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下午他没撒谎，”烟燃尽，边翊将其扔到脚下，“英国人留后手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马岛还拴不住他们。”
冼礼骂了声，“喂不熟的狗。”
思量起边翊的话，冼礼反应几秒，问道：你今天下去去见约翰了？不是说回孟定坝子看罗嫣吗？”
“他守在密支那城外，专门等我出城。”边翊绕进车内，“老家伙说英国人叫他回去，是要商议向独立军支援军械，让可钦尽快调兵去南边。”
这烂借口约翰说了不下十次，哪次都没能兑现。
冼礼知道这些老滑头们指望不上，“他们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等我们打累了，再一网打尽。到时候不听他们的都不行。”
边翊的长腿踩着车门，院里传来小孩儿咿呀的叫鸣声，比鸟叫还烦人。
又传来女人温柔的声线，“等凉一些再吃，现在碰的话会烫到嘴巴的。”
那边有人把她的话翻译过去，小孩子的叫声这才降低不少。
“哪来的小孩？刚才是罗嫣的声音吗？”冼礼耳朵敏锐，捕捉到小孩跟女人的声音。
他知道今天是华国的除夕，每年这天边翊都会回孟定坝子，今天应该也不例外。
叶媛环视一圈，见男人并没回来，她承诺给他吃第一个，要是没遵守这人指不定又怎么发疯。
“边翊呢？”她走向哈桑，问道。
女人离得稍近了些，声音清晰起来，就连冼礼都听得清楚。
“这人的声音怎么像叶媛的？”冼礼诧异道。
哈桑侧身，叶媛看清坐在车后座，长腿亘在车门上的男人。他微侧着身，挑眉睨她一眼，对电话说了句，“给那老家伙的女儿身边多派几个人手，盯紧了。”
不知道又是谁的女儿这么倒霉，叶媛心里同情，声音也不由得软了软，“饺子好了，给你留的第一个。”
“那几个小崽子没碰？”刚才听见小孩叫唤，就跟已经吃了一样，听得他莫名烦躁。
他站起来，低头看她，身影遮住女人整个身子，衬得她格外小巧。
“没……没，都说给你吃第一个了，”叶媛底气不足的退几步，饺子出锅的时候卡莱达没忍住捏住一个，还没来得放进嘴里就被她叫停。
应该不算吃。
叶媛磕巴的话让男人狐疑，他低头凑近，淡淡的烟味环绕在叶媛的身旁。
“真的？”
“真的。”她强调。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勾起嘴角，跨着大步进了院子。
压迫感减少，叶媛也快步跟上。
阿丽拉已经摆好餐桌，几大盘饺子被平摆在正中央，周围还有分好的舒尔包以及叶媛炒得几个小菜。椅子排列整齐，每个餐位还摆好筷子跟勺子，杯子里倒满“雪耳碧”——一种特色果汁。
看起来还真像一顿年夜饭。
阿丽拉能干，叶媛一直都知道，她招呼着小朋友坐下，许是男人进来了，孩子们也变得拘束起来。
边翊倒是并不认生，三两步找了个最舒适的椅子坐下。也是，这人厚脸皮惯了，叶媛心里吐槽，转身温柔地安排阿布坐在她的身边。
叶媛刚坐好，就听见有人用筷子敲几下桌子，她皱着眉看过去，骤然对上男人不满的眸子。
“离我那么远干嘛？滚过来。”
孩子们害怕边翊，几乎都坐在了男人的对面，他身边的位置空无一人。
多出这么多位置，叶媛这才想起来还没喊哈桑他们归过来一起吃。于是，男人见她蹭的起身，他满意扬起嘴角却又在下一秒重重落下。
叶媛朝身后走去，看都没看他的方向一眼。
“哈桑，你们几个过来一起吃。”
几个黑脸男人正在门口说着话，听见这话，哈桑连忙摇头，往叶媛身后看去还能看见老大阴沉的脸色。
阿布刚拿起筷子，被姐姐敲了下手背，不得不再次放下，他看向阿丽拉的方向，发觉姐姐正在观察男人的脸色。
几个孩子都看清了，那个大魔头的脸色跟昨天晚上要杀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起吃吧，我包了很多饺子，够我们所有人吃的。在我们家乡，可从没有让人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饺子的道理。”
哈桑面露难色，犹豫看叶媛身后几眼。
女人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不让吃。她耸耸肩，准备回头去劝说边翊。
