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医院的窗帘洒进来，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叶清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那上面有细细的针痕，还有一层淡淡的红印。

顾言端着早餐走进来，看到她坐着的背影开口道

“喝点粥吧，医生说你今天可以试着吃点东西。”顾言说

她抬头，笑了笑，那笑容干净而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梦见我们又去了那家咖啡馆。”

“是吗？”顾言的声音轻得像怕打扰梦。

“但这次，咖啡是冷的。桌上只剩一本书。”

顾言的手微微一顿。

他知道，那是她记忆里“最后的片段”。

她的恢复过程比医生预想的顺利。

但“顺利”这个词，却在顾言心中掀起一种隐隐的不安——

叶清恢复得太快，太平静，就像一台被重启的机器。

有时候，她会在说话到一半时，突然停下，像在听另一个声音。

“你听见吗？”她低声问。

“什么？”

“另一个我。”

顾言伸手覆在她的手上：“那只是记忆的残影，不是真的。”

叶清沉默片刻，轻声说：“可有时候，她比我更清醒。”

顾言没再说话。

他怕那句话一旦回应，就会让那条模糊的界线再次被撕开。

那天晚上，叶清 insist 出院。

她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墙太白，像是在提醒我不该醒。”

顾言载她回到那间他们曾一起布置过的小公寓。

阳台的风铃依旧在，书架上仍然摆着那本烧焦边角的《当她不记得我时》。

叶清走到书架前，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掠过。

“你为什么写这本书？”

顾言沉默良久，答：“因为我不想让我们只存在记忆里。”

“可你知道吗？”叶清的眼神忽然变冷，“有时候记得，比忘记更痛。”

她的语气不带责备，却让顾言的胸口发紧。

他明白，她体内的苏野，并没有完全消失。

那晚，叶清又梦见火。

梦里，她站在燃烧的街头，灰烬飘落在肩头。

她想呼喊，却没有声音。

一个影子从火光里走来，伸出手，对她说：

“不要再回去了。你属于灰烬。”

她惊醒时，手指冰冷，额上是密密的冷汗。

顾言立刻握住她的手：“是梦，没事的。”

叶清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顾言……如果有一天我又忘了你，你还会再叫醒我吗？”

他哑住。

良久，只能轻声道：“我会。”

“那就不要。”她几乎是乞求般地说。

“如果我真的忘了，就让那部分留在灰烬里吧。”

外面雷声滚动，风吹进窗帘。

顾言望着她，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怕的不再是她忘记，

而是她“记得”得太彻底。

几天后，叶清的身体开始出现奇怪的反应。

头痛、失眠、短暂的意识模糊。医生说这是神经融合的后遗症，属于“记忆排异”。

顾言几乎彻夜不眠地守着。

有一晚，她忽然坐起，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低声道：

“顾言，她在叫你。”

“谁？”

“苏野。”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她不肯走。”

顾言心脏狠狠一缩，伸手抱住她。

“别怕，叶清，只有你——我只要你。”

她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泪水顺着睫毛滑落。

“可是，顾言……我也是她。”

房间陷入寂静。

风铃声在窗外轻轻作响，像某种无法辨认的呼唤。

顾言那一刻终于明白——

有时，真正的“复原”并不意味着完整，

而是学会在残缺中继续活着。

他低声说：“那就让我们一起记得，直到灰烬之后。”

叶清没有再回答。

她只是靠在他肩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

风吹散她的发丝，掠过他们交握的手。

在那片寂静中，他们都明白——

黎明还远，夜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