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终究是从她怀里带走了逢画之。

  当厉沐尘横抱着她走出警方封锁的范围时，周边已经围满了八卦的群众，举着手机朝她们拍个不停，还有许多记者扛着摄影机拍，采访的录音器直追他们的脸。

  “请问你和凶手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呢？”

  “请问遇害当场死亡的男人是你的朋友吗？”

  “据说死亡的那个男人就是近来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请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厉沐尘转头低声对董沾说了一句，董沾就即刻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她的身上，遮住她的脸。

  她听着记者的一句句问话，再次泣不成声。

  逢画之是她的朋友，是用全部的温柔和善意对她，全心全意保护她的朋友，就算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是一个精神病患，他有着精神分裂，他的身体里有两个逢画之。

  一个恶魔，一个天使。

  恶魔说，他杀的所有人，都是为了保护她，不愿让她受到伤害。

  天使说，他不想杀人的，但没人会愿意相信这么一个疯子。

  这是一个病态保护人的方式。

  可是啊，他已经死了。

  ——

  程向昀这一次竟很快恢复过来，亲手操办逢画之丧事的每一个细节，也很快重新投入工作，每一天都让自己忙碌起来。

  这期间她去见了王英梦和程杰，当他们得知程向曦是因她而死后，对她更是痛恨，朝她又打又骂，可她却被厉沐尘紧紧护在怀里，所有拳脚都落在他的身上。

  最后王英梦哭晕了，程杰才着急的把她送进医院，这才放过他们。

  她和厉沐尘沉默的看着救护车离开，她一动不动的在发呆，他也陪着，直到天彻底暗下。

  程向曦的尸首被带回到了伦敦，埋在了她的家所在的国度。

  从程向曦死去的那一天，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因为王英梦和程杰不让她见，她也没有再给他们添堵。

  日子又开始一天一天的过去，她重新拾起笑容，忙碌工作，继续生活。过去的一切就好像梦境一样，时间一流逝就慢慢模糊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释怀放下逢画之的死。

  但只有她和厉沐尘知道，她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已经随着逢画之的死，再也不会生起任何颜色。

  逢画之的丧礼很简单，来的人只有他们几个，和他们特意申请，让他暂时出狱参加丧礼的吴祟。

  吴祟手上还铐着手铐，在狱警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到他偌大的黑白照前，安静的站了许久。

  当众人仔细看清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无声的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对不起。”程向昀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在逢画之的照片前，看着他此生唯一一张照片——就是十二年前入狱时，拍下的照片。

  是他十二岁时的模样。

  “我费尽心思护着的人，最后还是输在你手里了。”他说。

  “对不起。”这是她唯一能说的了。

  “他真的很傻，因为喜欢你，所以可以连命都不要。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输给你。” 

  她微微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逢画之喜欢她？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喜欢。也是，一个天生的杀人犯，怎么会知道喜欢是怎么样的呢。”

  程向昀静默下来，视线又逐渐模糊了，但她不能哭，这段时间她已经流过太多眼泪。“我想……知道他的一切，可以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或许也想让你知道，他的无可奈何。”吴祟说完就转身离开，不再多看他的照片一眼，他害怕他止不住眼泪。

  “谢谢你。”

  “我要回监狱去了，等你哪天来看望我，我再告诉你吧。”说完，他在狱警的带领下，走出灵堂，在上车钱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逢画之的照片映在他的眼底。

  他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

  等她去见了吴祟，并且见过吴祟给逢画之找的精神医生后，她终于知晓了所有来龙去脉。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电脑就在自己面前。

  她写下了一篇稿。

  是的，他是个杀人凶手。

  2003年10月21日，他把一名名为陆某的同学打晕，带到荒废校区里，被发现时，陆某已经被染上满身的红色颜料，被吊挂在墙上，身后同样是沾满红色颜料的墙。陆某被救走后，证实只是晕倒而非死亡，而逢某就这么被逮捕进警局。

  但又有多少人知晓，他常年承受着陆某与其朋友的欺凌，他们抢他的食物和钱财，殴打他辱骂他，就因为他性子古怪内向，没有反驳与怨言，所以更加变本加厉。他打晕他只是报复，尽管手法极端，但他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而已。那么，为什么他独自一人有罪，而主动挑衅霸凌者无罪呢？

  他生来喜欢血腥的事物，喜欢画古怪的画，但他再被霸凌之前，都不曾伤人，为什么家长和老师不愿好好教导他，把他引向正途？难道，就因为他生性古怪，就不配得到好的教育吗？

他曾经被关进那座充满精神病患的牢笼里，耳濡目染的，是他们的癫狂，是他们的执念，那时候的他，仅仅七岁。一个本该被养在好环境里平安长大的孩子，被关进了那不见天日的医院里，每日每夜面对的，是其他病患的哭喊叫嚣，除了被同化，他还能坚持什么？

2008年9月10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亲，因为不被疼爱，因为被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唾弃，他们早就不想要他，只因为他是一个喜欢血腥的怪人，他们更爱开朗阳光的弟弟，于是他就这么被抛弃了。他生来的精神病，是他愿意得到的吗？他或许也渴望被救赎，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渴望成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可是，他们从来都不给予他机会。

  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杀人犯，可是，他不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被逼疯的吗？

  他想要得到救赎，得到救治的时候，世界却唾弃他了，又让他怎么一个人好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救他？就因为他的怪异和与众不同，所以就该消失在这世界上，不应存在吗？

