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沙瓦密支那的地面上迎来第一束朝阳。
静谧的,湿润的,热血的氛围中,最后一具尸体血淋淋地倒在练兵场砂石地面。
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欢呼叫好声接踵而至。
此时的练兵场已然站满了人,被这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三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个精疲力尽身影摇晃着的人。
他的拳头、作战服、脸颊甚至是鞋上,无一例外都是敌人的新鲜血液。
这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鏖战,最后在温热潮湿的凌晨结束。
契西尔欣赏地跟其他人一起鼓掌,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小子。虽然耗费时间太长,但这已经是培养一年的新兵最好的成绩。
那三个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一上来就车轮战,决意要先把程武的体能耗尽。
但可惜他们未能如愿,程武日复一日的体能训练,比旁人的耐力和毅力更强。
胜利者强撑最后一丝力气凝视着缓慢升起的太阳,那光热照在他的脸上,黏连着脸颊的鲜血变得滚烫。
他疲惫地笑着,看向契西尔,眼神依旧锐利强大。
*
凌晨六点,军区指挥部中心。
冼礼将咖啡放回桌子,活动了下手臂和脖子,昨天晚上他几近没睡,跟女伴狂欢了一整晚。
“边,好不容易休战了,你昨晚又在军区待了一宿?”
作战期所有军士和长官都不可离开军区,这是死规定。大半年冼礼都住在军区,没回家一趟,边翊亦然。
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冼礼都快憋疯了,但一瞧身边这位,冼礼发出啧啧啧的同情声。
“连个女人都没有,”冼礼倚着沙发,笑道:“实在不行,公主又不是不可以,把灯一关,管她谁是谁。”
一个抱枕如同榴弹般冲冼礼飞来。
沙发另一端,也正是抱枕飞来的方向。
男人冷脸含住一颗烟,点燃。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考虑。”
冼礼身手敏捷接住抱枕,瞧见边翊的左手边放着一张纸,眯眼细看应该是某个士兵的训练资料。
指挥室的门被打开,来人是沙昂。
空气中携带着清晨的雨露和腥气的血味。
沙昂大步走到边翊身边,朝吸烟的男人沉声道:“完成任务。”
男人掸了掸烟灰,无任何神情变化,“今晚之前启程去胡冈谷地。”
“是。”沙昂侧头看到了沙发上放着程武的训练资料。
冼礼收敛起刚才的吊儿郎当,神情逐渐严肃,而后又慢慢恢复平静。他叹口气:“以前在一块训练的时候,属他年纪最大。一把年纪还跟一群十三四岁的小伙子练体能,搏击训练谁都能把他打趴下。”
想到此,冼礼嘴角勾起,“我爸说巴迪身手像树懒,力气像蚂蚁,就脑子还凑活。所以暗杀任务都没他的份儿,这也是上帝保他一命。”
说完,冼礼抬眸看了眼指尖夹烟的男人,男人刚吐出一口烟气,眼底一片清明。
冼礼继续说:“他这次的确是心急了,根本没考虑敌军的重军械支援队伍,差点让我们损失一整个连队。”
其实去年的时候,边翊就已然觉察到巴迪的固步自封。
战场多变,那次活捉貌貌岐将军就已经给了巴迪警示,若还是一味地固守老派作战计划,迟早要被歼灭。
冼礼名义上是被革职去胡冈谷地开坦克,实则是监察巴迪是否还有参战的能力。
结果如此,冼礼也早已预料到。
然而众人也都明白,巴迪但凡不那么了解胡冈谷地的坦克研发计划,边翊也会看在过去的面子上让他安享晚年。
可惜……
边翊不可能培养一个敌人,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有机会破坏计划的人。
“给他老婆孩子三倍抚恤金。”边翊掸着烟灰,毫不在意。
“是。”
指挥室的门忽的推开,高壮的黑脸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此时契西尔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走路带风,将练兵场的血腥味也带进来几分。
“老大,你猜谁赢了?”
话音刚落,冼礼就见刚还面无表情的男人勾起唇角,夹烟的手指拎起那张训练资料,“让他跟沙昂交接。”
“是。”
契西尔大手一挥,拍在沙昂的肩膀上,嘿嘿笑道:“你这位置得换人了。”
说完,两人离开向着练兵场走去。
冼礼拧几下脖子,想起刚才往指挥室来的路上,练兵场聚了一帮子人。
起初他还以为是聚众斗殴,正想过去管理,未曾见看见契西尔那个黑脸家伙在人堆里拍手叫好。
“那小子下手挺狠,我看了几眼还挺不错。再练几年,找机会得跟他比一场。”
边翊难得心情不错,挑眉道:“输了把副首领的位置让出来?”
