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休假。中午的天气酷热难当，薛斐徒步到公寓附近的商店街吃午餐和买些梨子柠檬。她买好水果后只想快点回到公寓里吹着冷气，好好地享受难得的休假。她的嗓子因为每天教书的关系，上个星期六开始声音就哑了，使劲发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几乎难以辨认是她的声音。

那天一下班她就泡了柠檬蜂蜜水，连续喝了两天左右才见效。她今天就请了假，希望让自己多休息一会儿，嗓子能完全好起来。虽然她现在觉得喉咙还是有些干涩，但是声音倒是好了不少。可是明天她还要继续上班，只能带些梨子明天午饭时间吃着润润嗓子。喉咙痛对她来说是教师的职业病了，她自大学毕业后的一年左右，就回来P县做幼儿园老师。直到她今年25岁，教了快要2年了。

P县是她老家。但是她没有和父母同住，而是自己搬出来了。她住的这一区是在X市里，而老家在Y市。

她抄了店屋后巷的小路回家，那里虽然没什么人，但是店屋刚好挡住了阳光照射的方向。小路旁有些路人丢弃的铝罐和塑料袋。偶尔几只乌鸦飞到地上觅食。

她好像发现前方有些声响，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但当她往右边看去的时候，整个人却呆住了。

她初中时曾经是班级的短跑选手，有一阵子皮肤都被晒黑了，但是她也没在意。高中两年她不怎么跑了，肤色竟然慢慢变白皙了。她现在的样子就一副娇娇弱弱的女生模样，从前的那种干练洒脱劲也没有了。

眼下她想要震慑对方，但是她觉得应该是自己被他们震慑住了。刚想转身离开时，手里提着的水果袋子不小心撞到了堆在后巷的箱子，一时之间，梨子和柠檬四散一地，有些还滚到了老远。

这下她想马上走也走不了，这才仔细瞧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

五个青少年围着倒在地上的一个青少年。他们全都身穿白色校服，不知道是不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也朝她看了过去。她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竟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站着的青少年，额前刘海盖过半只眼睛，看样子应该是那群少年的头，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其他人就收手站去他身边。

“你认识他吗？”那个人指着倒在地上的人问她。她看着倒地的那个人，对方没有再和他四目相对，而是仰躺在地上闭着眼。

她心想那个人该不会被打得一口气升不上来了吧。她不知眼下如何回答，要说自己只是路过，还是……还是帮忙劝导这些少年？

不不不……这样做太危险了。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

“我只是路过的…来…来捡水果。”她尬笑道。说完，她就蹲下身捡起四散一地的水果。她也不管有哪些水果被摔坏了，全部都被她捡起来重新装进袋子里。她眼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以为那帮青少年会继续殴打倒地的少年，可是她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只听见刚刚那个留着刘海的少年的说话声。

“今天算你走运，那500块钱你明天再不还，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她偷偷转过头去，看见那个人蹲下身又再和地上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但是她这里什么都听不见。他们那群人看着年纪轻轻，像是附近中学的学生。

之后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躺在地上的少年才缓缓坐起身。她拿着一袋水果走向他，才发现他不只脸上有伤，手肘和手臂上都有擦伤，此时伤口上还溢着血。

“你没事吧？”她试探地开口问他，看着他要起身，就伸手想要扶他站起来，同时尽量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他没回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她发现眼前的少年原来比她还高一个头，大约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他轻轻移开手臂：“别管我。”

“你家住哪里？需要我扶你回去吗？”

她见他没回答，于是就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

他们从刚刚那条后巷一直往前走，在转角处时向右拐，来到一所公寓。她就住在这里。但是她也不急着回家，而是一直跟在那少年身后。

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少年走得很慢，她想自己应该帮他买点药。

不知道走了多远，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少年停下来回头望着她：“你很有时间吗？”

“对，我今天休假。”其实明天教课需要备课，但是工作可以等到晚上才做。

少年轻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回头继续走路。

她这才快步追了上去，在他旁边问道：“你为什么会欠别人那么多钱？你父母知道吗？”

听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他根本不想知道。”

她沉默一会儿：“那你明天有钱还吗？”

“一晚上能生出钱来吗？”他问她。

“那你明天不用上学吗？他们说明天还会再来找你。”他身上穿着白色校服，她抬头看了眼他胸前的校徽。

“我不知道。你不用再跟我了。”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说：“就像刚刚那样，什么也别做。”

她怔愣地留在原地。

直到看见他越走越远，她才重新跑着追上他。

她从包里拿出便利贴，上面写上她的电话号码，接着把字条递给了他。

“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需要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替你想办法。这些钱你先拿去买药。”她看他没接字条，就牵起他的手，把字条和钱塞在他手上。

“你不能因为一次不救就判别人死刑。”

随后她转身走就了。她不知道那张字条是不是被他转手就扔了。但她觉得这是自己能够帮忙，同时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方法。

她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像刚刚那样，什么也别做。”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就像在嘲讽自己？

她边想边削着梨子。

“哎呀……”她看着指尖上冒出来的鲜血，把自己的手放在水下冲洗。

如果当年也像今天这样什么也不做，自己可能就不会经历之后的那些事情。

但是她很难做到袖手旁观。此刻她再回想以前的事情，又觉得她的帮助对于许叶晴而言可有可无。她不需要自己，从头到尾也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没有自己的帮助她也会过得很好。因为她和张莉她们本来就是朋友。

如果那个少年真的打电话过来，自己还要帮忙吗？替他还那500令吉？

薛斐啊薛斐，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扣除自己每个月的学贷，车贷，保险，日常费用，还有房租，剩下的钱就是每月的储蓄。

可当她想起脸上都是伤的少年，心里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这个忙不管怎样都是要帮。既然自己看见了，就很难当作看不见。

她住的公寓楼下就有提款机。傍晚她下楼散步时，顺便提了500令吉。

晚上吃过晚饭后，她就在客厅的矮桌上备课。她在幼儿园工作，幼儿园招收五至六岁的孩子来上课。她主要负责的是五岁的幼儿班。备好课后，她又从书橱内搬出学生的作业部批改。

她大学时念的是幼教专业。实习的时候她就在大学附近找了间幼儿园上班，毕业后也一直待在那里任职了一年多左右的时间。她念的大学是在别个州属。

虽然她在大学念了四年，也在那里工作了一年多，但是论熟悉度还是比不上她的老家P县。再加上在老家工作和在别个地方工作得到的薪水也没什么不同，回家的车程还要几个小时，她就决定回来了。

而且那里也没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人事物。

刚回来老家这里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熟悉。以前中学时期的事情仿佛又在脑子里变得鲜活深刻。

其实她回来这里还希望能碰见一个人，但是希望总归是希望。她已经回来老家一年多的时间了，却还是没有碰见他，和他也已经许久未曾联系。刚中学毕业那会儿时还有联系，但是之后慢慢地联系就少了。这些年她都没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