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網路）劇《阿杠故事》第13集

『畫苑』小院 冬日

中年男人仍在忘我作畫。

阿杠走進小院，靜靜地站在他身旁，看他作畫：橫幅群蝦戲樂圖。畫面構圖左右緊湊，居中疏闊。六隻蝦子，體態豐滿，蝦身的透明。蝦鉗蝦腿剛挺，長須富有彈性。一對蝦眼，炯炯有神。六隻蝦子姿態不一，居左的三隻各朝一個方向，似在閑庭慢步；居右的三隻擁擠在一起，似在爭食，又似乎在遊戲。整幅畫筆墨酣暢，水墨淋漓。巧妙的是全畫不著一筆水痕，卻把水中群蝦畫得栩栩如生。畫完，他又在畫的右上角題上：戲樂圖。乙亥冬月芝龍畫。

伸手去拿硯台前面的印章。印泥盒還未打開。

阿杠快速替畫家打開印泥盒放在桌上。

畫家愣了一下，隨後，沉靜地在畫的右上角蓋好姓名章，左下蓋好壓角章。

原來，畫家名叫李芝龍。

阿杠情不自禁地讚歎：好！畫得真好！很有齊派風格。

李芝龍微笑著看了阿杠一眼，說：畫蝦的都是齊派，畫馬的都是徐派。

語調中透出調侃，語速平穩、語氣溫和。

阿杠微微紅了一下臉。他當然聽得出畫家言語里的嘲諷，接話道：畫蝦的人很多，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畫出齊派風韻。先生重筆法，出意境，蝦寓生活，刻畫精湛。比如蝦身五節、後腿五對，蝦身中部拱起，有透明感。蝦頭的墨比蝦身更重更深，這樣增強了蝦頭的堅硬感，加重了蝦的重量，更襯托出蝦身的透明。您的這幅畫很有點像白石老人送給董齊武將軍的《六蝦圖》。只是《六蝦圖》是豎幅，您的是橫幅。

李芝龍：呵呵，謬讚了。謬讚了。白石先生，那是高山仰止，景行觀止。小夥子，看來你也是畫道中人呀。來來來，屋裡請坐，我們慢慢聊。

兩人相談甚歡。

畫外音：李芝龍先生平時在街道上班，還是街道負責人。胡錦濤視察廣東時，特意去他所在街道，去他的『畫苑』參觀過。李芝龍是孤兒，至今獨身一人。住在這套父母留下的小別墅里，平生所好，就是畫畫。早年畫西畫，素描、速寫、色彩，都有深厚基礎。曾拜多名油畫家為師，研習油畫。20世紀80年代中，轉畫國畫，得石昌明等多位名家指點，還得齊白石弟子指點，為廣東畫蝦第一人。

李芝龍後期專攻花卉、山水，尤以山水為佳。博採眾長，逐漸形成自身風格。在家開了個『畫苑』，進行繪畫創作，順帶教教附近孩子們畫國畫，一天到晚很忙的樣子。

李芝龍：年輕人，你也不容易，你的遭遇，我年輕時候也經歷過，我很喜歡你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特別是踏實好學的精神。

阿杠：我也沒有想到會大起大落。

李芝龍：打工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要抓住機遇，再走創業路。今天，我就幫你一把，買下你兩條紅雙喜。

阿杠很感激。

街頭小餐館 冬日

不知不覺，已是中午一點多。

李芝龍又請阿杠外出就餐。說：你有家傳裱畫手藝，我聘請你來我的畫廊工作，英樂公司給你三千，我給你四千，還包吃包住。

阿杠高興得手舞足蹈：謝謝老師，謝謝知遇之恩。

李芝龍先生說：我的畫全部由你來裝裱，畫賣出去還有提成，讓你有足夠的錢去讀書進修。

阿杠欣然接受。

英樂公司會議室 冬夜

兩天後的傍晚，英樂公司會議室。

阿杠的分享成績理所當然成為第一名。

賴志高老總聽完他的分享，起立，帶頭為阿杠鼓掌：今天就任命阿杠為為銷售部經理。人事部門做好記錄，通知全公司。

阿杠說：謝謝賴總厚愛，我已答應畫家李芝龍先生，替他裱畫，在他的畫廊工作。

賴志高：阿杠，你是否再考慮一下，如果嫌工資少，還可以再商量的嘛。

阿杠：賴總，不是薪資問題。我父親是書畫家，從小就期望我繼承他的衣缽，可我不爭氣，書畫造詣不高。李芝龍先生看得起我的家傳裝裱工藝，聘請我當專職裝裱師，這是對我的欣賞與肯定，我確實不能放棄。

