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人没有能对付直升机的毒刺导弹,仅凭手里的狙击枪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于是纷纷缴械投降。
美国人向来会及时止损。
但可惜幽灵并没停下,他嘴角勾起邪笑,嚼着口香糖转头朝火控飞行员说:“送这群美国佬见他们的上帝去。”
火控员昂头一下,左手按住红色按钮,密麻如雨的榴弹落向地面,身穿迷彩服的白人们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接二连三嘭的倒地。
而即便是扫射完一圈的特种兵,那间泥屋却连块黄泥渣都没掉,火控员扬起笑意,“幽灵,瞧这准度。金牌狙击手的位置得我来做了。”
叶媛抬头,见那架直升机解决完她附近的敌人,转头也飞去了山腰,两架直升机借着照明弹对地面的迫击炮阵地与炮手精确打击。
“阿布,我们安全了。”叶媛说完,快速拉开门冲出去,哈桑的尸体面朝下,浓稠的血流了一地,沾染黄沙成了污泥。
女人扶起哈桑,让他倚在黄泥墙边,用袖子帮他擦去额头上的血渍。
哈桑的样子一如往常,只是闭上了那双鹰似的眼睛。耳边传来重物落地声,叶媛看过去才发现是阿布,此时他正抱着卡莱达的尸体跪坐在地。
男孩的眼眶蓄满泪水,脸颊上全是自责。
是他害死了哈桑。
他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幼小的身躯被火光拉的极长,也映射出他的颤抖。
叶媛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阿布肯定是在责备自己,要不是他贸然出去,就不会引得敌人察觉,哈桑也不会为了他中弹。
以哈桑的身手,绝不可能死在这里。
叶媛起身准备走过去安慰男孩,却在站起来的一刹那僵在原地。
照明弹身上挂着降落伞,看似悬停在空中,它照亮了女人煞白的脸。
阿布仍旧在痛哭,没发觉这一切。
叶媛腿软地站不住,踉跄着扶住低矮的泥墙,眼前的景象可以称为人间炼狱。
放眼望去没有完整的房子,而地面上……散落的不仅是泥墙残骸,还有各种尸块,男女老少甚至是老黄牛各种牲口,血流满土地形成大片血泥。
宛如白昼时分的依克村赤裸钻进女人的眼睛。
她的鼻子被浓烟以及血腥味唤醒了,面前的真实与残酷涌入叶媛的大脑。
阿布听见眼前的人低吼混合着哭腔,他安静流着泪抬头看去,只见女人大半个身子伏在黄泥墙沿上,脸埋在臂膀间痛哭。
他从没听见媛媛发出过这种声音,蕴含着绝望和怒火。小小的身躯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差点摔倒,他小跑几步到她身边。
阿布挨着叶媛再次跪下,脸蛋对着哈桑,泪汩汩滴落。
*
幸存的村民只有不到十个,其中大部分还是小孩。他们被自己的父母压在身下,挡住敌人一次次的狂轰滥炸和机枪瞄准。
开阔肃杀的练兵场一角,满身血泥的村民坐在砂石地上痛哭哀嚎,小孩子们则倚着墙角,小心打量驻守在四处的高大雇佣兵。
巡逻的队伍一队又一队,表示营地已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军医来过一趟给伤者包扎完伤口就离开了。
在这不到十个人的幸存者中间,女人枯坐着,她的目光呆滞维持一个坐姿一动不动,就连军医过来给她包扎后颈被碎片划破的伤口,叶媛都没任何反应。
擦药之前消毒会有刺痛的感觉,医生提醒她感觉到疼可以开口说,但消完毒擦了药,甚至是纱布一圈圈包扎结束后,女人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那感觉就像是灵魂被人抽走,只剩下躯体。
叶媛不是没有痛感,也不是听不见别人的话。周遭的事物跟人,她都能感知到,只是她的身体像被吸进沼泽地一样,不能动弹。
四肢沉重地抬不起来,眼睛没有力气转动,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心脏跳动。
阿布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他认为媛媛的悲伤是因为哈桑,哈桑的死是因为他,所以媛媛怪他恨他。
但其实叶媛谁都不怪,硬要说怪,她怪自己。哈桑说这群坏人的目标是她,所以这晚的袭击是因为她,依克村的村民是被拖累的。
