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安然手里把玩着上官璟给她的学院徽章。
她轻轻抚摸徽章上刻着的“魂”字,上官璟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你没办法再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了。”
她遇到遗魂和上官璟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在那天之后,安然向学校请了几天的假,把自己关在家里死活不出门。后来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今早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学校。
幸运的是,她今天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遗魂,尤其是在学校,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毕竟学生不比社会人士有很多烦心的事情,所以他们不怎么散发负能量,遗魂也因此不会被招来。这是安然能给自己的最好解释。
那天遇到被遗魂附身的同学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印象中对方的名牌是黄色,那就证明他是高一生。高一的班级在高二的下一层楼,安然犹豫着待会下课时要不要到楼下探个究竟。
上官璟说过,遗魂一旦附身久了,宿主的能量会被逐渐吸收,等遗魂进化完成,能够独立与宿主分开后,原宿主可能会受到一些损伤。至于损伤的程度是因人而异,有些人会无缘无故猝死,也有些人会遭受精神上的问题。
但是在极少情况下,由于分离出来的遗魂会长着与原宿主一模一样的长相,它们会为了不让周围人类发现原宿主被取代,而选择铲除后患——吞噬宿主,与其合二为一。
那个同学……也才十五岁,如果这么放任不管,那他的结局会不会如上官璟形容般,被一个怪物替代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么一想,安然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也许目前只有她能够救了那个人,如果选择避而不见,那她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安然原本就心不在焉,抬眼一看,正好在人影消失在窗户之前,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的脖子上长着遗魂!
安然蓦然起身,因而不小心弄倒了身后的椅子,一声巨响引来了班上所有人的目光。
“安然同学,你对这堂课有什么意见吗?”讲台上的老师显然被吓了一跳,语气略有些不满。
“我、我想去趟洗手间。”
老师微微皱眉,不明白上个洗手间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但念在安然平时品行懂事乖巧,也不再为难她,点头表示允许。
待安然赶到人影消失的那个转弯处时,已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她迅速下楼,在漫长的走廊上也找不到人。
她立时有些不安,没看错的话,那人就是她前几天遇到的钱包主人,而且对方脖子上遗魂的五官已经开始长全。
意思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接下来应该去哪里找人时,一声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
安然迅速反应过来,往楼梯下一看,隐约间看见有人正往下走。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第六感促使安然追了上去。
跑出学习楼时,安然再次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她难免感到一丝诡异,听那人的脚步声,她肯定可以追上的,可怎么又不见了呢?
由于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在各自的教室里上课,学习楼外根本没有人。安然不死心地在附近找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打算返回教室时,她发现平时不开放的篮球馆没有上锁,正虚掩着的门仿佛在召唤她一样。
“我一定是疯了。”安然忍不住自嘲。
前几天她差点死于遗魂手上,今日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但是一想到那个男同学,她又不忍就这么转身离开。
越靠近篮球馆,安然内心的不适感越强,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就连自己也没发现到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深怕惊扰了什么不该觉醒的东西。
殊不知,门后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耐心地等着猎物上钩。
只要安然踏进来,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撕开那纤细的脖子,贪婪地吮吸那香气袭人的血液。那可是它有意识以来,第一次闻到如此令人垂涎的血香,这个猎物定然是个宝贝。
安然伸出去的手已经搭在把手上,就差一点……
差一点……
“?”
虚掩的门骤然被关上,安然神色一愣,搭在她手上的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丝毫不留恋地收了回去。
这赫然出现的人眉目凛冽,深邃的眼睛里嵌着寒星,挺立的鼻梁,生得十分俊美,但眼神却透露着不符合气质的冰冷与疏远,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安然动了动嘴唇,唤了一声:“墨时契。”
“老师找你。”他说。
墨时契是她的同班同学,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一直形单影只,坐在教室角落,永远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安然几乎都没怎么听过他的声音,有时候甚至都忘了班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倒不是说对方存在感很低,相反的,墨时契在学校里很受女孩子欢迎。
但他生性清冷,惜字如金,很难让人接近。加上安然本身也不喜社交,班上也没有几个跟她熟络的人,自然也不曾接触过墨时契。
“可是……”那个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怎么可以回去?
“老师找你。”
“……”
这个墨时契不会只会说这句话吧?
安然抬眼看了他一会儿,试探性地说:“我还有点事。”
墨时契静默数秒,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老师找你。”
“……”
安然为难地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瞄了瞄似乎在等着她离开的固执少年,最后索性跟着他回到了教室。
接下来的课堂,安然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她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打算放学后到处在校园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次找到那个遗魂。
问题是,找到之后应该做什么?