賴志高：知道劉專家對你的評價嗎？說你不拘泥，放的開，善於創新。如果一個銷售團隊交給你，不出三月，你的銷售團隊在業內將成精英，一往無前。他甚至對我說，如果我肯割愛，他帶你去香港發展。唉——可惜咯，可惜咯。

看著搖頭離開的賴總。

阿杠有點兒於心不忍。低聲：可是我答應了李芝龍，就得認真去做！機會天天有，只要能力足夠，幹什麼都能賺錢！

李芝龍小別墅 春日

阿杠背著一隻桶包，敲開小院的大門。

畫外音：阿杠在1996年年開始的時侯，辭去英東公司的工作，結清房東房租，清清爽爽地搬進了李芝龍先生在東山的小別墅，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李芝龍畫苑 春日

廣州市培正東路李芝龍畫苑。

阿杠從住進去的那一天開始，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畫外音：畫苑乾淨明亮、花草蔥鬱，整齊安靜。石牌村的髒亂差，租住屋的陰暗、嘈雜、逼仄，兩者，天壤之別啊。小別墅上下三層，一樓客廳、客房、廚房和衛生間。客廳是李老師的畫室兼會客室，周末還兼教室。

一組不同時空的鏡頭。

阿杠入住後，客房改為裝裱工作室。

二樓主卧、李老師居住，一間書房，一間卧室，一個衛生間，。三樓有一個大門廳，兩間朝南的房間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原來堆放雜物。

阿杠把雜物整齊堆放西邊房間，他住東房，門廳空著，方便進出。

冬天，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太陽一直留駐房間，照到床上，照到房間角落，照得房間溫暖如春。

李老師生活規律，黎明即起，洒掃庭除，侍弄花草，直到收拾妥當才外出吃早餐，然後到街道上班。晚上下班回來，看書，作畫或看電視。心之所系，全在畫上。

有朋友造訪，大多仰慕他學貫中西。

李老師待人和氣、為人正直。聽他與朋友交流，說的都是書畫精髓，唱和之間，其樂融融。

阿杠旁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白天，阿杠一個人在小別墅里專心裝裱李老師的畫作。

畫外音：李老師的畫作堆集如山，油畫、水粉畫、國畫隨意堆放在家裡的柜子里、箱子里。廣州潮濕，有好多畫都發霉了。阿杠把它們清理出來，分門別類，除塵除霉，登記造冊。油畫、水粉畫外送修復裝框，國畫全部留在家裡自己裝裱。

阿杠像醫生對待病人那樣小心翼翼的裝裱畫。

記得讀大學時，父親耳提面命過：古迹重裱，如病延醫，醫善則隨手而起，醫不善則隨手而斃。

李老師尊重阿杠的敬業精神，從不催促進度，這讓阿杠如魚得水，從從容容地裝裱，力求每一道工序都時間充裕、完美無瑕。

阿杠要讀書，尋找新的創業機會。

李老師時常對他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每個人的生活難免會遇到失意、挫折，甚至是失敗。你身處逆境不氣餒，不悲傷，不怨天尤人，恆信以持，一切都會好起來。你讀過大學，又有經營經驗，人生閱歷比一般人豐富，在廣州這個開放城市，選對行業，自已創業，持之以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阿杠工作之餘都在讀書。

李老師遞給阿杠一封信：今天取郵件，發現有你一封信。

阿杠拆開一看：我通過了成人高考，進入中山大學的夜校學習，專業是商務英語。

李老師：學習深造機會來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阿杠：我看好外貿行業。在瑞麗做玉石生意時，我就十分關注廣交會的信息報導。所以學習英語，是準備將來參與國際貿易的計劃。

