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连绵。雨声很轻，挡不住从门内传出的争执。

“闫子昱！你能不能冷静点听我说？如果不能，那我们也没必要再聊了！”

赵羽湘恨不得把枕头当做手机屏幕那边的人，她用力捏着枕头的一角，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

闫子昱显然也在气头上，冷冷地回话：“现在不冷静的人不是你吗？”

“你冷暴力就是冷静了吗！”赵羽湘被他的态度激怒，原本还努力压抑怒气，这下实在是忍不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啊，不能好好沟通吗？非要我撬开你的嘴才肯说话？”

闫子昱本来是想先让双方都冷静一下再谈，但被赵羽湘这么一逼，他也有点口不择言了：“你这是好好沟通的样子吗？看起来比较像是要和我分手吧？”

事实上，他们当时的争执远没有到要分手的地步。赵羽湘后来回想了一下，觉得问题的导火索始终还是在距离上——当时闫子昱到新西兰留学，他们已经远距离恋爱五年了。好不容易等到闫子昱毕业，对方却告诉她自己得留在国外几年。

赵羽湘为了这件事和他讨论了好几次，但最后往往都是争吵告终。当初闫子昱要出国留学时，她就已经和对方有过几次僵持，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他大学毕业，这人居然又给她丢下一颗大炸弹。

虽然闫子昱承诺，他顶多在新西兰再待五年，之后就会回国，赵羽湘还是很受不了。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固执的。当初她宁愿选择妥协，和闫子昱远距离恋爱也坚持不出国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年迈的父母。她的父亲卧病在床已经快三年了，病情时好时坏，她实在放不下心。

这一点，闫子昱是知道的。但或许就是因为他了解赵羽湘的难舍，才会试探性地问对方有没有办法再和自己远距离恋爱几年。

赵羽湘埋藏了五年的情绪终于露出了一个小口，里面的愤怒、不安和委屈都从小口探出头，像蛇一样缓慢却又坚决地缠上了她的脖颈，再一点一点地收紧，让她无法呼吸。

不。我不要再远距离了。

这几个月里，他们为了这个问题已经爆发了无数次的摩擦。赵羽湘内心很不理解闫子昱为什么非要待在国外，但她也不愿意问，只是一昧地揪着“你是不是觉得远距离恋爱更自由”这件事步步相逼。

闫子昱也从不解释自己想待在国外的原因，他总是和赵羽湘为了“自由”一事来来回回地掰扯，话题越扯越远，最后根本绕不回正题。

或许他们的耐心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僵持不下中被磨损吧。分手这种话，以前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但那一个晚上，两个人似乎都被某种情绪推到了风口上，再有一阵风轻飘飘吹过，分手的话就脱口而出。

“行啊，闫子昱，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分手！”

赵羽湘几乎是喊出来的，最后说的“分手”甚至喊得破了音，眼泪也在脸上留下乱七八糟的泪痕。

她和闫子昱已经在一起六年多了，如果再等对方五年，自己就已经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在他身上了。

她有那么多时间吗？赵羽湘不知道，也不愿意冒险。她从来都是一个害怕风险的人，闫子昱的出国早已经狠狠动摇她的安全墙了。

闫子昱在手机那边看着她，见她喊完之后还睁大发红的眼睛瞪着自己，沉默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好。”

赵羽湘还是瞪着他，眼泪也依旧疯狂地掉，她丢下一句“你王八蛋”就挂了视讯。

闫子昱最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显示视讯被挂断了。

他盯着手机上和对方的聊天界面发了一会儿呆算是缓和情绪，然后才站起身把手机充电器拽了过来，给明明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手机充上电。

刚刚他把充电器抽过来时，堆在上面的文件也被拽得移了位置，此刻正摇摇欲坠。他看了一眼，伸手把文件拿下来，也并没有翻阅的心思，只把它们理了理然后放到抽屉里边。

他今天从早上七点多就在外四处跑，又为了等赵羽湘下课后谈论这件事，这一来一回的已经是新西兰的凌晨十二点多了。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此时此刻没有半点睡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盯着书桌前贴着的球星海报，又一次发起了呆。

*****

赵羽湘挂了电话后，抱着枕头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在敲她的房门。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原本的轻敲两下变成边敲边喊她了：“湘湘，在不在呀？”

是她的室友梁诗。

赵羽湘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听见自己和闫子昱的争吵，她抹了把脸，心知怎么样也掩盖不了哭过的痕迹，便走到门边贴着门板问道：“怎么了？”

“我们要点KFC，你要不要一起？”梁诗的语气里能够听出一丝雀跃，“我们想试试新口味~”

刚分手的人是无欲无求的，不会饿，也不会困。赵羽湘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她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不了，我减肥呢。”

“你减什么肥呀！”梁诗在门外嚷了起来，但也并没有再试图说服她，“好吧，那我们吃了再跟妳说感想哦。”

赵羽湘用鼻腔哼出了一声嗯，然后又走回床边瘫倒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继续流泪。

明明分手这个决定是自己说出口的……

赵羽湘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还是发出了一声呜咽。

——可我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