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兽鬼
“里奇兄弟!对不住久等了。”伊桑看见一个矮胖的老男人一脸谄媚小跑过来,秃顶油光可鉴,肚皮顶出敞开的衬衫,露出前胸至两肩的黑色纹身,想必这就是老犲了。
理查德森,“这是我美国来的朋友,我来看看货,顺便带他见识见识。”
老犲,“没问题,早就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老犲打着灯光昏暗的手电筒在前面带路,几人穿过一条堆满垃圾的胡同来到一个仓库模样的房子。
老犲没有进入仓库,而是带着二人绕到房子一侧的外置扶梯,上阶梯来到二楼一间阁楼门前,打开锁头抽出沉重的铁链,推开房门。
房门刚一推开,一股浓烈的尸臭粪臭味扑面而来,伊桑险些当场呕吐。
屋内黑洞洞不知深浅,手电微弱的光亮照不出半米便被黑暗吞噬,漫射的微光照得屋内鬼影憧憧。
“看,就在那儿呢。”老犲把手电射向房间深处地上躺着的一团物体,伊桑渐渐适应了黑暗,努力辨析那团朦胧黑影的真面目。
那物体像是一条秃毛的大型猎犬,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脊背在手电暗淡的光晕中显现出一块病态可怖的棘皮,枯瘦干瘪的肢体瘫软在坚硬的地面上,看不出一点生气,身下是一滩模糊不明的污迹秽物。
理查德森声音带着怒气问道,"老犲,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犲,“兽鬼啊,你要的。”
理查德森,“我要的是他妈活的!这是活的吗?”
老犲走到物体跟前狠狠踢了一脚,物体一声不吭毫无反应,仿佛踢的是一口沙袋。老犲,“没事儿,活着呢。”
理查德森懒得理会他得胡搅蛮缠,“四分之一价钱,我最多出这么多。”
老犲失望地说,“行吧,谁让咱们是朋友呢。要不然你等我几周,我想办法再搞来一个。”
理查德森,“不用了,我有其他渠道。你把这个封装好,不要害其他货物染病死了。”
老犲,“嗐,其他货物要多少有多少,贫民窟街道边到处都是。”
理查德森怒气再次爆发,“但是运费不便宜!上次一个集装箱的几乎全死了,船员说货物运来时就不对劲,你饿了他们几顿?连这点钱都要贪?还是你不老实背着我们干了什么,自己偷偷拆开卖了?”
老犲连忙辩解,“没,没有,是我疏忽了,忘了喂了,我的错,我的错。”
理查德森,“以后每个活着到西海岸的多加百分之二十,你去买够食物,再买些抗生素,知道了吗?”
老犲,“好的好的。”
伊桑捂住口鼻,想要上前仔细观看那物体的模样,被理查德森一把拉住,“别,为你健康着想。”
理查德森和伊桑丢下老犲一个人关门上锁,离开阁楼原路返回。
伊桑,“这个奇怪动物兽鬼,还有那些所谓的‘货物’,是不是供给塞克制药的?他们现在还在干人体实验的勾当?”
理查德森,“听着探员,我说过,委托人告诉我做什么,我交差领报酬了事,其它的绝不过问。委托人是想把那些丑陋恶心的野兽吃了还是干了还是当神供着都和我毫不相关,我完全不感兴趣。”
伊桑,“现在是时候告诉我怎么到达对岸,如何找到目的地,这些委托内容你不得不说。”
理查德森,“去对岸的船我已经安排好了,到对岸与一个和我有长期合作往来的日本勘探队接头,他们会为你们领路。
当然,还有一件小事需要请你们帮个忙,刚才咱们看到的那种野兽——兽鬼,我委托勘探队抓一只活的,你们去了以后替我验验货,货没问题的话就一道送回来,回到这里我就付给你们五千美元。”
伊桑冷笑,“你还挺大方,我们顺路带个东西就给我们五千美元。”
理查德森,“没错,多好的买卖。这就是我的委托,我不会做过多解释,你们可以接受或不接受。”
伊桑,“那么不好意思,我们有正案要查,不是来干私活的。”
理查德森面对拒绝没有丝毫不悦,“没关系,说不定你们去到对岸该干什么干什么,回来刚好就能白拿一笔外快呢。”
二人走回中央是巨石的空地,看到那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又坐回原来的胡同口。
理查德森停下脚步,点上一支烟,语气轻松地问伊桑,“想留下来玩玩吗?”
伊桑,“玩什么?”
