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外面的集市上换点钱,不是偷跑。”得知幽灵并没有见到梅花他们,叶鸢说话都硬气不少,偏头躲过他的口香糖。
这话听起来很假,幽灵挑眉看她,“沙鳄给了那个小丫头不少钱吧,怎么,她克扣下来没给你?”
“不是的,”叶鸢连忙摇头,“那些钱不是我的,我不能随便乱用。”
“你用钱干嘛?买通那个小丫头放你跑吗?”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蓝色眸子的白人想象力是真的很丰富,叶鸢差点被他气笑,这不纯纯往她身上泼脏水吗?
于是叶鸢只能耐心将阿丽拉的事情讲了个大概,最后总结一句话,换钱帮女孩赎身。
听完这一切,幽灵沉默半晌,似乎在鉴定她话的真实性。
叶鸢微笑,“沙鳄是不是跟你介绍过我?”
幽灵眨眼,点点头。
那就对了,契西尔对她有意见人尽皆知,恐怕在这直性子的黑人眼里,她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逃跑然后毁掉边翊。
“先生,你最好不要通过别人的嘴来了解一个人,否则你永远都会有偏见。”她好心提醒完,笑意尽敛,自顾自闷头往前走。
“别生气,小鸢,”幽灵扛枪追上她,挠挠脑袋,“我信你。”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男人身上的枪极其扎眼,连带叶鸢也被人关注着。
她偏头看了眼,“你平时就这么张扬?”
口香糖已经被男人吃了,他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放心,这里端枪的人多的是。对了,你换完钱了?”
“没有,”想起被打断的计划,叶鸢就觉得头疼。
不知不觉间他们重新回到了集市,这里人群仍旧络绎不绝,接踵而至的行人撞了叶鸢的胳膊,幽灵一手将她拉到路内侧。
阿丽拉应该还在做工,日头正盛,驱散了寒冷。
“小姐!小姐!”一旁的人高昂叫喊声传来,两人俱是一顿,叶鸢看过去。
一大罐的乳白色药膏边站着早上的那位老板。
“你真讲信用!”老板惊喜涨红了脸,没想到女人真的回来了。
“认识?”幽灵侧头看她。
答应过别人的事叶鸢向来做到,可现在她没换到钱买不了凡士林。于是女人神色变了下,慢慢挪了过去。
她思忖着如何解释自己没钱买,一只手夹着钱伸了过来,声音响起:“想买就买。”
幽灵猜测女人没钱,脸上才会有那种羞愧混杂着难以启齿的表情。
大额的阿尼钞票让老板眼前一亮,目光接触到高大白种男人身后的枪时愣了一下,悄摸说道:“先生,这里守着很多塔利班的人,你最好把枪藏起来。”
四周人头攒动,叶鸢看过去,对上好几个人审视的眼神。
那几人脸色低沉,跟路过买东西的行人毫不相同。
幽灵也顺着方向看了眼,漫不在乎回答:“多谢了。”
他拿起凡士林药膏,转头对叶鸢说道:“走吧,回依克村。”
女人的手腕被拉住,两人穿出人群,叶鸢这才回过神,“我答应了阿丽拉跟她一起回去。”
“小鸢,”幽灵将凡士林塞到她手里,“沙鳄有命令,不许放你出依克村。”
契西尔的命令就是边翊的意思。幽灵不会包庇她的,就算他很喜欢这个姑娘。
“必须现在回去吗?”她并没争辩下去,而是冷静地问。
两人站在窄巷子里,不远处就是闹市,喧闹纷飞的世界跟这边分离开。
完成任务需立即归队,半路碰上叶鸢他已经晚了不少时间,回去肯定要领罚。
男人敛起玩笑神色,点了下头。
“能给我一点时间去见阿丽拉吗?我想跟她说一声再走。”
叶鸢语气并不低微,她认为自己的要求是合理的。两个人一起出来的,她不能一声不响丢下阿丽拉离开。
军事基地有着严苛管理制度,一秒之差就会带来不同的军罚。幽灵嚼口香糖的速度慢了下来,仅是一瞬,他望着女人明亮的眸,又笑起来,“当然可以。”
于是叶鸢去了餐馆,位置还是阿丽拉早上告诉她的,见到阿丽拉,她把凡士林交给女孩,跟她告了别。
阿丽拉看到守在门口的白人雇佣兵,心里也猜到什么,没敢深问鸢鸢,笑着跟她道谢告别。
门前幽灵身边聚过来几个肤色较暗的男人,他们交谈着,幽灵没往店里再看一眼。
“阿丽拉,”女人还没走几步,又折回来,“给你这个。”
那枚平安锁塞到女孩手里,叶鸢解释说:“遇上点意外,我没能换掉这个。现在我没机会了,就送给你吧。”
“我不要,鸢鸢,我不能……”
