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媛知道自己的确没什么用，她深陷泥潭自身不保，更保护不了别人。坏人近在眼前，她连射击的能力都没有。
举枪三次，次次没能打中敌人，甚至还被敌人嘲笑害了哈桑。
她叹一口气，见男人直起身把烟叼在嘴里，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建基地，难道也是为了侵略这个国家？”
“打探军事机密，”边翊挑眉看她，“要被枪毙的。”
男人缓慢吐出枪毙两个字，叶媛身体一僵。
但边翊紧接着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对阿富汗没兴趣，一块被榨干的土地能有什么价值？”
那他想要什么？叶媛顺着男人好看的喉结往下看去，目光聚集在那套军装上，不敢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生怕问的太多真的被枪毙。
见小姑娘盯着他的军装许久，杏眼里满是疑问，但就是愣着不敢问。
边翊哂笑着等她。
最后叶媛终于把视线从衣服上挪开，重新看向他，“哈桑说，你原本在南非是侵略他们的，后来却改变了主意。”
男人不置可否，等着她的下文。
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是她打听来的，还是别人主动告诉她的。
“所以，你是被人洗脑了吗？”叶媛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满怀期待盯着男人的眼睛。
边翊的烟悬在半空，没放进嘴里，瞥她一眼：“什么怪问题，谁能洗我的脑？”
“也是，”女人喃喃，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这应该不算军事机密吧，叶媛默默想。
边翊含烟移开视线，手随意搭在栏杆上，顿住片刻，“被一个小孩儿威胁了。”
这话一出，叶媛摸不着头脑，走近几步。
那股莫名的花香从她身上传来，边翊偏头打量她一眼，“用什么洗的澡？”
话题转变迅速，叶媛啊了一声，满脸疑惑，“就……浴室里的沐浴液，怎么了？”
“没什么，”边翊再次看向外面，这种奇怪的味道似乎从他第一次见她就有了。
“你怎么会被威胁呢，还是个小孩？”叶媛质疑他话的真实性，还以为边翊在开玩笑。
边翊嗤笑了声，回忆起往事，“他说，我再继续攻击他们族群，长大后就参军打败我。”
话音一落，四周的陷入沉寂。
这样的威胁别说边翊了，放在叶媛身上都不可能奏效，就像一个小屁孩威胁身为大人的你，说别惹他，否则他长大后报复你。
假到不能再假的话，叶媛瞧他一眼，心觉纳罕，这男人竟然闲的没事给她编故事听。
“行了，少废话，回去睡觉。”他捻灭烟，双手插进裤袋瞧着发愣的女人，
“你不睡吗？”
边翊突然笑了，那笑容极为可怖，叶媛瞬间觉得刚才跟她讲话的人根本不像边翊，现在这个笑得好看却恐怖的人，才是他。
“客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哪有不送回礼的道理？”
*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叶媛还在思量他的话，手抚上门框正要推开门。
木门先一步被里面人打开，男孩打开门的瞬间就愣住，随后耷拉下脑袋，盯着小脚。
见阿布醒了却是这样的状态，叶媛并不诧异，轻轻蹲下来帮他紧紧领口，“怎么醒了，是要上厕所吗？”
英文的询问叶媛说的极慢，好在阿布学了这些日子的英语，厕所的单词已经能听懂了。
阿布微微摇头，紧接着说：“No sleep。”
男孩只会说简单的英文单词，但这并不影响叶媛听懂他的意思。
村子里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一夜之间阿布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叶媛要是他，也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
但奈何语言不通，叶媛即便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牵起阿布的手，两人沿着台阶往楼下走去。
周围都是建筑阻拦住强风，叶媛的手温热细腻，阿布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昂起脸看着女人。
在角落里有几个石凳，实际上并不算石凳，原先应该是几块灰白色岩石，后来被人坐的次数多了就变成了石凳。