她倒不是有自信认为自己有能力驯服遗魂,毕竟上一次,根据上官璟的指导复活那颗树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操作法。
她一个雏鸟还学什么高僧除妖?
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求上官璟前来帮忙,可她又如何找到上官璟呢?上次除了给她弦月魂学院的徽章,上官璟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安然忙着跟自己较劲,浑然不觉坐在她斜后方的角落那里,墨时契正单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放学钟声响起,安然一刻不容缓地冲出教室。她首先在高一层楼的走廊上徘徊,不见其目标人物,便直接转身朝篮球馆去。
这一次篮球馆的门还是紧闭着,但安然知道对方就在里面。因为门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黄色的学生牌。
安然:“……”
这也太刻意了。
安然悄然地推开了门,在有限的光线里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灯一亮,映入眼帘的庞大体育馆里不见人的踪影,但安然莫名感觉到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第六感在作祟,但她就是坚定,她要找的遗魂就藏在这里某个角落里。心中的不适感再度升起,似乎每次接近遗魂的时候她就会有这种令人难受的感觉。
安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来,给自己壮了壮胆。
她现在身处观众席,刚才开的灯也只能照亮部分的观众席,所以体育馆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仔细一看,安然才发现最下面一排的其中一个观众座椅上坐着一个人。
安然握紧了拳头,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陈鑫同学?”
对方宛如一座石像不动,安然连续叫了几声,确定对方故意对她置之不理,她便缓慢地走了下去。
距离对方只有三层座椅时,安然不动声色地取出了她事先藏在口袋里的剪刀,语气出奇地淡定:“你是陈鑫同学对吗?我找你有点事,方便聊一聊吗?”
由于对方所在的位置有些偏暗,而且头上又戴着帽兜,安然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左侧脖子。
“陈鑫同学?”
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只见他缓慢地转过头来,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
他的左侧脖子……没有遗魂!?
怎么可能!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安然那天遇到的钱包主人!
他的脖子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遗魂的痕迹,难道……已经太迟了?
安然的警惕心霎时提起,后退了两步,藏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武器。
“你是谁?”陈鑫直接站了起来,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安然看到他脸上多了几分茫然的神情,而且眼底清澈,不像是被人操控,与前一秒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又是谁?”安然故作镇定,不停地在他脸上寻找破绽。
“我叫陈鑫。”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安然手中的名牌,喜上眉梢道:“你捡到了我的名牌,谢谢你。”
安然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来的手,顿时犹豫了。
这个人,不是陈鑫。
“你为何在这里?”她接着问。
陈鑫歪了歪头,露出了明知故问的表情,但还是乖巧地答道:“我来打篮球,但是没找到篮球。”
连身边没有篮球的借口都想好了。
“是吗?那我帮你去借吧……”安然勉强一笑,增强说服力地说:“我正好要到办公室去一趟。”
安然心里盘算着,她必须把对方带到户外去。
这个篮球馆里的活动范围有限,要是遇到性命威胁,她没有路可以安全逃离,所以她必须给自己创造全身而退的机会。
安然边说边往后退,还来不及转身,陈鑫的脸瞬间阴暗了不少,但语气还是明朗得让人挑不出问题:“你不把我的名牌还给我吗?”
“这个……不是你的名牌。”安然镇定回答,脚下的步伐不曾减慢。
安然之所以肯定对方不是陈鑫,是因为她在进来之前已经把陈鑫的名牌藏进口袋里面,而她现在手上拿着的是自己刚摘下来的名牌。
如果陈鑫不是故意引安然进来的,那他不会这么笃定是安然找到了名牌。
毕竟校园这么大,他怎么知道东西掉落在哪里?除非是自己的名牌被故意放到了篮球馆门前,而他亲自引来的猎物,必定会在进来之前捡到了他留下的诱饵。
“是我的……就是我的……”陈鑫的眼瞳忽然爬满了血丝,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起来,看似断了线的失控木偶,正缓缓地向安然走来。
同一时间,他的左侧脖子骤然鼓起一个大包,一只残缺的手指从里面出来,接下来是那噩梦里驱之不去的惨绿人脸……
遗魂!
