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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20回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7日 上午7:12    总字数: 11749

韵琪迈着轻盈的步伐欢欢喜喜地奔到静面前,牵起对方双手,道:“姐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早说一声?”

“抱歉,事情有点急,来不及先行通知你。”静语调平和地回道。

“没关系,来了就好!”韵琪接着又凑上前去,拥抱对方,道:“我可想念你们了!”

“别、别,韵琪,快放手。。。”静似乎被韵琪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娇羞地道。

另一方面,紫音煌不慌不忙地迎向诚,与其握手,道:“蒙诚兄瞧得起,前来拜访,真是不胜荣幸。不知那日千古林一别以来,诚兄过得如何?”

诚叹道:“唉,波诡云谲,跌宕起伏,四处奔走,但也还好。”随即侧头瞟了静一眼,续道:“只是没想到静姑娘居然也与你们相识啊。”

“不,我这也是初次见。。。”

未待紫音煌说完,韵琪已经松开静,道:“来,让我介绍一下。”跟即摊手指着静,对紫音煌道:“煌,这是我姐姐,静琪。”然后再摊手指着紫音煌,对静道:“这是培英塾院院长独子,我的好朋友,紫音煌。”

静琪和紫音煌相互抱拳行礼,紫音煌随即道:“见过大小姐,幸会。”

“紫音少爷有礼了。既是舍妹的朋友,无需太拘谨,以‘静小姐’称呼就行。”静琪回道。

“是。静小姐也请唤在下为‘公子’便好。”

“听说前阵子舍妹偷偷溜出塾院,是紫音公子给寻回来的,当真给公子添麻烦了。”静琪又道。

“小姐言重了。令尊将韵琪托付给我培英塾院,我们自当尽责关照,好叫你们安心。”

“哎呀,没事的啦,姐姐你别看煌英年才俊的样子,其实他就是空顶着少爷的头衔,平日里悠闲得很,鲜少帮院长夫妇打理事务的。”韵琪笑道。

静琪扭头斥道:“你还敢说?爹娘就是瞧你在家里待得闷,整天嚷着要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才将你送到这儿来,怎么没几年便不守纪律了?这塾院哪里不好了,难道还能管得比家里严吗?”静琪虽然明显是在教训韵琪,但脸上只是微露怒态,口吻也无甚起伏;诚见了,不禁心想:“静姑娘当真端庄善良,连生气都摆不出生气的气场。”

“唉嘿,对不起啦。。。”韵琪左手挠着头撒娇道,随即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原来诚大哥真的认识姐姐呀,难怪我觉得你给丁师傅看的那副图画风很眼熟,就是我姐姐画的吧?”

“这么说来,诚公子当时所结识的江湖朋友,便是我妹妹和紫音公子吧?”静琪道,“韵琪调皮好玩,定是她知晓诚公子那趟行程的目的后,缠着你一块去见丁师傅了吧?给公子造成困扰,实在不好意思。”

诚立刻摇手回道:“不不不,没这样的事。若非有韵琪姑娘在,我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丁师傅。”

“所以诚兄和静小姐来此,究竟有何指教?”紫音煌问道。

“噢,是这样的。”诚道,“十全宗何总督的事情,煌兄弟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被康丁堡奉为英雄的一方豪杰,竟然是欺师灭祖的叛贼,阴谋败露后瞬间跌落神坛,当真令人大感意外,而又不胜唏嘘呀。”紫音煌摇头叹道,“他目前似乎仍在逃亡吧?”

诚点了点头,道:“我们想找你谈的正是此事。那个何总督,现在恐怕逃进灵仑会的地盘了。”

“什么!?”紫音煌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道,跟即迅速扫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后,道:“进塾院里谈吧。”

诚、静琪、韵琪和紫音煌于是来到一处院落,围绕放置在那里的一张石桌而坐。诚与静琪随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待两人阐述完毕后,紫音煌道:“原来如此,所以二位想请我帮忙打探消息,看何总督是否已接触了灵仑会?”

