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Surface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狂敲般疼痛，浑身肌肉又麻又酸疼的根本提不起劲。看着战友们早已败下阵来——死的死，仍有些许意识的也奄奄一息。

今天是新年，普天同庆，街上的大家都沉浸在迎接新一年到来的快乐。绚丽的烟花在黑夜中放肆绽放，人们也随之高声欢呼，还在广场中央办起派对，跳舞饮酒。

大家都很快乐，无一不对新的一年充满希望。

一对青年在人民广场上互相追逐，玩得兴奋时跑在前头的小孩却因只顾着看后头的伙伴，撞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背后。

“对不起——”他正要道歉，抬头一看对方竟是个大美女姐姐，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就连随后赶到的伙伴也同样被迷住了。

年轻的小伙子爱好窈窕淑女，但一时间实在不知所措，脑子发热之下也只会不约而同地说了句：“对不起！”接着倒头就跑。

“......”她来不及说些什么。

莉莉目送他们离开，再放眼望去，大家都沦陷在自己的“美丽世界”里。一路来并无人看到她周围的惨状，但在她眼里，这座城市是个废墟，寸草不生。战友横尸遍野，地上血迹斑斑，倒塌的高楼大厦，空气浑浊至极，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一直在耳边萦绕。

骤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并肩同行。

“哈啊——哈啊——” 贪婪地张口呼吸，她靠抓住身边的战友们的尸体堆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恶狠狠盯着在空中悬浮的 “黑洞” 。

那个 “黑洞” 特意身处高处，让世间万物都得仰视它。它发出一连串的怪声，对莉莉说：“效忠于吾，回归于大圣灵。”

莉莉扶着脱臼的右手，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她身体摇晃，难以保持平衡。她放声大笑，又因用力过度而疼得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倒在血泊中的她仍未停止大笑。

“想都别想。”

。。。。。。

第一章 Collision

自打小时候起，莱卡便晓得自己就是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孤儿。他流落街头，平日为了让肚子里有点东西消化，会和几个流浪汉争夺夜间餐厅后巷的厨余桶里的客人吃剩倒掉的食物。有时打不过别人了，一餐温饱都是个问题。

渴了？公园倒是有公共饮水处。想歇息了？街边一睡，“六亲”不认。

人类有个很神奇的“设定”，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不良又痛苦的状态下生活，他的身心就会慢慢适应该环境，并且尝试说服脑袋“这就是你生活应有的样子”，接下来人类要不要接受这种“自己给予”的想法，那就要看个人意志力和造化了。

嘛，本来他是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了；偶尔能够吃上一口剩饭，幸运点的话会在街边捡到钱就能够吃个热乎的鸡肉包子，偶尔也能在公园亭子里占个好位子睡觉，幸运点会有好心人捐出想要丢弃的衣物，他还能靠它们在寒冷的夜晚里取暖度过。

反正凭他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不是吗？

肚子饿得作响的声音就像个催眠曲一样，诱导他，说服他——这就是他生活该有的样子。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吧？靓仔。

哈？他视线有点模糊，一抬头只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跟他一样坐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路边上，还一身烟味。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西装男人拿走嘴里吊着的烟头，对他重复了刚刚那句话。

他很懵圈，这男人莫名其妙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有这么觉得过吗？他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吗？他会吗？

哈？男人看着他的表情，那张脸苍白，眼神又呆滞，是多久没吃饭了啊？

“靓仔，你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

“三天……”

“……” 大叔式无语。

“靓仔，放在仙侠界的话你已经是个菩萨了。”

……

莱卡手撕开鸡肉包子，热乎乎的感觉直从包子里涌上冰凉的脸，他顿时感觉清醒了不少。比起平日里吃的，这一顿是最香最美味的。

可以的话这肉包子他吃上一辈子都行。

西装男人默默蹲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打量这个少年；目测年龄约20岁，长着一副白净的脸，指甲是有被定期修剪的，除了身材看起来瘦小其余都挺好的啊，好端端的做什么选择流浪街头哦？是什么年轻人爱玩的游戏吗？迷惑欸。

