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伊刚爬出地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一名女子从灌木中狼狈地冲了出来，火焰般的红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焦急却倔强的光芒，小麦色肌肤因奔跑而透着汗光，手臂上隐约可见一条缠绕的藤蔓纹身。
“闪开！”那人急促地喊道，但为时已晚。
柔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撞了个正着。她踉跄着摔倒在地，手中拿着的药草袋子也滚落到一旁。
“喂，你干什么——”柔伊刚想质问，却被一阵地面的震动打断。震动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站起来！快跑！”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硬拽着柔伊的胳膊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柔伊踉跄着被拖着跑，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大群体型庞大的魔兽正朝她们的方向狂奔而来。这些魔兽浑身覆盖着坚硬的岩石状外壳，外形像放大数倍的狂牛，鼻孔喷着浓浓的白烟，眼中满是狂怒。
“这是什么？！”柔伊惊呼。
“石甲蛮牛！”女子拉着她加快脚步，“解释晚点再说！现在跑命要紧！”
“等等，我的药草——”柔伊尖叫，试图回头去捡，但那女子根本不给她机会，死死拽着她的手，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你不想被踩成肉饼就别管那些草了！”那人语气急促，突然猛力一拽，将柔伊拉向另一条窄小的山道。柔伊被拖得脚步不稳，几乎摔倒，连看向草药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跟着跑。
她们脚下的泥土被牛蹄踏得震颤，巨大的角偶尔从身旁擦过。柔伊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柔伊急促地喊。
“放心，老娘自有办法！”那人抬起头扫了一圈，突然拉着柔伊猛地一转，直奔山壁的方向。
“这边！”女子突然在一个山壁缝隙前停下，将柔伊推了进去，自己紧跟着挤了进去。
柔伊还没缓过神，就听见巨大的撞击声从身后传来。那些暴怒的魔兽疯狂地冲撞着山壁，震得缝隙里的尘土簌簌掉落。
“好了，安全了。”女子大口喘息，脸上却挂着毫无紧张感的笑容。
柔伊靠着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手中，内心涌上一阵深深的挫败感，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只大狼奄奄一息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如果我没有被卷进这场荒唐的追逐，草药就不会丢。
“安全了？这就是你说的安全？”柔伊瞪向艾薇儿，眼底是压抑的怒火，“到底怎么回事？它们为什么追你？”
艾薇儿大口喘息，脸上却挂着一抹毫无紧张感的笑容：“我只是顺手拿了它们的幼崽而已。”
柔伊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用来换钱啊！”艾薇儿耸了耸肩，像是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小姑娘，没有这些钱，我可养不起自己。”
柔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抬头看向艾薇儿，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它们多久会离开？我要回去找我的草药。”
艾薇儿一愣，随即挑起眉梢：“你现在还在担心那些草药？喂，小姑娘，我们才刚从牛蹄下逃了一命，你不该庆幸活着吗？”
“那是用来救命的。”柔伊抬头瞪向她，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怒火。
艾薇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一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一般人早就只顾自己死活了。”
她踮起脚尖，越过柔伊头顶看向裂缝深处，手轻轻敲了敲石壁：“这些家伙可倔得很，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要不试试往里面走，也许能找到出口。”
柔伊皱眉抬头，看着艾薇儿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心中又气又无奈。她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好吧……但如果再遇到麻烦，你可别再拖累我了。”
艾薇儿哈哈大笑：“放心，下次我绝对不抢幼崽了。”
***
狭窄的缝隙里，岩壁两侧紧贴着柔伊的肩膀，粗糙的石面蹭得她的皮肤隐隐作痛。
她们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脚下的岩石湿滑而不平整。裂缝内部昏暗得几乎看不见手指，只有头顶偶尔有细小的光线从裂缝之间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石块滑落声，四周的沉寂让人感到一种压迫的静谧。
柔伊侧着身体，一只手小心扶着石壁，一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闷热的环境让她背后的衣物被汗水浸透，每一寸肌肤都在抗议着这漫长的折磨。艾薇儿在后方，不时抛下一句：“别摔倒了啊，小姑娘，我可不打算背你。”
柔伊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向前挪动。就在这时，一缕微风从前方拂过她的脸庞，带着丝丝凉意。柔伊猛地抬起头，原本沉重的脚步瞬间轻快了几分。久违的清新气息让她的心情略微振奋：“出口……我们快到了！”
艾薇儿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挤这鬼地方了，真是要闷死我了。”
随着光亮逐渐放大，她们终于踏出了裂缝。当灿烂的阳光洒在脸上时，柔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林间的泥土气息，瞬间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惫。眼前是一片稀疏的山林，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面，形成片片斑驳的光影，与裂缝另一端郁闭的森林截然不同。
艾薇儿环顾四周，吹了声口哨：“看起来像是森林的边缘了。再往前走，或许就能找到个小镇什么的。”
柔伊站在原地，皱了皱眉：“这么说，是绕不回去了？”
艾薇儿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柔伊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绕不回去了……她无法再回到大狼身边，也无法完成她的承诺。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微微颤动的耳朵和倔强的喘息。她记得自己伸手抚过它头顶时的承诺——她会回来。然而，现在她却连这最基本的承诺都无法实现。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柔伊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
