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厄運 • 1-车祸(下)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1日 上午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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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网络上面输入关键词搜索就能看到一大堆这场车祸的相关信息,媒体加盐加醋地报导出来半真半假的新闻,除了伤者数量写的对以外,其余的都是从同学那里采访之后不经考察就直接写进去的,就连教授的主修都是错误的,也不知道这家媒体问的是哪个路人。
詹明义没有那个闲情点进去评论区一一纠正错误,他点击现场录下了现场的视频和照片,放大寻找引擎盖下的眼睛,但是一无所获,仿佛就是他的错觉而已。
不过他对自己的视力很有自信,所以绝不是他看错了。
那么那双眼睛会是那个车里的女孩的吗?
不知道。
他将手机一翻把屏幕那面盖在自己腿上,然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现在的情况是学校医院里的器械无法支持重伤的教授和正面被水蒸气暴击的同学的手术,他们两个被送往中央医院,而他们几个被水蒸气轻微烫伤的学生则是在学校里接受治疗。除了当时跳下去帮忙的同学以外,詹明义是距离现场最近的人,虽然那时候他在警告同学们后及时退开,不过用来格挡的右臂还是有受伤,保险起见也被压着接受治疗。至于车祸处理方面,和学校合作驻守的警察全权管理,校方也发布了不要将消息外露、一切交给官方解决,并要求外发视频和照片的学生即刻删除的通告。
但是网络上一找就一大堆显然学生都没在听。
脑袋一阵一阵地嗡嗡发疼,从早到下午连续上课再加上车祸的冲击,詹明义现在头疼得不得了。
“明义?” 处理好伤口的陆星垣出来看见友人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他走过来挑起盖住友人半张脸的鸭舌帽,看见对方厚重镜片后疲惫的双眼,“你不是说你家里有事情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放心你们。”真的,还好是水汽,如果是突然自燃爆炸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陆星垣拍拍友人的肩膀,“没事没事,我未婚妻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不想你因为我们耽误你家里的事情。”
对,陆星垣最气人的一点就是有个未婚妻,妥妥一个人生赢家,羡煞整个学院上下,戒指光明正大地戴着,入学时自我介绍就是别爱我没结果因为有老婆等着我。根据学院流传的小道消息,未婚妻还是个美人,不过陆星垣藏得深,詹明义还不晓得传说中的未婚妻有多美。
他也对别人未婚妻没意思,但一听有人来照料,他迟疑地站起身。
他确实家里有事情,“那我就……”
“我刚刚看了一眼,大家的状态都稳定下来了,只有一两个是需要留下来住院观察的,其他的之后应该就会各回各家了。你不用太担心,接下来我会帮忙照看的,反正我住宿舍近得很,倒是你再不走就要塞车咯!”说完,陆星垣拍了拍詹明义的背后,催促着对方快出发,“我有注意到你的车好像出了问题是吗?你今天坐grab回去吧,不然真的就晚了。” 到晚上高峰期就不是塞一两个小时的事情了。
詹明义点点头,说过告别的话后就迈开脚步朝大门走去,一边低头在手机里翻出电召车软件,输入v家商场的地点。回家前他需要买些东西回去,除了生活必需用品以外还需要买一些迟回的赔罪品。
低头订好的电召车回应还有两分钟就到达学校医院,詹明义加快了脚步,途中和一个白大褂的医生撞了一下也只是暂停一会儿道了一声,“抱歉……”
直到坐进电召车的座位,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和他撞上的医生方才是直接穿过他的肩膀的……他摸了摸右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诡异的凉意。
詹明义叹了一口气,他果然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
他眼神很好,看得很清楚,以至于有时候都无法分辨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尤其是在医院这种生死交界的地方,他根本分不出来活人,毕竟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恐怖狰狞的模样,安详圆满离世的、一生坚守责任和善良的、被爱与爱着某人的……因为生前是人,所以死后他们还是像人一样。
詹明义回到租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他开门后侧身闪过扔来的书本,很有分量的书本砸在门板上直接造成木门的一个破洞,他内心也咯噔了一下,脑子迅速转动搜索能够让屋主信服且不让他赔钱的借口。
一秒后,詹明义有点后悔躲开了这本书。
“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室内戴着毛绒帽的未成年少年像一只炸毛的猫,他旁边那只真的猫懒散地抬了下眼,继续睡下。
哪里来的猫?
猫咪睡得不舒服,拱着身伸了一个懒腰后伸舌舔舐前肢,舔一下它的手上皮肤都出来了,没一会儿就秃噜皮了。
“啊……抱歉,下课后出了一点事情。”一边安抚着暴躁的少年,詹明义一边淡定地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然后才关上门带上锁。
少年在詹明义靠近时候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爆炸更上一层,“你去医院了?!你干嘛多管闲事!我已经说了我不想回去!”
明白少年误会了什么的詹明义无奈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有,我只是看你这么精神,突然就安心了。”詹明义解释道,“啊,我去医院是因为学校里的老师出了车祸,然后我朋友去帮忙的时候忽然被卷入一场意外,我也受了一点伤……我路上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你来看看合不合你,我先去洗个澡,不好把肮脏东西带给你。”
小孩还是小孩,轻易就被詹明义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吸引住注意力,在客厅里一个一个拿出来摆放打量。
确认少年情绪平复之后,詹明义在一旁摘下帽子和眼镜,视线豁然开朗,周围都清晰多了。
路过一扇紧闭的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米勒迪,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吗?”他指着闭着的门问。
名叫米勒迪的少年头也不抬,“别说动静了,我真怀疑你说这房间里有住人是不是真的!”
