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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第三部《布拉格傀儡煉金術篇》 • 第三五章    胡斯卡魔琴(3-35-2)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9日 上午6:43    总字数: 2334

    下了床,拖著腳步走進浴室,照鏡,頭頂已被禽滑剃理光禿,小絨毛抱住我的光頭,愛不釋手地畫圓撫摸,極度滿意那觸感,原來祂剛才就一直這麼忙玩,找着一支刮鬍刀,我苦笑道:「哈,等著啊,我刮好鬍子,就幫祢設計涼爽新造型,咱們做伴一起光⋯⋯姐姐還活著,太好了⋯⋯。」說罷,我又滴淚。

    溫泉別墅裡不可能貯備頭巾之類物品,倒是禽滑的袍裙碎布擱床櫃上,索性拿來善加利用,嘗試弗拉斯蒂米爾的纏頭綁法,然紅色忒艷,不適合我。穿齊外衣,稍略施術將小絨毛變成波希米亞風格打扮,豈料腹部竟痛近肉溶。

    行遲履滯,倚牆走到墨薔梢房門外,心情激動地想敲門,動作卒然半停,媯盤似乎在房內。我蹲靠房門口,敲門也不是、離開也不是,消沉地伸出食指對地面亂畫,小絨毛則堵在門縫、往裡偷看。禽滑乍現,抓起小絨毛搔癢,低笑道:「像名棄兒。」我用掌心搓臉,嘟噥道:「我擔心大姐傷勢⋯⋯怎⋯⋯怎不叫雅雅替大姐擦藥。」禽滑調侃道:「燄和大嫂都不緊張,你瞎操什麼閑心。」我瞪眼不滿道:「放屁。當任墨薔鉅子是我,我最大。」禽滑敷衍小朋友般,附和道:「幼稚鬼。好好好,你最大,那幹嘛不敲門進去。」

    我低聲說道:「大姐書房的那幀書法,擺明思念媯大哥寫得⋯⋯你不罵我嗎?」禽滑歎道:「你獨自去救小梢的用意,我們能不懂麼,唉,想必田襄心裡最是愧疚。」我頓時忍不住又流淚:「不怪媯大哥⋯⋯無頭騎士居然是亞歷山大大帝,我好難過⋯⋯。」禽滑既感心疼更覺好笑,說道:「瞧瞧你這盧博斯附體德行。相遇崇拜偶像,理應高興。昔年我和梟交戰項王,可謂吃足苦頭,雖非真神,因生前為帝王,靈力之強悍,自是不同凡響。」我抹淚說道:「煩耶,走啦,吃飯去!」禽滑搭住我肩,道:「走唄,請你上街大吃一餐。」我哼道:「免了,最後還不我付錢?」禽滑笑回:「放心,運通卡在青曇身上,此番奧捷行,他們全程支付。」

    我倆沒等腹䵍、青曇煮好晚餐,逕自溜到街上,又先去普普大飯店重買白T恤,及一條男仕頭巾戴換,再找間小餐酒館,點了一大盤肉桂捲和啤酒,縱情補充醣分,另外拜託店家特別烹飪一份龍蝦外帶,補償魁鎌螳蜂。連續吃下七八個甜捲後,禽滑瞧我恢復精神,忽道:「小梢自從在燄的書房懸識烏龜佬的油畫像,就再也沒回來過。」我一口咬掉半個甜捲咀嚼,悉曉禽滑所指為何。兩三歲時,我每天鑽進老爹書房中搗蛋,肆意破壞物件,墨薔梢像個小媽媽,追在身邊看顧,偶爾墨薔燄與禽滑他們談論媯盤的一些事情,她也陪我潛躲傢俱後偷聽,早對媯盤心生戀慕。

    墨薔梢常凝望油畫,怔怔流淚,我問她說:「姐姐,妳為什麼哭?」墨薔梢總唇角下撇,嘟嘴抽泣說道:「埋土裡一定非常害怕、非常孤獨。」我指向油畫,好奇再問:「他是誰?」墨薔梢露出愛憐表情,道:「受難男人。」我又問:「什麼是受難?」彼時不懂寂寞、更不懂受難。