“没错,就是这样。”诚答道。

“嗯。。。这事恐怕有些难办。”紫音煌左手托着下颚道。

“为何?煌兄弟不是灵仑会的弟子吗?”诚奇道。

“确实如此,但我属于外门,这等大事,我不方便也没权利过问。而且。。。”言至此处,紫音煌顿了一下。

“。。。是派系的问题吗?”静琪问道。

诚一听“派系”二字,联想到十全宗的内部斗争以及何总督因此对师门高举逆旗之事,当即急道:“派系?莫非煌兄弟与灵仑会高层不和吗?”

“不,倒不是这样。”紫音煌解释道,“诚兄有所不知,灵仑会分为两大派系,一个俗称‘清修派’,宗旨如同其名,主张脱离尘世,摒弃杂念,潜心修炼武学,另一个则是和前者背道而驰的‘革新派’,由与十全宗以及弯刀门斗争失利多年的分会人员痛定思痛后所创建,和各地城镇积极合作,意图走进民间,融入社会,好让门派遍地扎根,飞速发展,有组织性地建立能与另外两家大派抗衡的实力。”

“喔,原来如此。”诚点着头道。

“二位口中所提的灵仑会,准确来讲指的是革新派。”紫音煌续道,“我年幼时虽然曾向革新派学过几年武术,但由于必须参加对外服务并接受相关培训方可转正,非我所愿,故后来改拜了清修派高人为师。革新派那边我与几位私交好的师兄弟仍有联络,不过以我这样的身份,在何总督的事情上估计插不了手。”

“哦,这样啊。。。”诚有些失望地道。紫音煌见状,连忙又道:“诚兄也无需气馁,我只是客观地讲明状况而已,既是朋友相求,我当然还是会尽力争取的。”

这时,一名书童装扮的青少年来到院落,对紫音煌道:“少爷,外头又有人找你。”

“哇,今儿什么日子啊,大家都找煌来了?”韵琪道。

“瞧那人的衣着,好、好像是灵仑会的。”书童续道。

“灵仑会!?”紫音煌惊道,随即扭头望向诚和静琪,通过眼神确认他们的意思后,对书童道:“快,请客人进来。”

“是。”书童应道,说罢便快步离去。

“机会正好,我直接把二位引见给灵仑会吧。”紫音煌对诚和静琪道。

“嗯,有劳煌兄弟了。”诚回道。

“静小姐你。。。”紫音煌略显顾忌地道。

“无妨。一事归一事,我不会将社会立场的冲突带入。”静琪回道。

不久后,一名神情严肃、身穿艳红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紫音煌瞧见来者后,立刻站起身来,唤道:“宋师兄!”

“紫音师弟,别来无恙啊?”年轻男子一边走进院落,一边抱拳行礼,打招呼道。

紫音煌迎上前去,抱拳还礼,回道:“托师兄的福,一切都好。真是许久不见了。”紧接着朝自己空出的座位摊开手掌,续道:“来,请坐。”

年轻男子发现石桌边还坐着诚等人,疑惑地对紫音煌道:“这几位是。。。”

“都是我的朋友。”

“紫音师弟,我来找你商量之事有些隐秘,能否。。。”年轻男子略显难为情地道,委婉表达希望和紫音煌私下独聊的意思。

然而紫音煌见对方态度如此,当即猜出了其所欲谈论的内容,回道:“师兄这么说,那他们就更应该在场旁听。”

“呃?为何?”年轻男子极为不解地道。

“。。。是关于十全宗何总督的事吧?”静琪道。此言一出,年轻男子立即瞪大双目,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就是一路追着何总督而来到这里的。”

年轻男子呆愣片刻后,“哼”地轻笑了一下,随即道:“刚才失礼了,原来是局中人,那确实够资格一同讨论。”接着对静琪抱拳行礼,续道:“在下灵仑会弟子,革新派‘四君子’之一的宋阔海,敢问姑娘何许人也?”

