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刘开还在狂妄的笑，他要杀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程向昀，而是那一个前来振救她的男人啊。

  那个干净得像天使一样的男人。

  这从来都是他的报复方式。

  让人生不如死才是最精彩的报复，不是吗？

  程向昀像是被一股重锤砸中了脑袋，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只知道逢画之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干。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逢画之也缓缓笑了，勾起一抹冷冷的笑，不管不顾自己迅速涌出血的伤口，趁他还在笑，就夺过了他手中的刀。第一刀落下，就刺入了他的胸口。

  刘开没料到他即使受了伤，动作还这么敏捷，等他反应过时，胸口就一股刺痛。

  他瞪着眼睛缓缓倒在地上，就看见眼前这个已经满身是血的男人骑在他身上，一刀又一刀的落在他身上。

  逢画之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把每一刀都扎在他身上脸上，直到地上的人满是血，没了半点气息，才缓缓松手，让刀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啊——“程向旸亲眼看着这么血腥的一幕，一直在尖叫，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平地，像是地狱里的哀鸣。

  ”逢……逢画之……“程向昀终于在逢画之脱力摔在地上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才终于爬到他身边，任由他跌落在自己怀里。”逢画之！“她颤抖着手帮忙他捂住脖子的伤口，那里被划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她甚至能看见里面的血肉。

  血一直在流，红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

  “你……怎么又哭了……”逢画之伸手想替她抹去眼泪，去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动作猛然顿在半空中，他不敢再向前，因为他怕染脏了她。

  “呜……逢画之……”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面的泪水，她不想哭的，但她真的无法忍住眼泪。“逢画之你不要睡，警察快来了……警察快来了！很快就有人来救你……”她抖得不行的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可是她根本拿不稳手机，她越焦急，手机就越掉得厉害。

  最后布满血液的手才把位置信息发出去。“别怕……别怕啊，警察快来了……“

  “程向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呼唤她的名字，明明他已经在心里偷偷呼喊了很多次，但他就是没有胆量叫出口，他从来都没有资格。

  她就像是阳光，光明亮丽，而他只是她最角落的一道阴影，他无法亵渎，也不能。

  “逢画之……你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她一直在哭，躺着心脏的地方就宛若被人剜了许多刀，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害怕他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因她而死。

  “我怎么总是救不了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

  “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连环杀人犯。”逢画之笑着，就像在诉说一件做平常不过的事情。“你猜对了，你很聪明。”就是这么聪明的她，才让人那么移不开视线，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那个名为程向昀的漩涡里。

  程向昀只是抱着他，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她知道他就是杀了那三个人的凶手，是杀了程向曦的凶手。

  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聪明。

  “凌伯琳……也是我杀的。”他复又说。

  微微一愣，她的眼泪一瞬间愣在眼眶里，身体在疯狂的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每一个情绪。“我不信……”凌伯琳是自杀的，因为抑郁症而在众人面前自杀的，所以她不信。

  “她中毒了，是我下的……就和那四个被我杀的人一样……都是氰化钾。”逢画之早料到她的反应，可他早想对她坦白，所以一点一点开始诉说：“不论你们最后救不救得了她，她都会死，因为她早就中了我下的毒，自杀不过是她为了掩护我而演的一场戏。”

  “我不信！你不要说了！”

  “氰化钾根本不是下在口红里，而是我自制的唇膏，成分和FUMOX一模一样，为的就是让你们查不出来。”

  “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信！我不相信！”她浑身都像被撕裂一半疼，每一个脉络都在逼迫自己装作听不见。可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闪过一个画面，她在逢画之家里，分明看见摆在FUMOX旁，那一支支不知名品牌的唇膏，但在警方前些日子去搜证时，却没有听说他们找到这些。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说……我是罪大恶极的人，你不信……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逢画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救了我好多好多次，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要杀他们！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原谅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告诉她，他是坏人，他是满手鲜血的凶手，可她却一遍又一遍想起他每一次挡在自己面前，不管是伤，还是死。