李老師：有智者事竟成，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就像你裝裱字畫一樣，如果沒有你父親言傳身教，你就沒有今天的功夫，我們也就沒有機會認識，人們也不會仰慕你的裝裱才能。

阿杠：李老師，你不愧是老前輩，一席話，讓我豁然開朗，我還真正感覺到當年父親對我的教導和嚴格要求是對的，正因為這樣，我才在人生最低谷時，有吃飯的看家本事。

李老師：要做國際貿易，首先必須了解什麼是國際貿易，不是去與幾個老外做做生意就是國際貿易。

阿杠不得不佩服：姜，還是老的辣，聽老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讓我明白事理，知道路徑。

李老師：廣交會又稱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創辦於1957年春季，每年春秋兩季在廣州舉辦，迄今已有四十年的歷史，是中國歷史最久、層次最高、規模最大、商品種類最全、到會客商最多且分布國別地區最廣、成交效果最好、信譽最佳的綜合性國際貿易盛會。

阿杠：去年秋季和今年春季的廣交會，我都跑到越秀區流花路會展中心去看，那真是一個人山人海，車堵人堵。

李老師：廣交會參展門檻高、收費高，很多中小企業以一已之力很難入選，他們就想方設法拼團參展。大家都知道廣交會名氣響，能收到很多優質客戶的詢盤，客戶下單機會大。進了廣交會，就是搭上了外貿這艘駛向財富彼岸的快艇。

阿杠：拼團參展，這是主辦方不允許的。

李老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廣交會攤位私下買賣的生意十分興隆，很多中小企業願意花個幾萬元錢買半個攤位甚至四分之一個攤位進場一搏。

阿杠：這是見不得陽光的生意，風險很大，一旦被主辦方發現，買賣攤位的企業將拉入展會黑名單，永不準參加廣交會。

李老師：騙子多。看準小企業主捨不得花錢又想參加廣交會的心理，打著賣攤位的幌子，大肆行騙，屢有企業中招。

阿杠：憑藉我多年的經商經驗，我覺得是一個商機，為珠三角、長三角和沿海中小企業提供外貿服務，讓他們交很少的傭金，不用參加廣交會也能出口產品。

李老師：中小企業資金有限、產品單一，不可能出錢去養專門的外貿人才。但他們確實有做外貿的需求。雖然每一家的出口量不大，但一個地區的出口總量不容小覷。只是沒有適當的機會進入這個行業，只能望洋興嘆了。

阿杠：我現在靜心讀書，積累知識，就是等待時機。

李老師：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年輕氣盛，鴻鴣大志。將來一定有出息。

商務英語班 秋夜

九六級商務英語班56個學生，女生51人。

畫外音：女生都很年輕，絕大部分是剛剛高中畢業的小女孩。五個男生則是有些社會工作經驗的成年人。56人，阿杠最年長，其次是浙江義烏的陳德安，廣東潮州的邵強，江蘇章雲峰和江西蔡道斌。

陳德安：我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因為英語不夠好，吃了多次虧後才下決心好好學英語。

邵強：我和章雲峰、蔡道斌都在外企上班，是生廠一線的工人，看見白領工資高，又不用上夜班，也想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

阿杠：我是個失敗的商人，被人騙了五百萬，還差點吃官司，現在在給一個老藝人做裝裱工，喜歡國際貿易，學習英語是為做國際貿易做準備。

四位同學同時驚呆：哇，損失五百萬？學習英語是為了做國際貿易，老大，人不可貌相啊！

畫外音：五個男生履歷不同，遭遇不同，求學的目的不同，但學習勁頭一樣，都是卯足勁認真學，生怕聽少了，學漏了，趕不上別人了。無論颳風下雨，無論高溫酷暑還是寒冷，他們一節課都捨不得拉下，於是，這個班的學生就在他們的帶動下，學風特別好，特別團結。一學期下來，他們五人扭成一股繩，成為階級兄弟，最後成為一個小集團。阿杠年長，生活經歷豐富，性格沉穩，包容性強，成了當然的團長，四人的大哥。五個人經常憧憬拿到BEC中級證書後，如何一起合夥開一家外貿服務公司，專門解決中小企業外貿服務問題。