“称我为静姑娘吧。”静琪答道,然后朝诚摊开手掌,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合作人,诚公子。”

“原来是静姑娘与诚公子。不知二位是哪里人,师承何派?”宋阔海又问道。

“我来自乡下,武功是家里人教的。”诚答道。

静琪沉默片刻后,小声道:“请恕我不便相告。”

宋阔海听了后,满脸鄙视地冷笑了一下,道:“哼,也罢。反正是某个上不得台面的旁门歪道对吧?”

“宋公子误会了,静姑娘绝不是。。。”诚连忙为静琪辩解道,可话未说完,宋阔海已然续道:“那对不住了,我灵仑会乃名门正派,断不与三教九流为伍。紫音师弟的提议,我看就算了吧。”

韵琪见宋阔海出言不逊,一股火气急涌心头,忍不住指着对方骂道:“你,你这什么态度!?竟敢莫名其妙侮辱我姐姐!”

“这位姑娘是。。。”宋阔海若无其事地问紫音煌道。

“塾、塾院的学生,也是静小姐的妹妹。”紫音煌用略微颤抖的声音答道,显然亦被宋阔海刚才的发言震惊了。

“你名门正派又怎么了?为了换取发展势力的资源,自甘堕落,向地主土豪们献殷勤,甚至帮着他们欺压平民,和你口中的旁门歪道、三教九流比又好到哪儿去了?”韵琪口无遮拦地骂道,“还‘四君子’呢,我看根本是伪君子!”

宋阔海没料到一个女孩儿家言词会如此刻薄毒辣,当即脸色大变,尖起眼角,阴沉地对韵琪道:“丫头,你这话我可不能当耳边风。你这属于污蔑、诽谤,要被治罪的。快快道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的都是实话,道什么歉?”韵琪理直气壮地道。

“大胆刁民。。。!”宋阔海怒道,同时右掌已朝韵琪的脸颊挥了过去,欲扇她耳光。韵琪迅速扬起左臂,弹开对方的手。宋阔海见韵琪反抗,更加怒不可遏,双手作态要掐其咽喉时,紫音煌已然伸手制止道:“师兄且慢!”与此同时,静琪也站了起来,将韵琪拉至身后,保护妹妹。

“宋师兄,你是君子,为了这点事情跟一个女子动粗,总归不太好吧?”紫音煌道,“我朋友年幼不懂事,说话不知分寸,只是觉得你冒犯了她姐姐才回嘴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不,我就是那个意。。。”韵琪嚷道,但静琪立刻呵斥道:“够了,别再说了!”

众人随即陷入一阵沉默;过一会儿后,才见宋阔海轻轻推开紫音煌的手臂,道:“哼,算了,看在紫音师弟的面子上,不跟这疯丫头计较。”紧接着对诚和静琪道:“所以你们到底报不报家门?如果不让我相信你们是靠得住的人,一切免谈。”

“我与诚兄有过一段江湖缘,他的人品我可以担保。至于静小姐,她的底细我清楚,并无任何问题,她不愿意透露,我自然也不会讲。”紫音煌道。

“但何总督只有一个。”宋阔海再次抛出难题,“若他俩想笼络其人。。。”

“宋师兄尽管放心,诚兄和静姑娘只是想问何总督一些事情,对其人不感兴趣,不会跟你们争抢的。”

宋阔海斜视着紫音煌思索考量后,道:“哼,好吧,就卖师弟个人情。”顿了片刻,续道:“整件事情的背景大家想必都理解,我就省略了,直接来讲现状。”随即开始叙述道:“何总督数天前带着残余部众逃入西边的小镇,接触了那里的领导,之后被安排送往最靠近的分舵。岂料他们出发数个时辰后,有乡民报告说在野外发现打斗的痕迹,小镇分部派人前去勘查后,确认死者当中除了随行的灵仑会弟子外,还有几个疑似十全宗战斗师的蒙面杀手,而何总督等人自那以后踪影全无。”

宋阔海说完后,诚立刻道:“这样看来,莫非何总督已经被十全宗捉住了?”