艾薇儿注意到她的表情，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少见地柔和：“听着，小姑娘。有时候命运不会如人所愿，你已经尽力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柔伊抬头瞥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不甘的怒火，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失落。她垂下视线，声音低哑却坚定：“你不懂，我答应过它。我本可以……”
话到一半，她停了下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但那份自责和无力感依然如同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她。
艾薇儿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嗯……也许吧。不过，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柔伊没有回应，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掌，指尖微微颤抖。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却驱不散她眼中深深的阴郁。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艾薇儿似乎察觉到柔伊的心情并不好，也没再继续调侃。她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腰包，语气略带一丝随意：“喂，小姑娘，总不能我都救了你一命，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吧？”
柔伊抬起头，目光里还带着些许阴郁，但显然被她这句话拉回了思绪。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柔伊。”
“柔伊，嗯？”艾薇儿咂咂嘴，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的发音，随即咧嘴一笑，“挺好听的，柔软得像块小面包一样。”
柔伊皱了皱眉：“你呢？抢幼崽的赏金猎人，叫什么名字？”
“艾薇儿·塞拉菲恩。”艾薇儿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抬起手拍了拍胸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赏金猎人界未来的传奇人物！虽然……目前还有点菜。”
柔伊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厚脸皮无话可说。但心中那抹压抑的沉重，却因艾薇儿的插科打诨稍稍散去了一些。
“好了，柔伊，既然我们暂时在一条船上，那接下来可别拖我后腿了。”艾薇儿说着，伸手把柔伊从地上拉了起来，朝着稀疏的山林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吧，说不定还能找到个村子让我们吃顿像样的饭。”
柔伊抬头望了望前方，最终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暮色笼罩下，不远处一片荒废的老屋和破败的楼房映入了她们的眼帘。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周围杂草丛生，散落着破旧的杂物，一个人影也没有，宛如一座被遗忘的死城。
刺骨的寒风吹过，柔伊下意识抱紧双臂，目光警惕地扫视四。
“这里是什么地方？”柔伊低声问，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不安。这片死寂竟比杀戮大森林还要让她感到恐惧。
艾薇儿站在她旁边，目光凝重地打量着远处的废墟，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寂静谷。啧，还真是够瘆人的。”
柔伊的呼吸一滞，目光落在眼前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上，仿佛每一扇破裂的窗户背后都有着什么无法言说的恐怖。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寂静谷？那个乌瑞亚十大险地之一的寂静谷？”
艾薇儿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你听说过？”
柔伊点点头，声音发颤：“这是两大王国用来抵御外敌和惩治罪犯的禁地。很多年前……这里曾是一座繁华的小城，后来因为一位疯狂的炼金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脑海中浮现出书中描述的那些恐怖传说。那个疯狂的炼金师，那个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魔药，还有那些因服下魔药而疯狂变异、吞食亲人的居民。柔伊忍不住闭上了眼，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血腥与绝望的一夜——一座镇子被彻底吞噬，所有活着的生灵都变成了“食人鬼”。
“我们……折回去吗？”柔伊低声问，目光里带着挣扎，“或许还能找到另一条路……”
艾薇儿挑眉，嗤笑一声：“回去？小姑娘，你觉得森林里那群石甲蛮牛会不会还在？就算它们走了，咱们要在森林里转几天，方向都找不准，还怎么活着出去？”
柔伊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再说话。艾薇儿见状，换了个语气，目光柔和了一些：“听着，这地方确实吓人，但至少我们知道它能通向沃利欧斯边境。不像森林那种鬼地方，连个方向都找不准。”
柔伊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眼前死寂的废墟，声音依旧带着迟疑：“但万一……我们遇到传说中的那些东西呢？”
艾薇儿耸耸肩，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咧嘴一笑：“那就看运气了。反正咱俩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麻烦了，对吧？”
柔伊盯着她，犹豫了一瞬，最终叹了一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放心，能活到现在，可不是全靠运气。”艾薇儿爽朗地说道。
柔伊再次看了一眼死寂的街道，低声喃喃：“希望你是对的。”
艾薇儿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圈，目光在破败的建筑之间扫过，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她低声说道：“听着，我爸以前因为任务曾在寂静谷外围研究过那些食人鬼。他说过，它们讨厌阳光，对声音特别敏感。只要有一点点声音，就会引来它们的注意——但相对的，它们的视力很弱。”
“理论上是这样。”艾薇儿顿了顿，朝远处的几间错落的残破房屋指了指，“不过，理论和现实之间，总是有点差别。现在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得趁天黑前找到一个能藏身的地方过夜。”
柔伊抿紧嘴唇，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着弓箭，目光却忍不住扫向四周摇曳的阴影。
“还有一点。”艾薇儿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发出声音。要是引出那些东西……我们可就真的麻烦了。”
柔伊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握紧的弓箭微微颤抖，每一步都像是在薄冰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