    「得知燄要接回烏龜佬的前三天,小梢開始偷偷挑選新手絹。」禽滑溫柔一笑,我不明究理,反問:「挑選新手絹?」禽滑答道:「替田襄擦淨身上的土。」我遽然喉頭一嚥,鼻腔湧佈酸楚,墨薔梢不曾消褪情癡,手帕緣份早定。自覺即使身為親弟,卻沒資格過問兩人情愫,他倆羈絆至深,豈容旁人置喙,果然腹䵍那句「觀棋不語真君子」,方是正解,我放下心中長年焦慮,釋懷說道:「媯大哥真幸福。」禽滑舉杯敬我,慶祝我又從迷宮裡外踏一步,深表欣慰。

    我飲盡啤酒,誠道:「大姐有媯大哥照顧,我放心了⋯⋯禽滑,你我兄弟一場,那銀⋯⋯就交給你⋯⋯。」禽滑神態極其複雜,慘笑摻雜悔忿,說道:「別像交待遺言似的。」我寥窲淡笑,下意識按壓腹部刀傷,翟流說給我四天時間,已過兩天,明早必須動身前往捷克首席鬼堡,素稱「地獄之門」──胡斯卡城堡。

    弗拉斯蒂米爾先前提及,牛頓曾從洛克手中得到紅色礦石,認定是天然賢者石原型;小約翰.史特勞斯亦請腹䵍,追查魔琴傑里尼下落,事實上,該兩者或許關聯,義大利製琴巨匠薩洛做出古六弦提琴後,再由青銅雕塑家傑里尼於象牙琴頭雕飾海妖魔女,此海妖魔女,無疑是「梅杜莎」。珀修斯斬首梅杜莎後,神話記載另段插曲,因祂在衣索比亞海岸清洗荷米斯贈送的鐮劍,方見公主被綑縛礁岩,而劍上梅杜莎之血混合海水──變成「珊瑚」。

    西元前八世紀,古希臘吟遊詩人荷馬,其敘事史詩《伊利亞德》,首次提到阿波羅之子,阿斯克勒庇俄斯,即第十三星座「蛇夫座」,和信奉阿波羅、點石成金的彌達斯同時代。阿斯克勒庇俄斯見識蛇蛻復原更新的治癒過程,且獲雅典娜賜予梅杜莎之血,終為「蛇杖」起源者,象徵重生醫學。兼具海妖、蛇妖雙重身份的梅杜莎,其眼能夠石化生物、其血蘊含重生力量,頗符珊瑚生態特質,牛頓所得紅色賢者石,無獨有偶證明一切。小約翰.史特勞斯欲查魔琴傑里尼,看來,那象牙琴頭上另有文章,極大機率是牛頓藏石於琴。

    「小淳鉅子!」腹䵍偕青曇外出尋我和禽滑,小餐酒館座位不多,他倆剛進屋,四人馬上對眼。我揮手招呼,不知是否託付好墨薔梢和墨薔銀的未來幸福,安心無憾,已恢復平常樂觀模樣,青曇卻不敢抬頭直視我,語氣慚愧地恭謹喊道:「鉅子。」我拍拍椅子,對青曇笑道:「坐。喝啤酒嗎?敵人目標本就是我姐弟倆,如今別人地盤上防不勝防。唔,那麼青曇,我給你一項任務。」青曇抱拳施禮,嚴肅道:「請鉅子吩咐,青曇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我拉他坐下,說:「莫再管奧捷之事,你勸服媯大哥儘快送她們回臺灣,千萬不要泄漏行蹤。」腹䵍坐到禽滑身旁,深覺我態度丕變,不同一小時前懨懨委靡,反倒過分爽朗,他向吧檯點些輕食調酒,並暗自觀察我與其他人互動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