“不,恐怕并非如此。”静琪否定道,“若十全宗的行动得手,为掩人耳目,应该会处理现场,绝不会留下同伴的尸首。根据这点进行推理,我认为十全宗其实失手了,而且是被赶跑的,没有机会善后。至于何总督,多半是受到什么事物影响,临时改变主意,不投靠灵仑会了。假设十全宗办事谨慎,在有足够把握的前提下才决定出手,那何总督得以逃脱的唯一解释便是有人救助,故其去向也极大概率与他们有关。”

听了静琪的见解后,宋阔海道:“哼,姑娘冰雪聪明,得出的结论跟我们一致。所以现在的疑问就是——那些帮了何总督的人事后都与何总督做了什么交流,左右了他的想法。”

“嗯,明白。但在这儿空想并无法解决问题。”紫音煌道,“灵仑会计划怎么做?”

“搜。派许多部队出去搜。”宋阔海答道,“毕竟是自家地盘,只要展开全方位搜查,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吧?”

“那来找我的目的是。。。”紫音煌终于点回正题。

“现在除了十全宗,还有个未知势力要提防,所以为了保证有足够战力应付各种状况,我想请紫音师弟下山加入搜查队,助我们一臂之力。”

“噢,那应该没问题。”紫音煌爽快地答应道。

宋阔海喜出望外,当即对紫音煌抱拳行礼,道:“真的?那就多谢师弟了。”

“但我有个条件。”紫音煌又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同意让诚兄和静姑娘共同参加行动,但我已作为朋友答应要在这件事上帮他们一把,所以请至少允许我向他们实时通报状况。”

诚见紫音煌借机替己方争取,赶紧向宋阔海抱拳行礼,接道:“请宋公子务必通融。作为交换,若我和静姑娘侥幸捉住何总督,会将他交给贵派。”

宋阔海明白紫音煌答应自己的请求主要还是为了帮诚和静琪,深感没辙,只好回道:“唉,好吧,看在紫音师弟如此信任你们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你们若想跟过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随即话锋一转,伸手指着诚和静琪,警告道:“可你们如果做出损害我灵仑会利益的举动,那我绝对饶不了你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别瞎搅和,给我记好了。”然后转头对紫音煌道:“我的搜查队就在山下,师弟准备好了,径直前往城内的分舵报到就行。”

“嗯,知道了。”紫音煌应道。

“那我就此告辞了。”宋阔海说罢对紫音煌抱拳行礼,转身离开;然而才刚踏出几步,又回头对诚道:“还有,像我这般年纪的正道子弟,得称‘少侠’。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真是。。。”言至此处,略显不满地摇了摇头,方才扬长而去。诚虽对宋阔海这番抱怨感到奇怪,但并没多说什么;韵琪则依旧在为先前的口角对宋阔海耿耿于怀,偷偷朝他做了个鬼脸。

待宋阔海走远后,静琪问道:“紫音公子现在有何打算?”

“时间急迫,事不宜迟,我马上禀告家父,明早就下山去。”紫音煌道,“静小姐和诚兄还请跟在后头,我们密切保持联络。”

静琪与诚对视一眼后,回道:“嗯,就依紫音公子所言。”随即牵起韵琪的手,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我行程紧凑,无法多陪你了。”

韵琪爽朗笑道:“没关系,办完事情后再来找我吧。”片刻之后,又道:“哦,对了,诚大哥有空的话也应该去拜访丁师傅他们,煌已经都安顿好了。”

紫音煌这时才猛然忆起此事,“啧咝”地轻叫一声,打了个响指,道:“哎呀,韵琪没提醒我都给忘了。一会儿我把地址告诉诚兄。”

诚与静琪于是在培英塾院逗留一宿,隔日早晨便和紫音煌一同告别韵琪,结伴下山。

诚见紫音煌背着一口长约七尺的扁平箱子,在半路问道:“煌兄弟,你这箱子里装的是兵器吗?”