  他是个杀人犯，他做错了。那么，放弃他的人呢？

  参与校园霸凌者，没错；而他用诡异的方式报复，错了。

  父母和学校的疏忽教育，没错；而他天生患有精神病，错了。

  执法的公正让让一个七岁孩童被关入疯人院里，没错；而他就此沦落，逐渐疯狂，错了。

  这世界，孰对孰错，孰黑孰白？

  这世界，谁不是凶手。

  ——

  她很快把这篇新闻稿发布到网上，也随着一份份报章的打印，流传在每一个小区和小巷里。

网上很快针对这份头条炸开了讨论，均对这篇文章褒贬不一，但她已经丝毫不在乎了，她只想还逢画之一个公道。即使没过几日，人们就会把这一切真切发生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桩新闻也会被新的实事掩盖，逢画之的故事再无人知晓。

  她把报章都分别寄给了在幼时霸凌过逢画之的人们，也把报章寄到他就读过的学校里，以前住过的小区里，他居住过的精神病院里，他被关守过的监狱里。

  因为他们该知道，逢画之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疯子。

  就算他们根本不在乎。

  至少，她为逢画之做了这些事，她也只能替他做这些了。

  “逢画之，今天入秋了，天气有些凉，你要好好穿衣服啊，我待会儿再给你买几套好看的衣服……”

  “今天又有一个人来找我，说想来看看你，跟你道歉……听说他是以前欺负你的其中一个同学，我让他滚回去了，谁要他来碍眼，让他愧疚一辈子去……”

  “逢画之啊，你以前怎么都不多说几句话，现在就更加说不了了……”

  自从逢画之被安葬好以后，她就经常来墓边和他说说话。

  他生前已经够寂寞孤单了，从此以后，她不会再让他独自一人。

  “你这么多话，让他怎么说啊？”董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赶紧扭头看，只见他和壮牛都来了。

  再往后一看，果然也看到厉沐尘的身影，他拧着一包两包走来，朝他微微一笑。

  “我见你不在公司，也不在家，就猜你在这儿。”厉沐尘解释了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哦，我忘了告诉你。”程向昀吐了吐舌头，屁颠屁颠的去他面前。“我帮你拿吧？”她讨好的笑着。

  “不用，你负责吃就好了。”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好叻！保证给你吃光！”

  “你们够了没有？”董沾和壮牛总恨不得在他们秀恩爱时，眼睛自动封闭，眼不见为净。

  “哼！你们就羡慕吧！”程向昀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董沾的拳头蠢蠢欲动。

  “好了好了，别吵，我饿了，先吃吧。”壮牛连忙斩断他们的对话，他今早忙得连早餐都没吃，一直熬到下午，现在实在饿得不行。

  “好。”说着，厉沐尘就掏出地毯，铺好在草地上，食物一个一个摆出来。

  他们近来还有一爱好，就是到逢画之墓边来吃饭，顾名思义就是来陪逢画之吃饭的。虽然很不吉利，但他们都吃得很高兴。

  “哇——”程向昀看到菜色时，眼睛都亮了。“厉老师真棒！”

  厉沐尘沾沾自喜的一笑。

  “我要吃这个！”董沾率先攻下一城，把他最爱吃的菜抱走了。

  “哎哎！我也想吃啊！你不能独食！”壮牛可不依，那也是他最爱吃的菜啊！

  “你们别抢了，小心倒了……”程向昀连忙阻止他们幼稚的行为。

  最后是厉沐尘出手，趁他们不备，把菜抢了，放到程向昀面前，一副‘这是我给我媳妇儿做的’模样。

  程向昀咯咯直笑，欢快的吃起菜，和对面两个哀怨的人形成强烈对比。

  初秋的阳光和煦，带着微凉的风，吹拂在他们之间。

  他握起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她只觉得温暖，本有些悲伤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微笑烟消云散。

  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亮起光芒，像是黑夜结束后的第一道曙光。

  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把头缓缓靠在他的肩上。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黑暗又绝望的日子都已经成为过去，她不用再害怕，也不用再悲伤，因为他就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旁。

  因为……纵然世界黑暗，但他，就是光明。

  一片落叶飘落在厉沐尘发上，她伸手去取，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打打闹闹，快快乐乐。

  但要是，他也在就好了。

小剧场：

作者：我们很快就迎来了最后一次采访，欢迎各位嘉宾。

董沾：嗨。

壮牛：各位同志好。

许文桑：大家好呀~

程向旸：大家好。

逢画之：（眼神一瞥）

程向昀：大家好，我是程向昀。

厉沐尘：你们好，我是厉沐尘。

作者：那我们开始吧。

作者：临近结局了，各位来宾有什么想法想要表达的呢？

厉沐尘：不够甜。

作者：？？？还不够？

厉沐尘：不够。

程向昀：作者大人别听他的，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

作者：唉……还是闺女乖巧。

壮牛：作者同志，我是觉得我的戏份太少了，能再加点不？

作者：你日薪50的量就到这儿了，别净给自己加戏。

许文桑：怎么没多写几个小可爱来陪陪我呢？

作者：是被你骚扰吧……

许文桑：你说什么？

作者：没、没什么。

董沾：强烈要求给我配个伴儿！

作者：没有没有！别注水！

逢画之（1）：一切挺好。

逢画之（2）：呵。

作者：……

程向旸：希望作者大人给我max的武力值！让我可以打败厉老师，重新把程向昀夺回来！

作者：恕难从命。

程向旸：呜！

厉沐岩：结束了没？有会议。

尤乐偲：你要走就快走，别在这儿扫兴。

厉沐岩：……

作者：厉、厉沐岩已经抱着尤乐偲离开了……哎、哎！逢画之！

程向昀：作者大人，画之也走了。

董沾：那我也走咯？

壮牛：有警情，我得先走了。

许文桑：我就再见咯~

作者：喂！喂！别走……

厉沐尘：结束吧，别在这占用我晚上的时间。（笑）

程向昀：闭嘴！（被抱走了）

作者：……

采访打板，各位，有缘再见！

还是那一句，记得双击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