夜幕上仍旧挂着那轮圆月，叶媛抬头看了看，让阿布坐在石凳上，自己则蹲下与他平视，语气温柔：“阿布，你虽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允许我自私一回，当一次我的倾听者吧。”
男孩脸上带着茫然。
“我从没经历过战争，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我很害怕也很无措。对不起，阿布，是我害了大家，”叶媛鼻头酸涩无比，“虽然他说我没那么重要，我也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不可能阻止战争，但……这次的袭击总归来说是因为我。所以我很后悔，后悔跟你们见面认识，后悔在依克村住这么久，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说到此叶媛的眸色暗淡下去，她垂眸回忆起边翊，又想明白了什么。
这些美国人为什么会盯上她？
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在边翊身上，据叶媛所知道的外界没人知晓雇佣兵的幕后老大是谁，美国人必定是想通过她顺藤摸瓜到边翊身上。
想到这叶媛心凉了半截。
那美国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除夕夜那天边翊不请自来，明明听别人说他离开了，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又回到阿富汗，还去了依克村。
也许就是因为那天，边翊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引蛇出洞。
这个念头太可怕，叶媛不由得后撤一步，差点坐在地上。
阿布看着眼前女人的神色变得不对劲，但她刚才说的话不是英文，是华语，他一个单词都没能听懂。
男孩只能干着急，刚想抚摸叶媛的脸颊，小手却悬在半空没敢靠近。
叶媛眉头紧锁，内心激烈交锋，甚至忽略了男孩担忧的神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的凶手就是边翊，女人刚涌出的那点感激荡然无存。
他不再是这起灾难的救世主，而是真凶。
女人沉默半晌，连带着风都变得清冽不少，直到她蹲的脚腕发酸，才站起身。
现在下定义还为时过早，叶媛心沉了沉，先将这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牵着男孩重新上了楼。
*
猎杀风暴行动已然收尾，窗外大亮，鲜活的阳光洒在营地的各个角落，映出闪闪生机。
然作战中心内气氛低沉，一下战机就集合至此的九名雇佣兵飞行员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喘地立着。
他们对面的是一夜未眠的男人，边翊并无倦色，只是脸色极差。
洛克率先汇报，打破了沉静，“老大，回航的时候为避免目标过大，采取战机分散回航的策略。飞至喀布尔城镇上空，战机与地面联络中断，天色太暗我们没有视野，只能谨慎快速飞过。幽灵他……负责远端侦查保护，所以是最后一个回航的，他跟在我们身后。”
空气中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洛克后背发冷，语速不由得加快，“我们飞行很远后听到了后面的爆炸声……幽灵的战机被袭坠毁。”
说完，几位飞行员迅速回忆起夜空中卷起熊熊黑烟与火光翻滚坠落的战机。
“幽灵飞行经验丰富，爆炸前一定会弹射跳伞。”契西尔站在边翊身旁说道。
“敌人也应该是猜到这点，战机爆炸之后地面开始迅速扫射，当时离幽灵最近的战机也有十五海里远，我们来不及救援。”越往后，洛克的声音越小，最后他使劲咽了口口水。
边翊冷眸扫了他们一眼，“所以你们及时跑了，没一个人回去查看支援。”
这话瞬间让几人的头压低，他们也正是害怕老大因为这点怪罪他们，才一直提心吊胆。
没想到边翊眼光毒辣，第一句话就直冲要害。
“雇佣兵第二条准则是什么？”
“任何情况不允许抛弃战友……”回答问题的还是洛克。
“契西尔，”男人突然叫了声，被叫到名字的黑人立刻站直，“你给我训了一群聋子哑巴出来是吗？”
契西尔知道边翊没那个闲心亲自训斥这些人，于是抬头厉声道：“都滚去练兵场领罚。”
“是！”
回答气势如虹，九人同时转身向门外走去。
待人走后，契西尔转身说：“老大，已经派人去爆炸处地面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