“不错。诚兄可欲瞧瞧?”紫音煌回道。

“如果煌兄弟不介意的话。”诚点着头道。紫音煌遂取下箱子,把它竖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上,打开锁扣,翻起盖子,只见箱里铺满棉垫,中间的长方形空格内躺放着一杆富有光泽的方天戟;紫音煌随后爽快地将戟拿出来递给诚,道:“诚兄请。”

诚小心翼翼地接过方天戟,轻轻掂了掂,再仔细端详片刻后,道:“嗯,材质上乘,分量适中,刃口锋利,是把好兵器。”说罢将戟还给紫音煌。

“是吗?我还以为诚兄会瞧不上这种俗货呢。”紫音煌自诚手中取回兵器,同时笑道,“这是特意量身定制的,既然诚兄说好,那看来没白花这笔钱。”

诚等三人抵达山下的城市后,紫音煌径直前往灵仑会分舵,诚与静琪则在附近寻一处茶馆歇脚,等候紫音煌的消息。

紫音煌刚一踏进分舵前厅,立时和宋阔海撞个正着,对方即刻道:“哎哟,紫音师弟,你来得正好。我们昨晚收到一封急信,说似乎有了关于何总督去向的线索。”

“喔,是吗?信里都写了什么?”紫音煌殷切地问道。

“南边一座乡镇的当铺来了个衣着单薄、蓬头垢面的怪客,想抵押一枚翡翠玉佩。”宋阔海阐述道,“当铺老板初步估计,价值至少过万。师弟想啊,在那种小康之地,当铺平常的买卖也就耳环戒指项链之类的小首饰,忽然有个人亮出此等贵重的玉佩,岂不很诡异吗?”

紫音煌右臂环抱腰部,左手握拳轻顶下颚,微微点头。

“当铺老板一时也掏不出这许多现钱,但又觉得这桩生意不做有点可惜,故尝试压低价格,报了四千筒碰碰运气,未曾想对方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宋阔海续道。

“原来如此,确实诡异得很。”紫音煌道。

“当铺老板见对方尽管外表脏乱,貌似粗鲁人,言行举止却颇具素养,形象反差太大,越想越觉得蹊跷,最终决定向分部报告。”宋阔海再道,“分部认为这件怪事或许与何总督有关,未敢怠慢,所以赶紧写了封信,连夜送到这儿来。”

宋阔海叙述完毕后,紫音煌点了点头,道:“嗯,假设那怪客的玉佩并非偷盗而来,那他本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最近不知遇到什么祸事,急需用钱,又孤立无援,不得已变卖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按此思路推想,很容易将其与何总督联系起来。”

“师弟所言极是。”宋阔海道,“而且他身上带有玉佩,衣服却没穿整齐,这点同样令人颇感违和。如果他是跟随何总督逃亡的十全宗战斗师,那便讲得通了——为避免暴露身份,他不能穿。”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紫音煌问道。

“自然是循着这条线索行动,与此同时分部那儿也会设法追踪该名怪客。”宋阔海道,“原本是打算下午出发的,但师弟既已来了,我让大家抓紧准备,半个时辰后就走。”

“好的,明白。”

夜晚。

森林里的一座破庙的大堂内有张方形木桌,一个脸戴赤红主色搭配紫色边条面具的人背对着大堂深处的佛像朝门而坐,左右两旁的位子上则各有一名黑衣人。

突然,只听“咚咚咚”的一阵声音,大堂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立刻快步走上前去,打开木门,只见外边站着一群同样身穿黑衣的人,最前方的两人脸上分别戴着绘有鲜艳亮丽的七彩线条与左黑右白、顶上有两个小尖角的面具,正是艳菱使和疾剑使。

负责开门的人当即抱拳行礼,道:“艳菱使、疾剑使,幽觞使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接着后退数步,朝木桌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艳菱使和疾剑使遂踏入大堂,径直来到木桌前;其余的黑衣人跟即也都纷纷走了进来。朝门而坐的面具人随后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艳菱使、疾剑使,一路幸苦了。”

艳菱使和疾剑使立刻抱拳还礼,艳菱使随即回道:“幽觞使言重了。为师门清剿叛徒,是我等圣使的职责所在,应该的。”

幽觞使朝木桌边的座位摊开左手,道:“二位圣使请坐。”

“幽觞使请。”艳菱使说罢与疾剑使一同入座,接着又道:“何总督现在什么状况?”