但该恨的是那群迷彩服坏人,她看清了那些人的样貌,是美国人。
是他们滥杀无辜,残暴无道,用炸弹无差别轰炸平民百姓。
枯坐许久,耳边的风仿佛都停息下来,叶媛忽然听到有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她僵硬地抬起头,一时间愣住。
练兵场前面路上,一群持枪雇佣兵跟在一道身影的后面,叶媛第一次见那人穿军装,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体将那件墨绿色军装衬的格外干练帅气。
他正在听契西尔的汇报,眉眼依旧清冷平淡,但却涌现出显而易见的杀意。叶媛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远处勘测塔上灯光扫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无可挑剔。
叶媛的心脏猛地颤动几下。
直到契西尔指了下这边,他的眸才缓缓转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脚步顿住,侧着头看这边,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叶媛只觉得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吸不上来,也许是在死人堆里带了太久,此时她竟觉得那人真像别人嘴里的救世主。
光线暗淡,边翊看清被一群脏兮兮的村民包围着的女人,眉心微蹙,因为此时的叶媛的小脸上也布满泥污,跟掉进泥坑的小猫一样可怜兮兮。
女人还用闪着泪光的眼盯着他,慢慢起身。
“怎么搞的?”
契西尔听得出老大话里的责怪,他也顺势看了眼女人,看上去确实挺惨,但最起码没受伤。
他认为的没受伤就是没缺胳膊少腿,至少健全。
“老大,哈桑死了。”这话也就解释了女人是这副样子,因为保护她的人已经牺牲了。
这里死个人很常见,边翊神色未变,正要抬腿走过去,契西尔继续汇报:“老大,雇佣兵各支队以及布维斯小队的队长都准备就绪,这次袭击敌人显然是摸清了一号哨点的路线与巡查时间,我们要尽快做出反击。”
否则损失就不只是一个依克村了。
后半句契西尔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
边翊冷眼看他一眼,后者低头说:“作战会在等您去做决定。”
作战方向与手段他们都明确,毕竟袭击美军喀布尔基地的猎杀风暴计划从他们发现那批入境的美军特种兵之后就在做准备。
但调用哪里的战机,回航路线以及作战分寸都需要边翊去定夺。
事情确实紧急,当下必须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尽快做出反击。
边翊再次看向女人,她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两只手的手指蜷着握住衣角,站在那里纤弱极了。
“找个屋子让她洗澡,”边翊收回视线,“再派人给她送些吃的。”
男人走了几步再次停住,“要少油清淡的。”
契西尔反应两秒,又看了眼女人的方向,“是。”
看见男人离开的身影,叶媛有些失落,她往前走几步再次停下来。低头牵连到后颈的伤口,叶媛低声嘶了一声,手抚上脖子。
一滴泪砸在手肘上,她愣神片刻,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她觉得搞不懂自己了。不就是人家没过来吗?她之前对这个男人避之若骛,生怕沾染上半点关系,现在有难了,又把他当成救世主万能神。
叶媛觉得自己可怕,怎么会转变的这样快。
或许是今晚太过恐惧,战争所带来的创伤是难以抚平的,对于她来说,身临其境地经历新闻与视频中的情景是头一次,这样的畏惧绝不亚于叶媛此生经历的任何一件事。
而边翊……
叶媛抚着脖子蹲下,轻笑一声,她刚才像是着了魔道,竟然有他有能力复活哈桑这样的痴心妄想。
*
会议室气氛静肃,几队队长坐在两旁,均着作战服。
门被拉开,男人走进来,队长们瞬间起身敬礼。
边翊坐在主位,看着眼前的屏幕,“重复一遍作战计划。”
左手旁的黑鹰迅速做出反应,“首先摧毁敌军营地雷达站,需派直升机在地面上方15米潜入,期间保证通讯无线电完全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