陳德安說：最好到我老家浙江義烏去開，因為義烏是全國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在全球都有影響力，外貿服務需求更有市場。

阿杠：沒時間瞎扯淡了，轉眼到了金秋十月，廣交會又將如期舉行。我們應該有所作為了。

邵強：也倒是，我們都把自己的本質工作安排好，等待幸運的降臨。

阿杠：好吧，加強聯繫，不管任何人找到什麼機會，一定不忘其他同學。

眾人：好！

擊掌離去。

畫外音：這一次，阿杠沒時間去觀展覽。工作上，他想儘早完成裝裱任務，外出尋找新的工作。李老師對他恩重如山，他不好意思過多地享受他的關照。所以，他要抓緊一切時間努力學習，早日通過BEC的初級、中級、高級考試，拿到相應的證書，以此作為進入外貿行的敲門磚。而且，夜大課程安排得很緊，每周三次夜課，星期天還有一整天的課。

廣州署前街 秋日

星期日，上午八點。

阿杠背著包，走相距兩三站路的中山大學北校區去上課。路上行人不多，街道寧靜。阿杠邊走邊背課程，走到署前街，一聲驚叫聲嚇了他一跳。

抬眼一看，三五步外，一個輕盈女孩，胸前掛著一個大相機，又蹦又跳地朝前追一個瘋逃的男子。

男子頭髮零亂，衣衫陳舊，手裡抓著一個碩大白色女士挎包，背帶是斷的。

女孩嘴裡叫道：「Help! Help! I』m being robbed.」

阿杠扔下書本，大喝一聲：站住！

甩開大步，朝那個男子猛追過去。跑步，沒人能跑過他。五分鐘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男子被阿杠追上，對方把手中的白色皮包砸向阿杠。

阿杠偏頭一躲，還是被砸了個正著。

堅硬的皮包角劃破了阿杠的眉弓，血流下來，遮住了他的視線。

那個男子趁機逃之夭夭。

阿杠一手捂著頭，一手拾起白包，走向一直跟在他身後猛追的女孩，把包遞給她：你看看丟了什麼東西？

那個女孩接包時看見阿杠眉角在流血，嚇了一跳：「Oh，My God! You』re bleeding. I must take you to the hospital!」

阿杠放放下手，手上全是血，眉角還在流血。

四周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女孩長得輕秀溫婉，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樣披及肩膀。一身裁剪得體的牛仔服，腳蹬一雙白色高幫運動鞋，朝氣蓬勃。見眾人圍上來，她拉起阿杠的手，說：「Let』s go!」

兩人走出看客的包圍圈，上了一輛計程車。

她又飆英語，聽得司機一頭霧水：「The nearest hospital, please! Hurry!」

阿杠笑著翻譯：最近的醫院。就中大附一醫院吧。

司機點頭，啟動車輛。

計程車內 秋日

女孩這才飛快地翻了翻包，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一包餐巾紙，遞給阿杠：「Wipe your hands, there's a lot of blood.」

阿杠憋了半天，說了一句英語。他現在的英語水平，還馬馬虎虎，說時，還很費力： No matter. Just a little skin trauma.

司機不解地望著她倆：你們不認識？

阿杠：靚女，咱們中國人在中國就說漢語吧。你是外語系的學生吧？哪個學校的？中大？暨大？

那個女孩一臉懵懂。Pardon? Oh, sorry. I am an American. I can speak only a little Chinese.

阿杠：中文，中文會嗎？

女孩果然講得怪腔怪調的：您——好！謝——謝！」。

司機：啊！會講中文，假洋鬼子！

畫外音：原來女孩叫Sybelle Cheng，中文名字叫程慧中，土生土長的美籍華人，是西雅圖一家服裝公司的經理。

公司在台灣開有成衣廠。這次借參加廣交會的機會來廣州看看。她的外祖父是軍人，她的母親出生在廣州，小時候在東山煙墩路上的一棟別墅住過，讀過培正路小學。

上初中時才隨父母出了台灣，然後到美國讀大學，紮下根來，開枝散葉。母親晚年了，特別想念故土，可惜因車禍傷了腰，無法坐長途飛機，只好讓程慧中替自己去看看自己的出生地，尋找一下兒時的記憶。

