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我知道,你不想失去首领,但你也要明白首领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他是个男人,还是沙瓦最有能力和地位的人,他身边围绕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而且……日后首领结婚,也会跟自己地位相配的女人结婚。你……还是早点看开的好。”
赫瑞拉推心置腹地安慰。
叶媛只是沉默不语。
见状,赫瑞拉郑重握住叶媛的手,目光灼灼坚定:“你放心,就算有一天首领不要你了,你也仍然是我的好朋友,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虽然对于赫瑞拉这个朋友她很感激,也很信赖,但这些安慰对叶媛来讲确实没什么用……
叶媛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赫瑞拉看来,就是一个被男人丢弃并被新欢狠揍一顿的可怜人。
她没跟赫瑞拉争辩,而是低头看了看丰富的午饭。
突然眼前一亮,惊呼道:“宫保鸡丁?!”
密支那军区医院的餐厅内常年做的都是沙瓦菜,叶媛适应好久才吃习惯。
今日突然看见华国菜,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见叶媛皱着眉拼命揉眼,赫瑞拉笑着:“休战期医院重新对外开放,餐厅的厨师们换了一批,他们里面有人会做华国菜。”
夹起一块挂着浓稠酱料的黄瓜块,叶媛吞入口中,瞬间瞪圆眼睛。
这太正宗了。
赫瑞拉见她喜欢吃,自己也心里高兴,但同时又回想起昨天那副场景。
眼前的人一身的伤却还能因为吃到家乡菜而开心,足以见得叶媛的单纯豁达。只是,这样的性格和秉性在男人面前并不能讨到半点好。
相比于善良,撒娇示弱才能收服男人的心。
赫瑞拉担忧着,瞧着叶媛吃得眼睛弯起,自己也扯扯嘴角苦笑,心里暗下决定自己一定要帮助她。
叶媛伤势过重,头几天是连床都不敢下,一个腿软就能跪地上。
这几日的生活都是赫瑞拉照顾她,早中晚的食物是赫瑞拉拿饭盒上来,每天洗漱上厕所也是她扶着叶媛去。病房里的生活十分烦闷,赫瑞拉就主动带阿布上楼来见她。
阿布见到叶媛直接哭成了泪人,他啜泣颤抖着跟她道歉,那天的事情都是他踢足球导致的,他不该踢足球,也不该去草地。
“阿布,你擦干眼泪,不要哭。我们都没有错,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我们不能预料自己行为的结果,因为有些结果并不是必然的,其中会有外界人力的改变。如果那天没有人来医院,你会开开心心地踢球,我也会夸奖你交到好朋友还学会了踢足球。这是我们本该有的结果。可是谁都想不到会有人去草地,也没人会想到球冲人飞过去,更没人会预料到我会因此受伤。”
不知道阿布有没有听懂,叶媛只觉得心里沉闷,但在孩子面前,大人哪能说出自己的阴暗?
于是叶媛装得轻松,继续笑道:“以后踢球得多注意身旁的人,咱们吃一堑长一智。”
阿布听到媛媛的话,深深察觉到她的无力感,从前姐姐离婚后被村子里人排挤欺负的时候,也这么跟他讲过一段话。
阿丽拉捂住伤口笑着跟他讲:“我们没错,是他们错了。”
可是凭什么没错的人要挨打,就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错的人却仍旧为非作歹,无法无天?
阿布满眼是泪看向叶媛,曾经在依克村媛媛宛如神女,她会厉声喝止泰尔欺负阿丽拉,也会跟村长谈判让村里的女孩子上学。姐姐经常对他说,媛媛是先进的人,是能明白她的人。
姐姐虽然不会用词,阿布也不明白先进是什么意思。
但男孩猜能猜到,先进一定是夸人的词,不然姐姐也不会从过去的彻夜难眠夜夜偷哭,变成后来的坚定勇敢。
而现在的媛媛,满身青紫连下床都做不到,却笑着说吃一堑长一智。
阿布觉得媛媛身上有种东西在消逝。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除了跟赫瑞拉和阿布见面,每天上下午也会有医生巡房。
独处的时候,叶媛就会倚着床头,漠然盯着窗外最远处的茂绿树林。
上一次这样安静且心无旁骛地看远处,还是在阿根廷,她被刺桐帮的人绑架后决意要离开的时候。
在阿根廷她看着绿树,看着飞鸟,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边翊的桎梏。
而现在叶媛的心彷如绣住,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灵魂深处袭来。
别挣扎了。
白费功夫。
生死看命吧。
……
“媛!瞧瞧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时间又到了中午,叶媛在病床上躺的第七天。
叶媛抚着窗台,怔然转过身。
“天呐,媛,你能下床了。”赫瑞拉放下午饭,惊喜地走上前。
见到是她来,叶媛木着的脸绽放出笑意,同时指着餐桌说:“今天不在床上吃了。”
被赫瑞拉一直伺候到现在,叶媛心里过意不去,前几天痛得没法动弹迫不得已,今天能下床活动后就不能再麻烦她了。
叶媛缓慢地挪动大腿,带动小腿和脚踝,一步步向餐桌走来。
期间赫瑞拉过来帮她,都被她笑着拒绝掉。
窗台距离餐桌不远,也就五六步的距离,她的四肢却犹如刚学走路那般,走的幼稚缓慢。
“太长时间没下床走路。”叶媛尴尬笑笑。
等她到了餐桌前,赫瑞拉扬着眉头似乎正等这一刻,她哗啦打开饭盒。
“瞧瞧!”