没办法咯，上头要的人他罗宾森就要负责到底。

“小孩子，你跟我回去呗。” 大叔托着腮帮，对少年开口道。这么容易就被一个肉包子拐走的人儿，想必拐回家也会很简单吧？

少年默不作声，只对手里的包子一顿啃，完全达到了一心一意的巅峰境界。

“每天都有肉包子吃的哦，新鲜出炉那种，咱家厨师做的包子可比便利店卖的美味多了。” 继续引诱。

“……” 依旧默不作声。

“吃一辈子都行哦。” 大叔式微笑上线。

“有西餐吗？ “少年投来期待的眼神。

哇。大叔有点惊讶，“啊哈哈，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处理就行，管够的！”所以快点答应跟人家回家啦!

“我平时都要有帅哥哥们喂食才能吃得下饭。” 变态加码。

那你一个流浪汉以前都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要骗大叔见识少啊喂！那么年轻的人胃口怎么如此之大，你是黑洞吗？！

罗宾森看着眼前这个贪得无厌的臭小子，本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到嘴边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最后才无奈答应对方。

哎。

“小孩子，你这种放在古代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说完，莱卡忽然低下头来，像是很难过的样子。罗宾森在当下就感到有些惊讶，心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伤着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了，不要哭啊本大叔最怕小孩子哭了救命帮qq。

上次就因为不小心惹哭了个孩子才无端端被路人冤枉是个人贩子的，想起来都觉得小孩很可怕。

罗宾森咬着不存在的小手帕，不过正当他准备道歉时，看起来很“难过“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一下子地把脸往罗宾森前凑，

“刚刚的任性要求我为此深感抱歉，不过出于好奇，请问先生有另外带上随从吗？ ”少年不再萎靡不振，反而咬字变得清晰有力，眼神也看起来明亮许多。眼角余光察觉到了几个很违和的存在，他带着笑对罗宾森说：“先生，恐怕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哦。“

糟糕，是他大意了。先前老大还让他带着几个手下赴任，以为就接个孩子回去就完事了，大吉利事，现在倒好，有人也看上这个孩子了。

他们俩的脸跟彼此靠得很近，罗宾森看着少年的双目，黑色的瞳孔像个无限膨胀扩展的宇宙一样，看不清，也看不尽。他压根不能窥视他的内心世界。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是不是都长得像爬行类动物?” 罗宾森的目光扫过四周，显然对方有一定程度的脑电波和精神干扰的能力，导致猎物不能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既然如此，眼前这家伙是怎么感知到的？

开始时他还在想目标是不是老大在外留下的情种，纯粹“私生子“罢了。

真是大意了嗯嗯。

“是的，有五只，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正在五米外围着我们慢慢靠近。”

罗宾森低头看着少年和他的手十指相扣，很想把“少年你这样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梗搬出来讥讽他吃一个大叔的豆腐，但这下的情况如此严肃，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啊不对这不是重点吼。

“大叔？” 话音未落，少年的手里多了一把像笔的仪器，上面还有个“按我啊“的按钮，”这个对那些喽啰会造成精神上一定的伤害，可是你也要注意流鼻血，或者一定程度上的晕眩。“

少年看着罗宾森把话说完后，温柔似水地捧起他的脸，把吻落在了眉间，“好。“一摁下按钮，不出所料，那些长得像爬行动物又像人的生物立刻倒地挣扎，面目狰狞，口吐白沫。少年见状，当下立即带着已经懵圈的罗宾森逃离现场。

随手在公路边拦下了一辆德士，他们才得以离开那个危险的区域。少年不停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确认那违和感真正消失后便松了口气。

罗宾森还没回神过来，好像闻到了鼻腔里的血腥味，他伸手摸了摸鼻孔，手上的血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的不是梦，刚刚的那个吻不是梦！

他本想责问那孩子方才的举动，怎料在开口之际车子就来个急转弯，身子一不小心就撞入了对方怀中。

“大叔？你还好吗？” 他一抬头就迎来了对方充满关怀的眼神，没等他使力推开那个登徒子，少年就从车内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清理他鼻血。