刚转身，就听见男人充满戾气的声音，“磨蹭什么，都滚过来。”
叶媛第一次见识到行军速度，那几人就跟身后有炸弹一样，溜得飞快，一瞬间都坐好了。
还贴心地将边翊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她。
“大家举起杯子！”叶媛坐定，笑着端起手边的果汁。
阿丽拉小声翻译，孩子们纷纷端起雪耳碧。
边翊依旧是抱臂，跟没听见一样挑眉看她。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幸福平安，开心快乐。”她侧脸精致小巧，远处的车灯勾勒出轮廓，温和生动。“新年快乐！”
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响声，小孩子们也学着叶媛，用并不标准的华语说新年快乐。
雇佣兵们是第一次过华国的新年，除了哈桑，其余四位都不会讲华语，也只能跟小孩子们一样学个音似。
第一颗饺子被叶媛夹到边翊面前，她眼尾的笑意还未散去，轻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男人唇角勾起，垂眸盯着那颗圆滚白胖的水饺，并不急着吃，而是偏头继续看她。
有的孩子不会使筷子，只能用小勺，饺子嫩滑很难用勺子舀起。叶媛见状帮他们盛到面前的碗里，长桌两侧的孩子难以照顾到，阿丽拉起身帮忙。
“哇！好好吃！”
“老师太厉害了，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
“……”
赞叹声四起，阿丽拉将孩子们的话翻译给叶媛听，叶媛也咬了口饺子，馅料果然调的正好，鲜香味美。跟家里的味道差不多，奶奶调的味道也是这样。
徒然想起家人，叶媛扯着的嘴角降下去，不知道爸妈过年给没给她打电话，要是听见关机他们会很担心自己吧。她闭关码字不是一次两次了，父母联系不上她是不会贸然来找她的，上一次就因为他们的突然袭击，叶媛发了好大的火，二老从那之后再也没敢不打招呼找她。
耳边孩子的欢声笑语传进耳朵，他们真的好幸福，虽然生在落后贫瘠的村庄，但却有家人有朋友，他们可以随意进出，不会被人限制自由。
叶媛幽幽抬起眼睛，记忆琐碎飘扬，曾几何时加尔卡说过羡慕她，羡慕她可以随时离开沙漠，但他不可以。现在的她，却也是离不开这里，只能羡慕来去自由的阿丽拉。
晃着小脚正美滋滋吃饺子的阿布眨巴下眼睛，他再次从媛媛身上感知到那抹浓重的孤独和哀伤。
阿布跳下椅子，绕过排排小孩的脚，却被男人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但媛媛看起来太伤心了，他深呼吸几次，小胸膛起伏几下，快步走到叶媛身边。
他的小手抚上女人的脸颊，叶媛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惊到，她怔了片刻，刚挂上笑脸就听见身旁人冷声说：“让他把脏手拿开，不然就剁了。”
煞风景的人果然讨人嫌。
今晚她顺从的够多了，况且边翊今天也格外反常，就跟闲的不行一样，可刚刚他还忙着打电话处理事情。
阿布被女人抱在膝上，她看了眼边翊，“过年不能发火，这是老传统。”
用纸巾把阿布嘴角的油擦去，叶媛悠悠开口，“今天要是发火，往后一整年都会生气。”
“照你这么说，”边翊来了兴致，“今天无论做什么，以后的一年里就都会做什么？”
过去爷爷总是说，除夕小孩子不能哭，要笑。这样才能保证新的一年每天都能开怀大笑。奶奶也说，除夕要是生气吵架的话，明年一整年都会吵架拌嘴。
如此这样，叶媛觉得貌似是这个道理。
她点点头。
边翊笑了声，好整以暇地勾起她垂在肩的黑发，慢悠悠道：“那你今天给我口，一年就都给我……”
话还没讲完，叶媛迅速咳嗽打断，脸色绯红，忙看了眼能听懂的哈桑。黑人此时已经把脸埋到碗里了，即使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媛媛的脸突然变红，阿布好奇地揉了揉。
“啧。”男人蹙眉冷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