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压缩得死死的能量饼干，用力掰开一小块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依然冷峻，但语气却稍微柔和了一些。

  “我叫蜚零，这是我的本名。”他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显得拘谨的融季，语气淡然，“不过「紫罗兰」是别人叫的，随你怎么称呼我。”

  融季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依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救他，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让他不由自主地听从蜚零的指挥。

  蜚零的目光在融季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他失去的左臂上。

  蜚零眯了眯眼，像是在评估什么似的。

  随后撇了撇嘴，咽下最后一口干巴巴的饼干：

  “你的左臂……没了。这对接下来的行动来说是个麻烦。”

  融季低下头，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那里只有光秃秃的断口，隐隐传来阵阵刺痛。

  “那……我该怎么办？”融季嗫嚅着问。

   蜚零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冷冷地说道：

  “简单，去黑市换一条新的手臂。”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融季瞪大了眼，满脸震惊：

  “黑市？”

  “当然，”蜚零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状态，去正规渠道是没可能了。

  再说了，黑市的东西虽说不见得多好，但也够用。

  等换了手臂，你至少还能自保，不然像今天这样，只能被人当猎物追杀。”

  “那……黑市安全吗？”融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

  “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尤其对你来说。”蜚零冷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但如果你听话，跟紧我，我保你不出事。”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随手拿起靠在墙边的刀，转身看向融季：

  “走吧，别磨蹭了。早点弄好手臂，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融季跟在蜚零的身后，脚步沉重却又不得不迈动。

  走出住所，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座城市的模样——一座螺旋向上的庞然巨物。

  头顶是无尽的楼群层叠而上，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钢筋混凝土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冷漠而压抑，而某些角落却透出一丝诡异的红色。

  融季定睛一看，发现那些地方长出了扭曲的血肉森林，黏稠的汁液从树干般的肌肉上滴落，与腐臭气味交织在空气中。

  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视线落在街道上。

  地面满是污水与垃圾，贫瘠的泥泞中蜷缩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与流浪汉，他们的目光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每当有黑帮成员经过，这些人都会瑟缩地抱住自己，像害怕被掳走似的。

  街角传来一阵低声的争吵，几个黑帮成员正在勒索一个摊贩。

  旁边的巡逻警察明明看到了，却装作没看见，只顾着与黑帮成员交换眼神，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融季看见这个状况，只是默默跟着蜚零，心中涌起阵阵寒意。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声音是那么的绝望，却很快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扼断。

  融季转头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被蜚零用力拽住。

  “别看，别听，快走。”他的语气冷厉，眼中泛着紫光，让融季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继续向前走，融季听到路边有人在低声谈论“十号公司”的政策。

  “那些十号公司的混账简直是在把我们当实验材料……这样下去——”他们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不满。

  话还没说完，几个穿着警用盔甲的人影就冲了出来，把说话的人按倒在地。

  旁观者匆匆散开，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融季看着那些人被拖走，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情景。

  蜚零继续走在前方，步伐稳定而果断，似乎这座混乱的城市对他而言早已习惯。

  融季紧跟其后，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我失忆之前，是否认识你？”融季低声问道。

  “不，你之前并不认识我。”蜚零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漠而平静。

   这简单的回答让融季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他明白蜚零并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但为何一个不认识的人，能毫不犹豫地救自己？

  两人行进在这座阴暗的街道上，周围的环境愈发显得压抑和腐化，像是随时都会塌陷的楼宇，空气中的灰尘与湿气让人难以呼吸。

  融季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他也知道，此刻除了跟着蜚零，他别无选择。

  融季走在蜚零身后，目光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路上，融季已经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说他之前到底是谁，以及他自己的过去，可每一次都被蜚零以简短的回答敷衍过去。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我的身份吗？”融季试探性地问。

  “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过去的那些东西，有时候知道了反而更麻烦。”蜚零的语气依旧十分平淡。

  融季抿紧了嘴唇，但并没有放弃。

  “可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吧，比如……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换了个方式，继续追问。

  蜚零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融季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或许是个大人物？但现在你这样，谁知道呢。”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敷衍，但也让融季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他低头看着自己，失去左臂，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狼狈不堪。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大人物”？

  “你在敷衍我？”融季皱起眉，语气中带着不满。

  “随你怎么想，我也没义务解答你所有问题。你要是不想跟着，那就自己去找答案。”说罢，蜚零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向前走。

  融季却没有退缩。

  他不是蠢人，虽然蜚零的态度冷淡，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隐瞒了很多东西。

  而且，他嘴里提到的“大人物”，或许并非完全是随口说说。

  一路上，融季反复回味着蜚零的话，试图从中拼凑出真相。

  然而蜚零却始终不再多言。

  他似乎笃定，融季会选择闭嘴，而这份冷漠更让融季怀疑，对方是真的知道自己的某些过往。

  “真是个谜团……”融季低声自语，暗暗在心中发誓，不管过去是什么，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谁。

.......

  黑市的入口隐藏在一片破旧建筑之间，狭窄的过道充满了刺鼻的霉味。

  融季跟着蜚零穿过阴暗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尽管“黑市”这个词给人以混乱无序的印象，但这里却出奇地“有秩序”，尽管那秩序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摊位一字排开，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摆满了柜台——从旧式武器到仿生器官，甚至还有用透明容器保存的人体部件。

  融季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在那些容器上停留太久，但刺鼻的血腥气味依旧让他感到不适。

  “这里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看。跟紧我，要是惹出麻烦，我是不会救你的。”蜚零侧头低声叮嘱道。

  融季点了点头，却依然能感受到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

  他们一路走过，有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蜚零，眼神中带着忌惮；也有一些视线扫过融季，仿佛在打量一件货物，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人为什么盯着我们？”融季忍不住小声问。

  蜚零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盯我的，是知道我的名声；盯你的，可能是觉得你的身体，能值几个钱。”

  融季心里一紧，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残臂。

  他越发觉得，跟着蜚零或许是他目前唯一的安全保障。

  黑市并非完全没有冲突。

  就在两人经过一个拐角时，一群人大打出手，摊位被掀翻，散落的零件和物品滚落一地。

  一名男子被重重踹倒在地，鲜血从额头流下。

  围观的人冷漠地站在一旁，甚至还有人趁机顺手牵羊，将地上的物品塞进怀里。

  蜚零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绕开冲突区域。

  他脚步沉稳，显然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这里稍微有点秩序，但也只是相比外面好一点。”蜚零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随口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融季默默跟在后面，没有再开口。

  他能感觉到，这个黑市是个危险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伺机而动，仿佛猎食的野兽。

  蜚零的存在让他避免了被直接攻击，但他不确定，这份微薄的安全感能持续多久。

   “到了。”蜚零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间摆满机械部件的小屋。

   那屋子的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一支快燃尽的雪茄。

  他一看到蜚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

  “大名鼎鼎的「紫罗兰」，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目光扫过融季时，又露出了几分狐疑。

  “给他弄一条手臂。”蜚零不耐烦地说道，“别问太多，给我挑个实用的。”

  老板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没问题，「紫罗兰」出手，我肯定给你找最好的货。”

  他看了融季一眼，补充道，“不过这小子看起来不像能付得起钱的样子啊。”

  “账记在我名下。”蜚零扔下一句话，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块能量饼干开始啃，显得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老板立刻换了一副殷勤的态度：

  “那当然没问题！「紫罗兰」的账我还能不放心？”

  融季站在一旁，看着老板熟练地从货架上挑选各种仿生部件，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然不清楚蜚零的过去，但对方显然是个有着复杂背景的人物，而自己现在的处境，让他不得不依靠这个冷漠却强大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