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异味袭来。
熟悉得让她头皮发紧,是那种辛辣又突兀的味道——
像是鼻腔被细针突刺了一下,眼眶一瞬间泛起热意。
她僵住了。
——是它。
洋葱君来了。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来,像一颗在笑场边缘漂浮的诡异星球,
围着她慢悠悠地打转。
它旋转、飘舞、哼歌。
“我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
每一个“喜欢你”,都像细细的刀子在她鼻腔里扎了一下。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讲笑话。
嘴角抽搐着往上提,像是被线吊着的傀儡人偶,笑容僵得发疼。
视线开始模糊,鼻子堵得像水管里塞了团棉花。
洋葱君高兴坏了,在她耳边蹦跶转圈,像个激动的小情侣:
“你感动啦?是不是被我弄哭啦?嘿嘿嘿~”
“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小辣椒啊!”
她站起身,脸上还挂着一副“我没事”的微笑,语气轻快到可疑:
“哎哟,我去趟厕所哈,憋笑太久啦,快爆炸了~哈哈哈~”
——下一秒,她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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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进厕所,反锁最里面的隔间。
眼泪啪嗒啪嗒掉,鼻子堵死,气也喘不上来。
但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在伤心。
她只是——
不小心流泪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你快看我嘛~”
洋葱君还在外面,自顾自地唱着,
像一团辣味旋风,在门口来回绕圈,甜蜜又窒息。
她终于怒吼。
声音哑得像被撕裂:
“我恨你!为什么你就不能滚开?!我没有邀请你——你走啊!!”
没有回应。
只有厕所里其他同学的打闹声、洗手水声、吹风机的轰鸣声,像另一段正常世界的背景音。
她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像想把自己塞进哪张纸巾里,一起被扔掉。
她想躲起来。
小得足够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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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厕所安静下来。
像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她慢慢地从隔间走出来,走到洗手台前,抬起头。
镜子里——那个女孩站着,头发乱乱的,眼睛红红的,表情陌生得像陌生人。
镜子小姐动了动嘴。
她看不见嘴形的意义,只看到那张脸开合:
像在温柔地判她死刑。
像在低声评论:
“又没控制住情绪啊,小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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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了脸,把眼泪冲掉,把鼻涕擦净,把情绪叠好,塞回抽屉,锁上。
镜子小姐还在对面。
这次没说话。
也好——不说话才更像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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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教室,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洋葱君,没有厕所,没有崩坏的情绪。
她坐回位置,扬起那张熟练到像复制黏贴的笑脸:
“我回来了,有没有人刚才偷偷想我?”
全班爆笑。
“你是不是去厕所练段子了?”
“太敬业了吧哈哈哈。”
“下次记得开直播,我打赏你一根黄瓜!”
她努力想接个笑话。
真的很努力——脑袋像翻旧账单,死命找一个还能用的段子。
但那些稿子像泡过水的便利贴,全泡烂了,字迹模糊,抽一下就断。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于是闭上嘴,笑了一下,低头看书。
仿佛她本来就只是一个装饰品。
仿佛沉默也是她表演的一部分。
教室里依旧笑声连连。
为她笑、嘲她笑、陪她笑、还是根本没注意是谁让他们笑——
都无所谓了。
她不说,他们也笑。
原来——她不需要讲笑话,本身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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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黑板发呆,目光飘到了教室前那堵满是鞋印和手印的墙。
那儿挂着一只时钟。
是个努力工作的家伙,曾经。
现在,它出问题了。
有时候跑得飞快,像在偷未来的时间;
有时候又慢得像睡着了,指针懒懒地挪动,好像在问:
“今天能早退吗?”
她看着它,出神。
它是不是也生病了?
还是,它也讨厌这间教室了?
她记得以前它准得像手术刀,一秒一格。
现在,它像一个心累的打工人,拖着沉重的指针,跑跑停停。
她忽然觉得——
自己跟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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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回头,压低声音:“你今天怎么了?哪根神经短路啦?”
她扬起嘴角:“没事,电池充不满而已。”
又是一阵轻笑,从几张桌子之间传开。
她没再接话,继续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