“一直都有人紧盯着,跑不了。”幽觞使答道,”他们刻意绕开城镇,只在农村落脚歇息,甚至露宿荒野,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再去找灵仑会了。”

“如此甚好,能给我们省去不少麻烦。”艳菱使回道,随即扭头望向身后的黑衣人们,再道:“我与疾剑使带来的这些同道,幽觞使你瞧够吗?”

幽觞使道:“够了,只要不是灵仑会或弯刀门跟我们争抢,这点阵容已经绰绰有余。”隔了片刻,又道:“对了,不是说雷文轩同道也要参加此次任务吗?为何不见其人?”

“雷同道比我们慢了几天的路程,正在火速赶来,幽觞使无需担心。”艳菱使答道。

“嗯,也罢。有我与二位圣使,这事便已十拿九稳,那个搅局的不明势力再怎么强大,亦不足以为惧。”幽觞使道,“先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宿吧,此处距离何总督所在之地仅有三十里,我们天亮出发,数日内必可追上。”

中午。

一名身穿朱红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手拿一卷画纸,在农村里的黄土路上缓慢步行,同时密切观察四周,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唯恐错漏了哪怕一丁点值得注意的细节。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招呼声。

“哟,那不是小东吗?”

年轻男子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见数丈开外的路口处有个满头白发、推着一辆小摊车的驼背老妇,立刻快速跑向对方,助其推车,并打招呼道:“许久不见了,包婶。最近日子过得好吗?”

“好,好。”驼背老妇道,“你不是在隔壁镇给那个。。。叫什么什么会的打工吗?咋回来了?”

“上级派我回来村子办点事儿。”年轻男子回道,而后又道:“包婶今天生意是不是特别好哇?平时卖玉米不都是待到黄昏才收摊吗?”

“就是啊。之前来了三个粗壮汉子,买走了我一整篓的玉米。”

“一整篓?”年轻男子惊道,“那得有十人份的吧?买这么多干嘛?是哪家准备设宴请客吗?”

“没听说呀。我也觉得奇怪呢,卖了这么多年玉米,从来没碰过这样的。”驼背老妇纳闷地道,“那些汉子脸色挺严肃的,我还以为要抢东西呢,结果人家说话倒算客气,钱也老老实实付了。”

驼背老妇这番话令年轻男子顿时有所联想,当即张开手里的画纸,向老妇展示,问道:“包婶,你瞧刚才买玉米的那些人中可有长这样的?”

驼背老妇眯起双目,仔细打量画纸上的人头图像后,惊异地张大眼睛,指着画纸叫道:“有,有!他就是其中一个!”

驼背老妇的答复令年轻男子激动万分,赶紧追问道:“那些人往哪儿走了!?”

“好像。。。好像是朝南边走了,你知道的,贴近深山那一块。”驼背老妇一边伸手指明方向,一边答道。

年轻男子不再多言,直接收起画纸,转身飞奔而去。

“喂,你咋了小东?先帮我把车推回家呀!”驼背老妇喊道,但见年轻男子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叹道:“唉,年轻人,就是毛躁。”

年轻男子朝驼背老妇所指的方向跑了一大段距离,最终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其外观后走到门口前,谨慎地探头往里面瞧去:只见这家客栈规模狭小,就是个普通的四合院,且设备简陋至极,并无灶间、澡堂与茅厕,三面基本全是客房,直连门口的前厅除了柜台更是仅有一张木桌,条件明显仅够让住客勉强过夜,丝毫不提供任何其他服务。

客栈掌柜原先还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无精打采地晃着扇子打瞌睡,一注意到年轻男子,慌忙坐直身体,道:“有、有事吗小哥?俺这客栈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正经生意,绝对没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年轻男子对客栈掌柜做了个手势,道:“出来,我有话问你。”

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地跟着年轻男子来到客栈外后,年轻男子将手里的画像展示给对方,问道:“你客栈里可有长这个样子的人投宿?”