原来这个遗魂还没有完全从原宿主脱离出来,目前来看也只成功分化出一张五官和一只手,显得人不人,鬼不鬼。
其实在遗魂开始现身,安然已顾不上谨慎,冲向打开的门,那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用砖块挡着的。结果失策了,没想到这只遗魂还有这种能力,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扇门猛然的关上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
面对安然这个瓮中鳖,“陈鑫”显然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时不时发出了阴森森的笑声。安然甚至无法判断声音是从陈鑫身上传来的,还是那只遗魂发出的。
“还给我……”见“陈鑫”的步步逼近,安然果断另寻出路,翻身跳上身侧的座椅,飞快跑下观众席,直接冲到篮球馆中心。
环顾一看,除了观众席最上端的出口,球场右侧还有另一扇门是连接学校的户外游泳池。
趁着遗魂动作呆滞地东张西望寻找安然,她利用身上仅有的武器狂砸门上的锁头,结果锁头没坏,反而剪刀上的螺丝脱落,两把刀刃意外被拆开掉在了地上,完全不能用了。
“嘶……“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安然的手掌,才愈合不久的手又多了新的伤口,血珠顺着手心流下了手臂。
“什么破剪刀!”安然气急败坏地回头,看到“陈鑫”已经走下观众席,朝他这里走来。
她如今已经顾不上害怕,泪水都被活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转睫间,遗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发出了一段段诡谲的声音,似哭声又似笑声,完全演绎了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变态怪物。
它是不是在嘲讽?
安然想着,如果遗魂有情绪,它现在应该在嘲笑她的无能。若不是遗魂天生动作呆滞缓慢,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摄魂……”安然突然想起上官璟的话:“摄魂者可以与万物生灵沟通,并加以利用它们的灵性来做事。”
陡然间,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不远处的刀刃。
如果上官璟说的是事实,那她应该可以……
安然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在脑海里构造出一把锤子的轮廓,只见下一秒,地上的两把刀刃溶解成一团银白液体,安然一收手,一把小锤子便出现在她手上。由于剪刀本身不大,所以创造出来的锤子也小得可怜,但是也足够了。
咬牙一砸,锁头被砸开了,安然快速解开冲了进去;也在同一时刻,遗魂的爪子朝她的后脖子伸了过来,咫尺之遥恰好扑了个空,让安然给跑了。
看着猎物又再一次从自己手掌下逃走,遗魂似乎受到了刺激。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后,一股能量从“陈鑫”体内汹涌而出,一瞬间在周围炸开,震得安然脚下一趔趄,被猛然推进了泳池里。
这里的泳池不深,站直时正好淹没胸口处。
她慌忙抬头,只见岸上的“陈鑫”开始瞳孔流血,而他脖子上的遗魂双眼长出了黑眼珠,乍一看更接近于人类眼珠。
这下遗魂可以更准确地锁定目标了。
上官璟说过,杀了遗魂,宿主就得以脱身。但是该怎么“杀”呢?
眼看遗魂欲跳进泳池来继续捕猎,安然心急火燎,慌乱中持续朝它扑水,虽然心知这不是缓兵之计,但还是希望可以给自己更多时间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蓦然,她看到有几支类似箭的东西从水中发射出去,有一支正好刺中了遗魂的其中一边眼睛,随着它的咆哮声响起,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眼睛像遇到熔岩般地融化了。
安然顿时停止了动作,深怕自己不小心也伤到了陈鑫。
刚才那个东西,应该是她无意间用水幻化出来的利器。原来摄魂能力真的对遗魂造成威胁,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害始终无法杀了遗魂。
安然灵机一动,身手敏捷地跳上岸,趁遗魂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在水池周围筑起四面水墙,把遗魂困在了里面。
然后呢?
到底如何在不伤害宿主的情况下杀了遗魂?上官璟可没有教她这么多啊!
水池中的遗魂显然怒火中烧,发疯似地拍打水墙。或许是因为安然本身的摄魂能力不够强,水墙被砸几下就开始出现裂痕。
安然在岸上与它保持距离,蓄势待发。
眨眼间,她的眼睛一片朦胧,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遗魂头部的某一处有一个细小的红光,正在它的肉体里面来回移动。
安然的眼睛竟然可以看穿遗魂体内,而那道清晰明亮的红光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仔细一看,那好像是一颗红钻石。
安然的关注点顿时被吸引过去,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那道光源就是遗魂的弱点,是她应该攻击的地方。
拿定好主意后,安然再次凝结出一支短箭。
正要行动时,遗魂似乎看穿了她的计划,操控陈鑫侧身一挡,正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只遗魂逐渐有了人类的智慧,倒是懂得为自己找个挡箭牌。
这下麻烦了。
安然咬牙切齿,飞快换了个落脚处,打算另寻角度进行攻击。
怎料,浅薄的水墙就在这时候被砸出一个洞,眼看整个防御陷阱快要坍塌,安然只好再次凝神筑起新的一道水墙。但是随着遗魂的能力增强,它突破出来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安然再次举起短箭,遗魂又躲到了陈鑫身后,狡猾至极。
她没有信心自己的利器可以准确无误地袭击目标,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出手。
恍然间,她想起了一个办法。虽然有风险,但却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于是,躲在二楼角落里默默关注泳池里战况的上官璟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安然像是被吓傻地站立不动,而水里的遗魂加大力量,终于冲破了水墙,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安然。
上官璟心底一颤,反应急速地手掌里凝出一团灵力,准备解救虎牙下的小白兔。