理查德森指了指女童。伊桑对他怒目而视,脑中找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恶棍,竟一时语塞。
理查德森怂怂肩,“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像是那种人,只是顺便问问。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要提醒你,身上带些现金,免得麻烦。”
伊桑,“我看不到任何自己会陷入某种肮脏麻烦的可能性。”
理查德森悠闲地吸了一口烟,“别那么说,我可没这个自信,我对咱们人类没这个自信。我们人类的本质就是邪恶,而老犲这帮家伙,这些当地人很擅长把人心里藏得最深的邪恶挖掘出来。
例如这个小女孩,看着就是个坐在路口行乞的孤儿,身后是不见光的死胡同,周围一个人影一盏灯都没有。
也许从这里路过的人是个出超市时警报器响都会紧张不安的家伙,到了这里也会不由得心里嘀咕,‘天,这也太方便了。’但是当他真的做了,以为占了便宜就大错特错。”
理查德森抬手指向一个阴森漆黑的窗口,“那里会出来几个拿着凶器的男人把他堵在胡同口,所以我觉得那种情形下你——不,他兜里最好能有些现金之类的。”
伊桑,“所以这女孩是他们的诱饵,用来要挟恋童强奸犯?”
理查德森笑了,像是在嘲笑伊桑的幼稚无知,“不,他们会等你完事了再出来和你要钱。在这个岛上没人在乎一个孤儿,强奸也好娈童也好都不是问题,但是嫖娼了别人手底下的妓女却不付钱肯定会麻烦上门。”
理查德森最后吸了一口烟,将烟头随手一甩,“我们回去吧,宴会快要结束了。”
伊桑已经和这个理查德森无话可说,两人默默离开幽暗的贫民窟返回闹市。
街边灯火渐增愈发明亮,车辆行人的声音愈发嘈杂,二人回到亚历山大酒店的石阶前,看见一群人聚拢在台阶中央,一身的华服显示他们大多是宴会结束散场的宾客。
在这群宾客包围环绕之中,台阶高处一个身着西装的人正揪住另一个人黑色礼服的领子不松手,那个动手的人正是汉克。
二人赶忙跑了过去,伊桑拉开醉气熏熏的汉克,理查德森打着圆场化解矛盾。
穿礼服的男人显得十分大度,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谦逊地微笑着摆摆手表示理解原谅,人群紧张的气氛就此放松下来,宾客各自散去。
20、车祸
宴会结束得正是时候,汉克的肚子再也塞不下一块肉,灌不进一口酒了。汉克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确认完毕,目标没有出现”,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走出酒店大门,夜晚微风拂面好不惬意,汉克决定在酒店石阶上等一会儿伊桑,若是困意来袭便先行回旅馆休息。
台阶底下大街边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司机三三两两守在车边闲聊,等待酒足饭饱的老板上司走出酒店,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军警制服的小兵。
汉克想起自己上次坐“专车”时头上还带着头套,不禁轻蔑地哼了一声。
步伐踉跄醉眼迷离的宴客纷纷踱下台阶,一个个和汉克寒暄道别,仿佛他们已经是熟络的酒友。然而汉克完全不认识这些人,酒席宴上也懒得理会他们搭讪。
司机们机警地观望酒店门口,看到老板出现便第一时间冲上台阶搀扶伺候,汉克发现这些侍从当中有一个中年人与众不同。
这个男人穿着破旧工服,鞋子裤腿满是泥污,深埋着头一步步迈上台阶,向汉克靠了过来。
汉克心里暗忖自己这辈子绝没有受人服侍的好命,于是做好准备,看这人有何贵干。
男人走到近前,三步并两步扑向汉克,口中高喊,“还我儿命!”
汉克一手挡住攻势,一手去抓男人手腕,同时挪动步伐,想要给那人来个漂亮的擒拿。没想到刚一发力便酒意上涌浑身发软,被那人扑到,两人倒在台阶上扭打在一起。
“滚开!”随着一声大吼男人被踹飞出去滚下台阶,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爬不起身。
汉克站起身,看见出手帮忙的男人一脸不悦,整理一下发型,向下面呵斥道,“卫兵呢!怎么让乞丐跑上来了!”
两个身着警官作训服的司机兼警卫员慌忙上前控制住男人,“报告局长,暴徒已经控制住,现在就押回警局!”
局长?汉克再次打量这个发型一丝不苟的男人。这人看起来是个读书人,NBC新闻播音员一般纯正的美式口音,甚至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即使面带酒色,礼服上身的扣子每一个都系得死死的。
局长,“让我自己走回去?叫支援!”