  他对她的好，连带着连董沾和壮牛，也可以不顾生命救出。

  这些都不是他的理所应当，可为什么他转身又替她提刀报复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呢？

  一个一个，抹杀了那些人的生命，甚至是凌伯琳和程向曦。

  “因为他们伤害你了。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他说。

  “因为我是疯子啊。”

  “因为……我身体里有两个逢画之。”

  程向昀又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甚至有时候都无法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逢画之……我不想杀人的，但我就是动手杀了……他们都是我杀死的……”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他快要看不清她的脸，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他快死了。

  他这个杀人魔，终于要死了。

  “逢画之……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程向昀也发现了他的无力，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他伤口上的血越流越慢，就像他的生命，一点一滴的，逐渐在她怀里消失。

  “你相信我吗？”相信他的一派胡言，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真的不想杀人，但无奈他无法夺得逢画之的身体，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戮。

  “我相信……我相信！你不要死好不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我们可以治的！可以把那个逢画之赶走的……只要你活着！”

  “呵……”听她的话，他竟觉得活着也不错，这样或许就能多看她几眼了。

  很快的，他看见她的身后匆匆赶来了一群人。

  是她爱的人，是她身边最重要的朋友。

  这样，就够了。

  “你……恨我吗？”很可笑，这竟是他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但其实啊，他想说的，明明是：我想，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他终究还是没有敢说出口的。

  程向昀却无法回答。

  恨他……

  恨他吗？

  逢画之缓缓闭上眼，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

  有那么难回答吗？明明……只要斩钉截铁的说恨他就好了。

  “我恨……”她想起程向曦和每一个死去的人，想起凌伯琳的笑和温柔。“我恨！”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被抹杀生命，还是因为她而死的。

  她甚至有时候会想，要是她当初没有认识逢画之就好了，这样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那么，他就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活着，她也就不用这么自责和痛苦了。

  可是，她就是这么舍不得，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世上的每一个人相遇都存在意义。所以，她想她和逢画之的相遇，或许是想让他们互相救赎，但她终究发现得太晚。

  她救不了他，也无能为力。

  逢画之听到了她的答案，终于释出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笑容。“对呀……恨我吧，别像逢若耀那傻子一样，这么傻……”

  “可是，我不想你死，你能不能……不要死？”

  可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在她怀里永远没了气息。

  “逢画之——”她抱着他冷透的身体，终于哭得一塌糊涂。

  身边的警察已经把程向旸救出，一行人都站在他们身边，看着她声嘶力竭的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厉沐尘看着他们满身的血污，终于还是不忍的撇过脸，不愿去看，眼眶渐渐泛红，却被他憋住了眼泪。

  壮牛和董沾没料到一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都跟着哭了起来。

  其中一名警员想过来带走逢画之，去被她猛力推开。 

  “都走开！都别碰他！”她抱着他的尸体，任谁都不能把他带走。

  不要带走这个疯子，不要再对他施加伤害，把他一步一步逼成一个病态的样子。

  直到眼泪都流干，而他的身体逐渐硬化。

  “程向昀！放开他！”厉沐尘终于看不下去她这么精神恍惚的，紧掐着她的肩膀摇晃。“不要这样……”不要像个坏掉的木偶一样，不哭也不笑，不吵也不闹。

  “厉沐尘……”程向昀这下终于注意到他，见他红着眼眶，她的眼泪又忍不住了。“他啊……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我不想他死……我真的……”

  不想他死。

  厉沐尘的喉咙被哽住，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下。

  天色进入了深沉的黑色，再过几个小时，又会是新的天明。日光升起，大地又该重新染上光明。可这一天于他们而言，却是永恒的黑色，不会随着阳光而明亮起来。

  因为那个只属于黑暗的男人，在黑夜中永远死去了，再也看不到另一个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