叶媛也配合得很好,“哇,毛血旺。”
她不爱吃油腻辛辣的。
但现在只要是华国菜,叶媛都爱吃。
只见那道毛血旺红彤彤,辛香四溢,红油泛着鲜亮光泽。
盛得满满当当。
赫瑞拉骄傲掐着腰说:“以前我总是巡完房才去餐厅,所以菜量少点,今天早上还没上班我就先把饭盒拿过去跟厨师商量好了,等中午的时候直接过去拿。”
这样一来,一出锅就能先有叶媛的一份儿。
“谢谢你,赫瑞拉,你总是这么心细。”
赫瑞拉摇晃手指,边帮她拉出椅子,边说:“朋友之间,别说场面话。”
叶媛是真心感谢她,只是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还弄得半身不遂的,连帮忙都帮不上。
“好啦,快尝尝。”
她瞧着叶媛一脸愁容,将筷子塞她手里。
“不过也是怪了,我今天中午总感觉有人跟着我。”赫瑞拉揉揉肩,也拉过一旁椅子坐下。
叶媛夹起一块鸭血正打算往嘴里送……
忽然,顶层并未关严的门倏地被人推开。
“别碰饭菜!”
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分外熟悉,在百转千回的睡梦里叶媛听过无数次。
然照进现实的这一刻,叶媛竟身体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循声看过去。
门撞到墙上回弹几下,一道高瘦的身影随之闪进来。
那是个又瘦又干的女人。
在看到女人瘦削的脸颊之时,赫瑞拉听见身边人的筷子啪叽掉在地上,那块还未来得及入口的鸭血也弹到桌面。
还未等赫瑞拉问这是谁。
叶媛就冲了过去。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伤,身体卷起一阵残风。
没有丁点犹豫,叶媛将来人紧拥在怀中。
如果有人问叶媛这一生最开心幸福的时刻,那一定是此刻。
这人有着一头近乎寸头的黑短发,因为太瘦五官尖锐,肤色发黄发暗,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何姐姐……”叶媛哽住的喉咙终于颤抖着发出这三个字。
“我终于找到你了,何姐姐。”叶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聚在了心脏,此时此刻无论什么伤痛,都干扰不到兴奋到极致的她。
一年没见,何瑾瘦了很多。
抱起来只觉得骨头咯人。
叶媛来不及管这些,她就像树袋熊一般紧抱住何瑾,恨不得自己有两个吸盘,如同雨林里的蚂蟥那般。
何瑾轻轻拍着她的背。
赫瑞拉不由得捂住嘴,差点惊讶喊出声。
因为那个女人双手的小拇指都没了,左手无名指处也只剩下关节。
先是巨大的惊喜,紧接着涌上叶媛心头的是委屈。
何姐姐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叶媛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几天积压的恐惧一股脑宣泄出来,她就像一个被欺负了很久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为她撑腰的大人一样。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姐姐,我很害怕,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就像阿布见到叶媛会哭嚎害怕一样,叶媛见到何瑾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叶媛逐渐察觉到何姐姐的木讷,似乎灵魂被人抽走只剩支架的虚壳。
叶媛难舍难分地脱离何瑾的怀抱,她下意识抓住何姐姐的手。
手掌处传来异常的触感使叶媛直愣愣难以相信垂眸看去。
“姐,这是怎么回事?!”何瑾的断指无比尖锐刺伤了叶媛的眼睛。
何瑾此时亦满脸是泪。
只是她这泪中除了久别重逢的欢喜还有一丝……惭愧。
此时的何瑾也如梦突醒,她反手用残缺的手指紧握住叶媛。
叶媛听到沙哑干裂的嗓音。
“化……化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