程慧中趁早上沒什麼事，過來看看，不想就被人搶了包。幸好遇到阿杠，及時幫她把包奪了回來。要不然，光是辦護照都會麻煩死她。那她這幾天就不用去參加什麼廣交會了。

中大附一醫院 秋日

醫生檢查後確認：只是皮外傷不需要住院。但開口比較大，縫了五針，需要打三天的點滴，以防感染。

阿杠：你放心忙自已的事去。

程慧中：我沒有著急的事情，就陪你打點滴。

兩人坐在輸液室裡邊輸液邊聊天。

阿杠說：我就住在東山煙墩路附近，一會兒輸完液可以陪你去那裡，尋找你母親小時候住過的房子。

程慧中感激不盡。當聽說阿杠正在讀夜大，學商務英語時：我請你當翻譯，陪我參加廣交會。工資按日結算。每天工作七個小時，五十美金。

阿杠：我做外貿毫無經驗，為了穩妥，我把同學陳德安推薦給你。

程慧中：陳德安？我不認識，還是請你好些！

阿杠想了想，說：要不這樣，我們兩個一起為你提供翻譯服務。

程慧中面露難色。

阿杠補充道：只收一個人的錢。

點滴打完，程慧中又陪阿杠在輸液室坐了一個小時。她強調：必須要坐一個小時才能走，以防路上有什麼輸液反應。

阿杠第一次聽說這個講究，他從善如流，就坐了一個小時。好在兩個人有話題聊，一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

廣州煙墩路 秋日

出了醫院，兩人搭計程車到東山百貨大樓下，從達道路斜穿出去，就到了綠樹掩映的煙墩路。路兩邊幾乎都是小別墅。

究竟哪棟是程慧中母親小時候住過的地方，老人家語焉不詳。

阿杠他們兩人也無從判別。

程慧中拍了很多街景，說回去後讓母親自己仔細看。

在培正小學，程慧中還特別多拍了幾張，說母親講過很多次培正學校，應該就是這所小學。

肯德基餐廳 秋日

拍累了，兩人就到肯特基吃午餐。

程慧中：今天，你救了我，我請客。

阿杠堅持要請客。

程慧中說：要不AA制，要不由她來請客，沒有第三種選擇。

阿杠：那好吧！AA制，也許就是與國際接軌吧？

邊吃邊聊。

阿杠問：你來東山是不是想去拍民國別墅群，這一帶是有名的文藝街區，常有人來拍婚紗照。

程慧中說：我是來尋自己母親的出生地的。我母親就出生在這一帶一條叫煙墩路的地方。我很同情自己的母親，她們那一代人，生逢亂世，從小就在戰火紛飛中東躲西藏的生活。光是小學就讀了七八所學校。

她在廣州、桂林、長沙、貴陽、重慶、廣州、香港、高雄都生活過，讀大學又到美國。在美國才算紮下根來。

阿杠：你們家挺有故事的。

程慧中說：可作為第一代移民，媽媽工作生活的艱辛與孤獨真不能與外人道，只有自己默默忍受。

現在年紀大了，特別懷舊。一生顛沛流離，關於兒時記憶都是支離破碎的，手上連一兩樣可做念想的東西都沒有，那種沒有根的漂萍感特彆強烈。

阿杠：中國傳統觀念，叫葉落歸根。

程慧中講到情深處，淆然淚下。

阿杠默默遞給她一張紙巾：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孩。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她靠一下。

中大附一醫院 秋日

第二天，阿杠早早到醫院輸液。

十點鐘準時趕到流花路會展中心與陳德安、程慧中匯合。

流花路會展中心 秋日

程慧中今天發簪高聳，妝容精緻。身上穿了一身裁剪得體、作工考究的黑色西裝，背了一個大大的黑白相間的挎包。一條闊腿褲越發突出她身體的曲線，走起路來更是搖曳生姿，風情萬種。阿杠和陳德安也都穿得十分正式，他們的西裝革履，雖然用料和做工遠遠比不上程慧中那一套，但他們兩個身形矯健，正好可以掩蓋服裝的瑕疵。三人所到之處，吸引了無數目光關注。