客栈掌柜一看画像,立刻叫道:“有!没多久前才跟另外两人提着一大堆吃的回来呢。他们一行总共得有十几人,把俺客栈差不多住满了,来的时候还都是骑着马的,实在没地方安置,让他们送到几里外的马场托养了。需要俺去叫他们吗?”

“不用!”年轻男子神情紧张地阻止道,隔了片刻又道:“不用,千万别惊扰他们。”随即做手势让客栈掌柜回去,自己则一边后退,一边凝视客栈,转身踏出数步后再度回身确认,然后才飞速离开。

夜晚。

一名黑衣人趴在一间房子的屋顶上,举着望远镜观察附近一家四合院里的情形。

突然,伴随着一阵“喀嗒喀嗒”的声响,有几个人同时登上了屋顶。黑衣人扭头一瞧,发现是艳菱使、疾剑使以及幽觞使,立刻抱拳行礼,恭敬地道:“三位圣使。”

“状况如何?”艳菱使问道,并伸出右手。

黑衣人一边将望远镜交给艳菱使,一边指着四合院答道:“就躲在那老旧的客栈内,自中午以来便没出过门。”

艳菱使接过望远镜,亲自视察确认后,道:“好,疾剑使带队包围客栈,我与幽觞使直接突入。”语毕,疾剑使和幽觞使皆点头表示同意;怎料就在这时,附近却传出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艳菱使立刻又抬起望远镜,仔细寻找脚步声的来源,随即便发现有一群手执武器的人正在步伐有序地快速奔往客栈,道:“好像是灵仑会的部队。”

“这可不妙。”幽觞使道,“怎么办,要跟灵仑会在这里抢人吗?”

片刻之后,艳菱使不慌不忙地放下望远镜,同时举起右手,道:“不急。灵仑会率先动手,或许反倒对我们有利。”顿了一下,再道:“让大家保持待命,我会继续观察进展,时机一到就发指令。”

另一方面,由宋阔海带队的灵仑会战斗师们已经在曾追查至此处的年轻男子的领路下来到客栈门口前,而紫音煌则在不远处的小巷里和诚以及静琪谈话。

“何总督应该就在前方那家客栈内。”紫音煌道,“二位先在这儿等候吧,若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与宋师兄应付不来,届时再请你们协助。”

“好的,知道了。”诚点头回道。

紫音煌接着便离开诚和静琪,回归部队,从一名灵仑会战斗师手中接过装兵器的箱子,取出方天戟。

“师弟准备好了?”手持一柄短杆双面巨斧的宋阔海问道。

“准备好了。”紫音煌答道。宋阔海遂朝年轻男子做了个“行动”的手势;年轻男子当即走到客栈紧闭的木门前,大力敲响,喊道:“开门!开门!”

隔了良久,客栈掌柜方才慢条斯理地打开木门,同时嘴里没好气地埋怨道:“谁呀,这么晚了。。。”话未说完,惊见外头站着一群灵仑会战斗师,不禁吓了一大跳。

宋阔海一言不发,大步踏了进去;客栈掌柜不敢阻拦,慌张地往旁边退,让出道路。宋阔海于是就这样径直走到院落里,紫音煌和其余的灵仑会战斗师则紧跟其后,全数挤了进来。

客栈掌柜眼见情形不对劲,跑到宋阔海身旁,道:“你、你们想干啥?我这客栈真的没藏着什么猫腻,你们可千万别乱搞啊!”

宋阔海瞧也不瞧客栈掌柜一眼,严肃地问道:“你这儿来了一群十多人的怪客是吧?还在吗?”