“哎呀,这太不像话了,国家的脸都丢尽了。太对不起了,这位美国友人,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故。局长,你必须从重从快处理此人!”市长埃迪森·莱走出酒店刚好看到这一幕,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局长转向汉克说道,“抱歉,让你受惊了,我们会加强市区治安的。”
汉克掸掸身上的灰尘,“先别急,我从来没见过这人,很好奇他为什么攻击我。”
市长,“好,这位友人要问他话。”
局长一摆手,两名警员把男人押送到汉克面前,死死扣住肩膀手臂,胸口向汉克敞开,为一场私刑做好了准备。
汉克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袭击我,我们认识吗?”
男人,“你是美国人!”
汉克,“我是美国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市长,“真相大白了,这是潜藏的反美种族分子,是暴徒托马斯的走狗!”
男人,“你们美国人撞死了我的儿子!还逍遥法外!”
市长,“不许他妖言惑众!把嘴堵上!”
汉克,“市长先生,审讯还是应该以专业的方式进行,你说呢,警长?”
警察局长点点头,语气和蔼平缓,“你继续说吧。我会做出公正裁决的。”
男人,“我家就在美军基地附近,基地的美国大兵天天喝酒闹事,开着车横冲直撞,我和妻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警告孩子,不要轻易出门,出门玩也要紧靠着门边玩耍。”
市长,“可是你孩子不听话,跑到路中间被车碰到了,怪得了别人?”
男人,“我的孩子很听话!我妻子说那天一声巨响,一辆悍马车的车头冲进屋里,整个房门都被撞进屋里,上面全是孩子的鲜血。我妻子吓呆了,那军车竟然倒退回去,没事一样开回基地了!”
市长,“不要说得好像美国人故意去撞一样。你家孩子是恐怖分子不成?真是可笑。”
男人,“就是故意的!你们可以去那条街看看,美国人天天开车吓唬人取乐,冲向人群再猛打方向,已经撞死撞伤不少人了,没有一个美国大兵被处罚过!”
汉克询问局长,“为什么没人逮捕这些肇事者?”
局长,“美军协助防卫CDFR,理应享有治外法权,再者说我确信这个人已经从美军基地赔偿部拿到过钱了。”
男人,“去你的臭钱!那侮辱人的三十美金你自己留着吧!我孩子死了,妻子也跳河了,我今天就是来以命换命的!”
汉克,“三十美金?真是混蛋!你们难道不应该向美军抗议,帮这个男人索赔追责吗?”
局长,“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儿童没有劳动能力,置办棺材用料也少,三十美金合理合法。”
男人双眼喷发出怒火,咬着牙说,“我今天总算看清了,该死的不只是胡作非为的美国人,你们这群洋奴才,这群狗,这群没人性的杂种更应该被碎尸万段,我——”
砰的一声枪响,男人表情僵住了,眉心的红点流淌下来鲜红的血液。汉克怒吼道,“你干什么!”
局长从容地把手枪收回礼服衣襟内侧的枪套里,“抱歉,让你受惊了。”
汉克,“我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局长,“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事实非常明显。你可能刚从美国来,不了解我们这里常见的犯罪形式。”
汉克,“犯罪?”
局长,“是的,这是个敲诈犯,专门利用孤儿来敲诈驾驶员,尤其是讨厌麻烦不愿意追究的美军士兵。
他们诓骗街边捡来的孤儿假装做游戏,谁能把飞驰的车辆拦下来,或是藏在停泊汽车的车轮底下不被司机发现,就给他们买玩具。”
汉克,“你当然可以随意胡编,现在死无对证了。”
局长,“我认为这是提前击毙罪犯,防止未来更多的罪行发生。”
汉克,“好啊,这里就有一个杀人犯,不如我现在就把他掐死在这里!“
汉克揪住局长的衣领,赶来的伊桑和理查德森阻止了汉克,拉着怒气冲冲的汉克脱离人群。
市长在人群中窃窃吩咐,“快把尸体拉走,快走快走!”
作家兼弗里茨·哈伯文学奖获得者阳女士此时刚刚离开会场,凑过来看热闹,一眼看到男人的尸体,吓得赶忙退到台阶边沿,手挡着脸忙不迭地跑下台阶找自己的车子和佣人去了。
理查德森送二人到达廉价旅店,将船票交给二人,对汉克说,”这种事经常发生,别太放心上。这是一个彻底失败的国家,他们自己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这些人不值得以现代文明与法律相待。“随后和伊桑道别离去。
回到客房伊桑迟迟无法入睡,回想着来到这个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也思忖着理查德森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虽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还是提醒一句,小心日本人。“
还有那些拦路的街痞偷偷对行人所说的话,”我们是日本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