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口答應的瞬間，背後便傳來劇痛，好似有甚麼正在破繭而出。眼前那竊笑的怪物在恍惚間幻化成我日夜思念的笑臉，在昏厥之前脫口而出的名字：「小寧⋯⋯」

一切都要從一年多前說起，那甜蜜到窒息的一天。

「我喜歡你！」在下課後空無一人的教室，長達兩年的愛意沿著窗外流入的光線映在惠寧無暇的臉，我顫抖的手抓緊衣角，咬住嘴唇期待著她的回覆。「我也是。」她勾起嘴角，笑著抓住了我僵硬的手：「那今天就是第一天啦。啊，台詞會太土嗎？」吐了吐舌頭，兩個人手牽手，慢慢走出金黃色的教室。

我們每天黏在一起，因為她爸媽大部份時候都在外國，所以放學後，我們會在她的小公寓裏度過下午。我們互相起了小名，我叫她小寧，她叫我小司。她喜歡唱歌、彈結他，最喜歡吃半烤焦的吐司。

第一次親吻，在午夜的公園，她坐在鞦韆上抬頭望著天空散落的星星，我輕推她的背。「好～美啊。」清爽的風捧起她的髮絲：「可能是因為我和你一起看吧。今晚的特別亮欸！」「是因為你太美了。」我說著，她彎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一樣，你還會喜歡我嗎？」看著她複雜的表情，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樣，我抱住她的身軀：「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滑到我手背上那温熱的淚，正在訴說她的悲傷。我不明白，到底是甚麼令一個正值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如此傷心。於是我輕捧她的臉蛋，吻向她的淚水，再吻在她的額頭，希望這能安撫她心中的悲痛。而她抓住了我的手，抬頭吻向了我的嘴巴，我雖然嚇到了，卻也順著她閉上眼睛，回應那輕嫩的唇。

從此之後，每天相遇和離別時，我們都會互相親吻。而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久而久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我們的關係。

所以當那件事發生時，每個人在面對我時都戰戰兢兢。

在我們交往的一年兩個月零十七天的那個星期五晚，我們在她家前吻別。大概在七點時，我發現她的作業夾在了我的課本裏，於是我一邊慶幸着有藉口能再見到她，一邊踏着腳踏車向她家駛去。

在她的公寓門前，我糾結著第一句話要說甚麼時，一個看起來有點陰沉的女孩開門走了出來。身穿黑色連帽衫的她看到我時嚇了一跳，警戒地瞪著我。

「你是誰？」

「我是小寧的朋友，我過來給她送作業，你是？」

「我也是⋯⋯小寧的朋友，她睡著了，你下次再來吧。」

「沒事，我就靜靜地放下作業⋯⋯」

「不行！」她突然大聲說，嚇得我縮了一下肩膀，然後又放緩了語氣：「⋯⋯我明天還會見到她，你把它給我吧。」「⋯⋯好吧。」我不捨地交出作業本，沒辨法，總不能吵醒小寧吧。

我痛恨當時就這麼轉身離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