近距离看的话，小子的脸还挺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是他的菜……

想到这里罗宾森醒神过来，羞耻之下，恨不得打死抱有那种想法的自己。“没事，你先休息会。”他推开少年的手，将自己调整回工作状态。

刚刚很明显就是费里斯Feris派来抢人的，那原因是什么？还有那东西只派了几个连等级一都不是的喽啰前来干扰，让人感觉重头戏才在后头。还是他多虑了？或许那群东西只是纯粹的来捕食？

不行，头脑里越来越多想法，思路越来越混乱，他过多分析了。

收音机播放的声音在车内回荡，一时是喧杂的粤语广播剧，一时又是旋律缓慢且悲伤的小提琴琴声。前头的秃顶司机从他们俩上车时就没说过一句话，他就这么沉默不语地驾驶了好长一段时间，德士计表“嗒——嗒——”响，还有司机时不时打方向指示灯的声音，都像只手一样，轻轻地拍在他身上，让他缓缓入睡……

好睏啊，话说他昨晚也睡不好，所以今天才容易觉得疲乏吧。

罗宾森意识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必须今天之内把这个孩子送回组织，然后他还要跟老大报告刚刚的突发事故……

少年看到身旁的人昏昏欲睡，眼见头部差不多要撞上车窗了，他赶紧把对方拉入怀里。发现对方并没有反抗，他一边轻抚怀中人的头发，一边看着车内后视镜，带着犹豫的语气对秃顶司机问道：“那个，师傅，请问我们还有多久到目的地啊？”他对路况陌生，这也是第一次离开那个城市走这么远的。

司机无动于衷，把他的话当成空气般，只管驾自己的车。没过多久，待车子驶入一个小巷子里，车子熄火后，司机就像个失去绳索支撑的玩偶，瘫痪在座位上了。

车外四周渐渐被阴影笼罩，让他们顿时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刚刚的车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年抱着沉睡中的人儿，充满警惕地环顾四周。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黑暗中似乎有个存在在那，用着机械般的语气和不明语言对他说了几句话。

“想要带走你的将会带来黑暗。聆听我们吧，效忠于我们吧，我们将会告诉你一切真相。”

少年瞬间打冷战，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好奇怪，为何那把声音所说的话会让他产生那么强的既视感？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还是哪里听过？

难道是莱卡吗？既然如此他自己也应该有印象才对。该死，现在的他必须冷静下来，从对方套点消息，这些都结束后再问问那个小可爱。

“你们是谁？你们口中的 ‘他们’怎么就害我了？” 他抱紧怀里的人，对着空气提出质疑。

像个意外闯入陌生地的猎物般，一棵会告诉你出路的树和一只提议带你回家的狐狸，无论如何两方都很奇怪啊！想到这里，他顿时对这个一见钟情的男人的来历产生怀疑。

“是谁并不重要。” ，黑暗里的声音顿了顿，“我们会告诉你这个身体的一切，以及任何你想知道的。”

感觉心脏停止运作了，脑袋一度陷入一片空白。

片刻，少年紧追回答：“那我——” 话都没说完，忽然一声刺耳的巨响打破了那一片黑暗，如同镜子碎片洒落满地，外界的光照亮了整个地方。刹那间，少年从镜子碎片里，好像看见了自己受惊吓的模样。他伸手触摸脸部，冰凉的指尖感知到脸上的温度，他又把手放下了。

他原本没考虑过要去追寻那孩子的身世的，是那孩子听到时反应过激，差点要从他手里夺回身体主导权。

黑暗破碎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先的巷子里，只不过现在周围多了好几辆黑色轿车和一群西装墨镜的人。少年一抬头就看到身后站了个西装男人，一头黑直长发，白净的脸上面无表情，俯视着他和昏迷中的罗宾森俩人，冷冷道：“可真会添麻烦。”

哈？少年一脸迷惑。

我才是那个无端端被麻烦找上门的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