三個人主要看服裝展區。

程慧中的主要目的是為自家公司尋找合適的代工廠。她一個一個展台看過去，看別人成衣的樣式、面料、輔料，還仔細地研究別人衣服的領口、袖口、線縫。遇到看得上眼的，再詳細問：廠址在哪裡？有多大的廠房？多少設備？有沒有自營出口的能力？

並拿上一兩張名片收存。

這樣走走看看，一天也沒有轉幾個展台。

程慧中約他們第二天再轉。

陳德安要上班，廣交會期間，正是他出業績的時候，象這樣漫無目地轉悠，他陪不起。

程慧中拿出50美金：這是你們今天的工資。

阿杠把50美金給了陳德安：德安拿著，無論如何，我這個當大哥的，不能讓小兄弟吃虧。

陳德安：阿杠，明天我來不了，你陪陪程小姐，哪天我請客！

阿杠：好的，去做好你的事情，回頭見！

街邊小酒吧 秋夜

阿杠與程慧中在燈紅酒綠中開懷暢飲。

流花路會展中心 秋日

第二天程慧中的節奏明顯加快，基本上把場內服裝展館逛完。

接著又到虎門去看那裡的服裝廠和服裝批發市場。

虎門服裝廠 秋日

程慧中：我決定與明晟服裝貿易有限公司洽談合作事誼。你認真翻譯，我中文基礎差，容易表達錯誤。

阿杠：你放心，這幾天我已經熟悉你的英語風格。

明晟服裝貿易有限公司老總李明晟帶著生產部經理張榮和銷售部經理肖懷志兩員大將與程慧中洽談。

談判過程異常激烈，幾乎每一個環節都有爭議。

李明晟：初次合作，只希望只做來料加工。

程慧中：我們都是做進料加工，我只負責提供服裝式樣和料樣。風險共擔，而且進料加工讓你們賺得更多。

張榮：由於要進口原材料，合同簽訂後120天才能交貨。

程慧中：合同簽訂後100天必須交貨。

肖懷志：最後，合同基本上都是按程總的意見來簽訂的。1萬套薄呢女士西裝，2萬套真絲女士內衣，以CIF價格成交。總價50萬美元。以即期匯票的形式付款。合同簽訂後5天內程總付全款15%作為訂金，貨物到目的港後再付55%。尾款在貨物抽檢合格後10天內付完。

畫外音：整個談判過程，阿杠受益良多。他完全沒有想到，程慧中這個外表寧靜溫婉，內心無比柔弱的女孩子，談起生意來居然丁卯分明、錙銖必究。阿杠前後當了七天的翻譯，從程慧中那裡得到350美元，第一天的50美元給了陳德安，實際到手300美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真的是生意歸生意，情感是情感。意外的是，阿杠收穫了李明晟的友誼。李明晟十分欣賞阿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覺得阿杠是個干實事的人，向他遞出了橄欖枝：可以說，沒有阿杠的努力，這單生意不會成功。

（閃回）

談判過程中，每當雙方爭執激烈時，阿杠總會想方設法圓場，不讓談判破裂。

阿杠仔細審讀核對談判合同的中英雙語文本，

阿杠在廠辦公室陪著打字員熬兩個通宵才有了雙方意見一致的合同文本。

（閃回完）

李老師畫苑 秋日

回到畫苑，阿杠累得半死，在床上昏天黑地睡了一天一夜。剛開始，李老師以為阿杠生病了，一會摸他的額頭一會摸他的脈，確認一切正常後，李老師才放心睡覺，然後該上班時上班，該作畫時作畫，讓阿杠安安靜靜地睡個飽。

第二天，阿杠被熱醒。

睜眼一看，太陽灑滿床。

原來窗帘沒有拉好，豁著一個大口。陽光就從這個豁口傾瀉進來，形成光柱，照射床上。

光柱中，無數細小的塵埃上下翻舞。

阿杠盯著看痴了。無規則的飄渺的灰塵翻飛，大腦瞬間一片空靈。房間掛鐘滴嗒滴嗒地地響著，已是上午十點。

閉上眼晴，懶懶地躺在床上，心無所思，神遊千里……

他知道——離開畫苑的日子，不遠了。

一想到離開畫苑，阿杠心裡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