冼礼哈哈一笑,不甚在意:“边,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除了你,我输给过谁?”
他们这群人靠得哪能只是苦练,专注力、洞察力、应变能力和身体体能等,都不是后天得来的。冼礼幼时未受过专业训练,就能自己单枪匹马干倒多名成年特种兵。
天赋决定了努力的上限。
程武只能算底子不错,还不能算到天赋头上。
*
日头正盛,楼下熙熙攘攘来医院求医的患者和家属的声音透过未关严的窗子传进了顶层。
病床上一弯隆起睡得正熟。
叽叽喳喳的声响愈来愈盛。
鸟鸣、人声、熟睡的她,叶媛陷入梦中,她回到了家。假期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窗外是车水马龙,早起锻炼的人、卖早点的小摊和买卖新鲜蔬菜的讨价还价,爸妈敲响门。
她不想起,于是没搭理。
爸妈继续敲门。
她赖床般踢飞被子,只是这次,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疼痛。
那种骨头与筋肉分离的拉扯痛感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踢飞被子的脚悬在了半空中,叶媛连收回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只要一动就会更疼。
这一下疼痛瞬间将她惊醒。
叶媛抑制不住的低声嘶吼,痛感直冲天灵盖,就像抽筋混合着骨筋断裂。
敲门声是真的,赫瑞拉在门口等了一会,听见屋内人的呻吟声急忙推门而入。
“媛,你怎么样?哪个地方疼?”
赫瑞拉丢下手里的东西,掀开叶媛的被子。
就看到这一幕:床上的人表情狰狞,一只腿悬在半空,另一只腿蜷着并未伸直,如同鸡爪般的手在空气里乱抓。她眼睛紧闭着,头上鼓起的大包貌似比昨天更肿大,往下看去叶媛病号服上衣的扣子被尽数解开。
女人的内衣包裹着娇挺暴露在视野中。
“媛!你的嘴唇怎么也肿了?!”
明明昨天还是惨白的。
“我……我好像抽筋了……”叶媛虚弱地开口。
“啊?那我帮你按摩。”
“啊!疼!”
手忙脚乱的声音还有惨叫声震碎了整个顶层的寂静。
最后,在赫瑞拉的搀扶下,叶媛扣好衣服挣扎着坐起来倚在床头。
从赫瑞拉口中得知,现在已是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穿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并不暖。
窗子半拉开,热风吹进来,吹得叶媛发丝轻动。
忽然,叶媛的目光定在窗台边缘,整个人仿若石化。
赫瑞拉感觉到有些热,一抬头看见窗户开着,喃喃自语:“我记得昨晚把窗户关严了啊?”
她把饭盒里的午饭摆在叶媛面前,自己走过去关窗户。
玻璃窗关紧,赫瑞拉不经意地低眸瞧见了窗台上被人随意丢弃的半根烟。
“真奇怪,”她转身看着不发一言的叶媛,纳闷道:“昨天有人来过吗?”
医院虽然禁烟,但顶层倒是没这种规定。
床上的女人脸颊苍白更显得唇色肿艳,她早已移开视线看自己的手心,呆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媛,你有什么想说的别憋在心里,都讲给我听。”她担忧地说。
叶媛没什么想说的,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脑子里的东西一会乱,一会燥,眼睛里的世界变暗变灰,这一会儿连痛觉也全然感受不到。
外界喋喋不休的安慰声也根本没进耳朵,赫瑞拉的嘴张张合合,她却听不懂。
幻觉中的爸爸妈妈,何瑾姐姐都是假的。
只有那个人是真的。
他昨晚来过,趁着她混乱迷糊之际亲她。
那昨天他眼睁睁看着科露丝蒂折磨她算什么?
又当又立吗?两边都做好人是吗?
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叶媛的脑子,她竟不自觉说了出来。
“他要逼我做小三。”
此言一出,赫瑞拉和叶媛俱是一愣。
“媛你不要乱想,首领只是喜新厌旧。而且说不定哪天,首领就厌烦那个小姑娘,再回头来找媛你了呢?”
赫瑞拉觉得首领喜新厌旧是正常的,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人一辈子。
更可况是首领这样的人,一年时间也够长了……
叶媛忽略了赫瑞拉所说话的道德性。
她煎熬的并不是边翊的喜新厌旧,叶媛巴不得他喜新厌旧,彻底厌恶她,放过她。
让她感到绝望的是他昨晚的举动。
他有了新的女人,却偏偏不放过她。
那女人是他的未婚妻,那自己呢?
第三者?偷情的?
叶媛没那么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