诺连忙封住了经脉，不想是他大意了，没注意到对方还有这等手段。

这有点像之前在宋尚书家遇到的鳞蛇之毒，当初他为了保护凌念瑶被毒蛇咬中，便是这种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感觉。

恍惚之间，只听见上方掌声响起：“不愧是成武世子，当真不负成武二字。”

凌念诺微微抬眼，又吃疼地低下头来。

竟然是……赫巴伦。还以为会是阿耶律呢，真是可惜了。

“成武世子，这东西，你可熟悉？”赫巴伦居高临下地将凌念瑶的香囊放在凌念诺眼前。

凌念诺觉得眼前抹过一丝血红色，随后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瑶儿的……香囊！？

“哈，你竟然也有同款的呢。”赫巴伦扫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月白色香囊，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听说之前这郡主可是差点就成了你的未婚妻了，可惜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多了个便宜妹妹。”

凌念诺眼神闪过一丝凉意，冰冷地抬起头来。

知道这件事的人甚少，赫巴伦如今能拿出来作为挑衅他的武器，证明他的猜测一直都没错。

七杀箭阵，鳞蛇之毒……线索都指向宋尚书一人。

“可悲的家伙，你可知凌念瑶不在这里？你这是白白送死啊成武世子。”赫巴伦蹲下身来捏着凌念诺的下巴，欣赏着他这副恨意滔天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只觉得心中爽快极了。

虽然不是亲兄妹，但眼神意外的相似呢。

不过他还没得意多时，惊然发现凌念诺不知哪来的匕首划过他的主动脉。

“你！”

自己明明那么靠近凌念诺，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赫巴伦反应过来，凌念诺已经强忍着毒发的晕眩迅速补多几刀，蛮夷的士兵从上方来救援时已经来不及了。

杀人切记补刀，这是凌念诺一向的原则，也是他教会凌念瑶的事。

而既然凌念瑶不在他手上，那他也可以……大开杀戒了。

赫巴伦死死捂住伤口，狠狠往凌念诺的内脏踹了一脚，毒发的痛与内伤在身体里翻涌着，凌念诺只得顶着巨大的痛楚后退两步。

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

见赫巴伦疼得龇牙，凌念诺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透支的体力使他难以支撑，踉跄地半跪在地。

那伤到的内脏剧烈一疼，腥甜的血味在那一瞬间布满了口腔，殷红的鲜血溅在凌念诺苍白的侧脸上，宛若那地狱的修罗爬回了人间。

他的目的……可是要玩一手同归于尽啊。

凌念诺手紧紧握着被抢回来的香囊，无力地闭上双眼。

“杀、杀了他！”赫巴伦捂着动脉，气喘吁吁地道。

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

士兵们反应过来时，凌念诺方才跪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和箭矢，人早已不翼而飞。

*

凌念诺悠悠转醒时，感觉自己被人搀扶着，他努力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时只勉强看见一缕雪色的发丝。

这发色……好晃眼。

凌念诺合上眼睛，幸亏纵使他陷入昏迷，仍然死死抓住凌念瑶的香囊。

无论如何……可都不能丢了啊。

感受到凌念诺的异动，他连忙道：“少将军，你坚持多一下！我们就快到翼城了。”

翼城……这男子到底是谁？

“你……是谁？”凌念诺吃力地问道。

“……吾？”诺诺有些犹豫不决：“治好伤再说吧，少将军你就别说话了。”

诺诺一句话让他闭嘴，但凌念诺根本不会善罢甘休：“你这发色不常见，不是中原人？”

诺诺欲哭无泪，难道他要说它是诺诺？凌念诺听了恐怕会想揍自己。

“额，说了你也别激动。”诺诺决定豁出去了，毕竟它觉得凌念诺也不会相信那么荒唐话：“吾是郡主身边的……”

“狐狸？”凌念诺一语道破。

诺诺：“！！！”

这……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看来……是我说中了。”凌念诺见他这小表情，马上暴露了，勾了勾嘴角：“瑶儿喜欢的东西，总有特别之处。”

“也没有啦，也就变个皮相罢了。”诺诺被这么一夸还挺赧然的。

“既然如此……”凌念诺从染血的盔甲里拿出一份协议：“带回去，你做得到吧？”

诺诺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这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也是击垮宋尚书的证据。”凌念诺勉强一笑：“应城主会明白在下的意思的。”

诺诺不想便拒绝了：“不要！你自己拿给他！”

诺诺家中长辈去世时也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安息，离家出走前也总是会把所有的身后事交代了。

凌念诺……怕不是抱着这种想法。

可就算他拒绝得再坚决，凌念诺依然坚持要塞入他怀中：“扶我坐下，这样乱走只会……牵扯到伤势罢了……咳咳！”

诺诺一听果然慌张了，连忙扶着凌念诺坐下来：“我们还要去翼城，你坚持着！”

“不行了……咳咳……”凌念诺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瑶儿！哪怕是为此赔上性命都好……一定要护好她……”

“可她最在乎的明明就是你！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你的。而且她刚刚还让我过来救你，你们兄妹二人怎么都一副德行啊……”诺诺急得快哭了起来。

凌念诺勉强一笑：“是……吗？”

【“诺哥哥，你对瑶儿真好！”】

【“要是你真的是瑶儿的哥哥就好了，瑶儿和诺哥哥都不怕孤单了。”】

【“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对不起啊……瑶儿……

这诺言，怕是实现不了了。

他凌念诺，不负北督骑军，也没负了凌念瑶。

一生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