“你放心,这是我的东西,不是那些雇佣兵的。你可以把它换成钱,如果足够把你从丈夫手里赎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钱要是多了,就麻烦你给没鞋的孩子们买新鞋,另外替我跟外祖父告别。”
她说完一长串话,最后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保重,阿丽拉,去追求你的自由吧。”
这近乎诀别的话让女孩湿了眼眶,她不知情鸢鸢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沉甸甸的金子烫的她手疼。
“鸢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这些日子的观察,阿丽拉发觉自从鸢鸢住进院子里,大兵的巡逻就愈发勤了,那些端着枪的人每次都会同一时间转头盯着鸢鸢,看好大一会。
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逃跑的念头。
鸢鸢并不开心,阿布说过她很孤单。阿丽拉想到自己是被泰尔关在了笼子里,那鸢鸢呢?她是被谁关在依克村的?
叶鸢抹去女孩眼角的细泪,又回头看门外,那里只剩下幽灵一人。
“要是还能见面,我都讲给你听。”
她知道契西尔对自己的恨意,这件事恐怕会让他大做文章,添油加醋汇报给边翊,给她安上偷跑的帽子,然后杀了她。
那枚平安锁再次被塞回女人的手心,“鸢鸢,我们相信一切都有定数,它是你的就会一直是你的,我不能拿走。还有,我感觉的到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到时候鸢鸢你都讲给我听好不好?”
叶鸢眉心颤动,还没说出话,门口响起男人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幽灵侧头,声音低沉。
将心头的酸意压下去,叶鸢重新扬起嘴角,“好,我们一定再见。”
出了门,叶鸢突然落下泪,这一幕让幽灵不知所措,他哪哄过女孩。
两人继续往依克村的方向走,直到她擦了第四次泪,幽灵才组织好语言,“你把事情讲清楚,沙鳄不会怪你的。”
是的,他犹豫这么久,才想出一句话。
只是他并不知道,叶鸢的泪是为阿丽拉而流,为短暂的相聚却要身不由己的分离而流,也是为这个女孩孤身一人的勇气而流。
大多数时候,女性才会真正帮助女性,也可以理解为,女性才会真正理解同情女性。
叶鸢看他的时候又瞄到那柄枪,回忆起来他们出门后貌似没再见到那些塔利班。
幽灵当时跟那些人在门前交谈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几人明显也揣着枪,说明也是武装分子。他们显然跟雇佣兵不太一样,似乎是民兵。
而在这阿富汗,唯一能在喀布尔来去自由的民兵,只有塔利班。
民兵对幽灵没任何恶意,反而说话的时候弓着腰,脸上清一色的恭敬。
正思忖着,幽灵将口香糖吐掉,露出白牙,“大不了我替你挨罚,怎么样?”
他仗义地拍拍胸口,一副老子罩定你的样子。
叶鸢被他幼稚笑了,没敢说契西尔可能要杀她,抬手遮着眼前阳光,“你还挺绅士。”
男人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这时耳机通讯电台传来机械声音。
因为喀布尔是阿富汗首都,是必争之地,过去连年打仗民不聊生,后来塔利班接管这片地域之后就在各处安装了电子干扰信号。
也是这个原因,幽灵一直没跟联系上基地。
如今走出喀布尔,信号恢复。
“基地已进入一级戒备,基地已进入一级戒备……”
男人脸色凝重,步子变缓,一级戒备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要开战,从喀布尔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真是开战的话他早就能听到。
那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老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