就在这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安然在遗魂近在咫尺的时候断然出手,一支致命的短箭从泳池水里冲出来,精准无偏地刺进遗魂体内。由于攻击是从身后而来,遗魂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正中要害之后直接一声嘶吼,整个身体融化成一滩绿水。
陈鑫也在遗魂消失的那一刻昏了过去,撞倒了面前的安然,俩人同时失去了意识。
上官璟收回了灵力,忍不住轻笑出声:“有意思。”
因为有了陈鑫做挡箭牌,安然无法从正面攻击遗魂,所以她采用了与遗魂一样的招数:用自己作诱饵。
遗魂自认为自己不在安然的攻击范围内,所以才大胆袭击,没想到安然竟然得来个出其不意,从遗魂的视线盲区射出短箭。
但这是非常人才可以掌握的技巧,安然一个才觉醒摄魂者能力的小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觉得有意思吗?”上官璟稍微弯腰靠在栏杆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楼下已经昏过去的两个孩子,嘴角微扬。
“仅此一次。”
一把低沉清冷又有磁性的好听嗓音自他身后传来。语气虽平淡却莫名有一种阴冷的气势,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是是是,还来一次我的头就保不住了。”上官璟丝毫不受影响,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一个人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站在上官璟身边。
是墨时契。
墨时契没有开口,反而是漂浮在他身侧的一团白光传来了声音:“我自有安排。”
还是一如往常的难伺候,上官璟无奈地耸了耸肩。
等到白光自动消失后,上官璟用肩膀推了推墨时契,意味十足道:“小十七,你说我要不要私下再试探试探?那天我确实看到了类似魂兽的东西,可它消失得快,根本看不清是何方神圣。”
“如果嫌长命,请。”说完,墨时契内心毫无波澜地翻过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没趣,跟你主人一样没趣。”上官璟声音不小,可墨时契根本不搭理他。
墨时契走到安然身边,蹲下来将人拦腰抱起,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留下上官璟一脸不可思议地在身后喊:“小十七,这个孩子呢?你不管啦!?”
安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窗外照进来的红色晚霞显得格外耀眼,鲜血的颜色,莫名地令人感到一丝不适。
安然皱了皱眉,干脆把窗帘拉上。
“同学,你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学校医务室的负责老师听到声响,走了进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安然的声音有些哑,她轻轻咳了两声。
“你在室内泳池晕倒了,有同学把你送了过来。”
安然揉了揉眉心,稍微清醒了一些,“是不是还有一位同学跟我一起?”
“啊,那位同学半小时前刚醒来,已经回家了。”听老师的语气,陈鑫应该是没有受伤,不然也不会比她更早醒来。
她在晕倒前隐约记得遗魂被她成功击杀,但是她没有时间去关注陈鑫的状况,直接两眼一黑。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安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脸色苍白无血,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发抖。
她杀人了。
随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可怕的想法。
遗魂不是人,它们没有温度,没有情绪,更没有人心。它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攻击人类,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入侵者……异类……”安然下意识喃喃自语。
“遗魂吗?”
闻言,安然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医务室老师竟然是上官璟!
“你……”
安然还来不及说话,上官璟直接打断她,一脸得意地说:“在我们这个职业里,乔装打扮是日常。”
一身医生服装,鼻梁上还戴着无框眼镜,准备得还挺齐全。
“第一次见血,感觉如何?”上官璟轻挑眉,毫不客气地坐在隔壁的病床上。
“……没什么感觉。”说得好像只是完成了学校作业,没什么值得回味的。
“你如今刚觉醒摄魂者能力,懂的东西只有九牛一毛,在不了解自身能力的情况下,你随时都很可能再次陷入危险。”
上官璟的意思很明显,安然现在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利用灵力。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安然内心很矛盾,明白人都知道她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是生路还是死路,多可笑的二选一。
安然心中一阵苦笑,轻声说道:“我跟你走。”
上官璟沉默不语地观察安然的神情,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安然的选择,她的入学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但是看到前几天还试图挣扎的小女孩,如今乖巧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似乎在她心底某个地方已经放弃了,他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定。
但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上官璟起身走到安然身前,指了指她口袋里的东西,提醒道:“明天中午,我会来接你。记得带上徽章。”
安然迟钝地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医务室门口时,上官璟及时叫住了她。
“你今天,可是救了一条生命。”上官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一瞬间,一股热意顿时占据了安然的整个内心。
她下意识咬着下唇,生硬地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似乎被抽空了全身力气,双腿发软,整个身子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把整张脸埋进手心里,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