这间两房一厅两卫的组屋里的一个单人睡房是他这个打散工的大学生唯一负担得起的。组屋里带着卫生间的主卧属于另一个租客。
“是真的,昨天睡觉前我留了便条在门前通知李素她说你的事情,我想她只是有点忙……”留下的便条在早晨就不见踪影,他认为是李素半夜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就把便条带回房间里了。
米勒迪敷衍地点头,他对这个房子的另一个住客完全不感兴趣,沉浸在拆纸袋的兴奋感中。
“你开心就好。”说罢,他进入房间里脱下外套,接着准备好洗漱后的衣服拿起毛巾进入浴室。单人间浴室没有干湿分离,装着淋浴头的墙的对面就是马桶,负责浴室卫生的他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反而是沐浴露和香皂使用过后的残留香味。
他扭转开关调节好水淋的大小,站在淋浴头下接受冲洗,时刻注意不要将受伤的手给弄湿。然而单手洗澡实在是困难,洗头都难以做到,他只好随便洗洗后扯下挂着的毛巾擦干身体将毛巾围住下半身上。换好衣服,他擦着头发,从书桌抽屉里撕了一张便利贴写好内容出来贴在李素门上,大意是询问她有任何不便之处以及道歉,还有表示自己愿意补偿并且会尽快找到可以安顿米勒迪的办法。
李素房门就在米勒迪坐着的客厅沙发边上,他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被詹明义贴上去的便利贴,上面写着的内容让他皱起眉头,“你要赶我走?”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把你藏在这里不是一个好主意,屋主发现的话无法搪塞过去,我也不想你偷偷摸摸的活着。”青春灿烂的年纪,却只能躲藏在小房间里,这样对这孩子太不好了。
少年应该如风般自由。
米勒迪哼了一声,手里塑料纸袋制造出噪音,“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活不久了。”
詹明义微笑着反驳,“你会长命百岁的。”
米勒迪翻了个白眼,显然这种没有用的安慰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他愤愤地撕开卫生筷的包装,翻出看上的炒面打开,灵活地使用筷子夹着面条送入口中。
“你会用筷子啊?”詹明义有点意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难用,而且我妈是华人。”
他是在对方大清早起床念经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是伊斯兰教的,本以为这孩子的父母都会是马来人,完全没想到他的母亲会是华人,毕竟现在会华文的马来人也不少见,听说很多马来家庭都会送自己的小孩去华小,他以为米勒迪也是因此掌握了华文的读写和说的能力,还有自己的华文名。
“那你的父母大概很爱彼此吧?”
跨越了种族问题结合,那应该是轰轰烈烈的爱恋,可是米勒迪撇嘴皱脸的反应让詹明义觉得没那么简单。
仔细一想米勒迪生着病还从医院里跑出来打死不愿意回家,看来家庭有点复杂。
詹明义没有追问,在旁边坐下翻看米勒迪摆在桌上的吃食,正在挑选的时候,头顶上的灯光跳了两下,忽然整个暗了下来。
米勒迪在黑暗中啧了好大一声表示不满。
詹明义干笑两声安抚着易燃易爆炸的少年,“你待在原地别动,我找找看有没有蜡烛或是手电筒。” 掏出手机,屏幕右上方的信号格是空的,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不常使用的厨房里翻找起来,居然还真的给他翻出来一只手电筒,试用一下还能亮。
走回去的时候米勒迪抱着手扬扬下巴,“你那个同屋人怎么办?”
他其实也很想确定李素的状况,对方这么一问他就顺势敲了敲李素的房门,“李素,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遮住手电筒的灯光一看门缝也没透光。
“不在吗?”詹明义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
“不可能不在。”米勒迪捕捉到詹明义的小声说话,以为对方是在问自己,哼了一声答,“没有人从那个门里面出来过。”
“那可能是在睡觉吧。” 詹明义觉得奇怪,但是努力表现得不以为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往米勒迪手里塞了手电筒之后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去找管理员问看看情况。”
“等下,我和你一起去。”米勒迪匆匆收好吃到一半的炒面拿着手电筒紧紧跟在詹明义身后。
电力跳闸电梯失效,他们只能选择走着楼梯下楼。破旧的楼梯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灰尘味,惹得米勒迪不住咳嗽,詹明义想劝身体本来就不健康的孩子回去,奈何对方一个眼神杀过来很有再逼逼就动手的意思,詹明义只好乖乖闭上嘴。不过还好他们住在三楼,不然从十多层下来真的够呛。
“你们这里总是这样的吗?我是说断电。” 米勒迪才刚来这里,对这里不太熟悉,白天也只在屋里活动不出来。这次是他第一次经历停电,看詹明义临危不乱丝毫不慌的模样,他怀疑这里三天一停电五天一停水的。
“没有没有,我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住进这里之后这是第二次遇见停电的事情,不过也没办法因为这边是旧建筑……” 走到底层推开闸门,外面灯火通明,詹明义指着正前方的高楼, “你看前面那个和我们这里建筑很像但是比较新的地方,听说是原本的住客贴多一点钱就能搬进去的。我们住的这里呃……有点半废弃了其实,所以这里的管理上会比较宽松,没有那么多讲究,在这里的住客也怎么说呢,就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尽量别出来。”
米勒迪在路灯和新建筑的灯火下熄掉手电筒的电源,“便宜吗?” 詹明义的描述听着就像是什么非法经营的旅馆。
“很便宜哦。”他自认不是会赚钱的料,最近的一笔钱都花在车子的维修和油钱上,想到停放在学校里无法启动的车子,他就心痛,可是他又买不起新车。
为贫穷叹气摇头之际,他猛地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中,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