“呃,在,在。就住在北房还有东厢这儿。”客栈掌柜指着前方以及右面的两栋房子回道。

宋阔海不再搭理客栈掌柜,将双手绕至腰后,立直身体,对着北房高声道:“灵仑会到访,请十全宗何总督出来一见!”

北房毫无动静。

宋阔海见状,回头看了紫音煌一眼。紫音煌心领神会,当即走向东厢房,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的住宿环境相当恶劣,六个铺位在不宽敞的空间里并排而列,睡床皆用干草填充,床单残破,床架蛀烂,没有暖炉、蚊帐,薄薄的棉被如同虚设,蛛网遍布角落,空气中还飘着种种异味,令人简直无法想象这是拿来开店收钱用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紫音煌一瞧见房内的情形,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扭头向宋阔海道:“屋里没人!”

宋阔海听了,不禁心头大惊,快步冲向北房;岂料正要闯进去时,房间的两扇木门却被人自内侧拉开,三把利剑跟即齐齐刺了出来!

宋阔海慌忙挥动巨斧格挡,同时刹住脚步,双腿再一发力,朝后翻跳,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着地,随即抬头望去,发现何总督与其属下们全都聚集在北房里,约有半数的人提剑指向自己,严阵以待。

紫音煌与何总督曾有一面之缘,当下便认出其人,走到正在立起身来的宋阔海后方,小声道:“坐在桌前的那个青年男子就是何总督。”

宋阔海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收起巨斧,双目直视眼神凌厉的何总督,庄重地抱拳行礼,道:“在下宋阔海,灵仑会‘四君子’之一,深夜冒昧拜访,惊扰诸位,还望海涵。”

“‘拜访’?有你这样求见的吗?”何总督冷冷回道,“选在这种时候来也就罢了,还带上这么多人,喊话未得答复便欲硬闯,这就是你们灵仑会表达善意的方式吗?”

面对何总督极不友好的质疑,宋阔海面不改色地辩解道:“何总督明鉴,阁下也知道,正在找寻诸位的并不只我灵仑会,在下之所以带队来访,是为了提防其他势力,至于擅闯房间,其实是我们方才见东厢那边空无一人,担心诸位已经遭遇不测,情急之中顾不得礼仪,若因此冒犯了诸位,请允许我在此赔罪。”说罢,保持双手抱拳的姿势,微微鞠了一躬。

“哼,年轻人办事鲁莽,狡辩倒很在行。”何总督讥讽道,随即又道:“有何指教?”

“阁下已和我灵仑会做了约定,以提供十全宗的情报为条件,换取我派的庇护。虽然先前出了意外,但此事依旧作数。”宋阔海开门见山道,“在下今夜到访,便是想请阁下遵守约定,随在下去会见我派高层。”

“宋少侠,我问你,灵仑会究竟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何总督严肃地问道。

“自然是以礼相待。”宋阔海语调平和地答道。

“‘以礼相待’?你认为见了你们刚才的粗野行径,我能信吗?”

宋阔海见何总督如此问话,明白对方的算盘确实已受他人左右,继续好言劝说也只是白费唇舌,遂一改之前的谦逊态度,道:“何总督,事态多变,保不齐明儿十全宗的杀手便要再次对诸位不利了。阁下如果诚心想投靠我灵仑会,请现在就跟我走,我们也好护诸位周全。”

面对宋阔海具有威胁意味的警告,何总督丝毫无动于衷,回道:“我若是说,我改变主意了呢?”

宋阔海尖起眼角,道:“这我们恐怕无法答应。我灵仑会为了阁下的事情可没少折腾,甚至有人因此遇害,阁下说反悔就反悔,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内。”停顿片刻后,续道:“我派高层已经下达铁令,在收获一个令我们满意的结果前,无论怎样都不能让阁下落入其他势力手中。阁下如果执意不跟我走,那就恕我们必须动武了。”

“是吗?我明白了。”何总督说罢便未再有举动,只是双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宋阔海,过一阵子后,猛地推开座椅,抓起放在桌上的佩剑,跃至桌面,双腿再一使劲,向前奔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