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蔷先生,你说我如何盗走湿婆心而致富。”此问题敲在关键点,对呀,符元亨如何运用湿婆心致富⋯⋯我背脊若干道冷汗流过:“⋯⋯卖了?”符元亨叹息:“卖了。”
当今器官买卖不稀奇,可把湿婆心当交易商品,那该是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恶事。
曾想过买湿婆心做什么,又会出多少钱买、谁买?你们提供的答案或许有:搜藏很不错啊、器官交换啊,更甚者,当作德国雪球饼,纯粹敲碎纾压诸如此类,购买人可能是无敌超级大富豪、生物学家或宗教组织教宗,然而符元亨说出一个名字后,我的疑惑可谓到达顶端,他说:“卖给『不了风首』。”
不了风首,非常诡异的名字,它不是人名,是间跨国企业名称,其公司贩售商品包罗万象,举凡学校文具、冷冻食品、生技药物、航空母舰等,只要可见缝插针的地方,绝不缺席。老板“翟流”比墨蔷家更加神秘,身世背景、年龄相貌全部谜团,每次派出的收购和贩售的负责窗口,从未统一过,连员工人数都不详,倘若湿婆心握翟流手里,我可以立即结束此案,道别珍重,直奔樟宜机场回台湾,对付不了风首企业,难胜登天。
“但是⋯⋯。”符元亨两字出口,我便知事情说好听叫转机,讲白叫更复杂,果然符元亨续道:“他们把湿婆心丢在卡普阿斯河流域。”
我呆了半晌,重复问:“丢?『丢』是指丢弃?”符元亨深吸气,缓道:“不了风首主动找上门,以钜额资金助我成立地产公司,条件就是交出湿婆心⋯⋯因畏惧南海鲛人追捕,几年后,我曾向关系已切割干净的不了风首询问,湿婆心下落,他们却回答『丢在卡普阿斯河流域』。”
卡普阿斯河,为婆罗洲最长最广流域。婆罗洲,印尼名为加里曼丹岛,世界第三大岛,素有“东方原始雨林”称号,由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汶莱三国共管,其中沙巴州和沙捞越州为马来西亚管理,然卡普阿斯河流域却位于印尼管辖内。
不,重要的是,我记得婆罗洲由龙神纳布(Nabau)坐镇,是长着龙首蛇身、七个鼻孔(啧,又不是笙乐器),三十多米长的古兽。昨天刚斩杀黑风洞里黄金巨蛇,和战神室犍陀打斗后的伤口还没痊愈,只要纳布再扫我几尾,下回“明鬼四之术──吹烛唤鬼,吊影壁隅垂”,就多我一只鬼加入禽滑队伍咧。唉,臭老爹乱答应室犍陀会找回湿婆心,不办也不行,得罪神可不闹着玩。循历史上血泪斑斑的例子,劈腿王宙斯到处和美丽的小三小四小五,生宝宝,惹怒原配赫拉恶整小孩们,足见神绝不能得罪⋯⋯最值得关注的重点,湿婆心“丢”于何处?想翻遍卡普阿斯河恐怕要三年五载,得好好和禽滑祂们拟定作战计划。干脆杀到不了风首总公司询问会不会好点?
偷觑符元亨发苍肤皱模样,仍是好看的老人,年轻时必定跟我长得一样帅,照片里他和鲛女的笑容,浓情蜜意,是否也初恋?想起老爹与梅里雪女的际遇,及他从未拔下冰镯──本以为老妈送他的定情物,原来是初恋女友送的──爱情讲究眼缘,情人眼里出西施、青菜萝卜各有好,没立场训导符元亨的不是,我不也痴恋长着白尾巴的妖女?慢,这么说我好像从未认真考虑优生基因这档事,假如符元亨配种南海鲛女、我配种白尾巴妖女,那生下来的孩子必定兽人喽,算畸形儿吗。闷啊,虽然白尾巴妖女的容貌比南海鲛女美多,但我儿子、未来墨蔷钜子长根尾巴,岂不笑掉那些对头的大牙?爱情应该跨越种族、性别、年龄才是,我感性易伤的内心小剧场、小宇宙,正闷自爆发。
忽灵光闪动一件怪事,我问:“符老板,谁帮你和鲛女拍照?”
符元亨尘封久远的记忆,在此刻被我唤醒,他皱眉回答:“好像是个外国女人。”确实,四十几年前,约一九七零年前后,使用的是胶卷底片、装得是电池,连当时制造相机相当进步的日本,甫研发全球第一台单镜反光相机问世,而广泛商业运用的数位相机,从一九九零年后才启动。我微指符元亨黑绒外套里的照片,问道:“她和你一同去龙宫?”符元亨忽脸色刷白:“没,我杀掉铁锤许后跳船,打算淹死自尽,海豚和鲛女来到我身边,使我重燃求生意念,根本没必要为铁锤许那废物枉命。”
“外国女人已自己去过龙宫了。”我轻描淡写抛出一句话,符元亨并不惊慌,掏出照片重新审视,我补充说道:“当年胶卷相机时代,手一点晃动影像便模糊,照片能拍得如此清晰,足见那外国女人完全不畏惧地帮你和鲛女拍照,早知有南海鲛人此物种的存在,恐怕玄异圈里人物。符老板,你何时拿到相片的?”胶卷底片特质,得在暗房进行冲洗,一旦曝光,胶卷全毁,全白相片纸冲洗显影完,需要晾干,过程最少两日,是以符元亨并非当场拿到照片。符元亨道:“的确,盗走湿婆心后才拿到。”
符元亨毕竟经历四十多年社会险恶洗礼,说不定己身也成为恶之源,不再是当年那名义薄云天,替玩伴大心报仇的热血青年。他能看到三张照片外,隐藏更深的秘密,好比说第二张照片,鲛女应认识摄影之人,没防备地任凭对方拍摄织布情景,须知胶卷相机按快门,定会发出“喀擦”声音,当年偷拍是很容易露馅。我甩了一记震撼弹,道:“仔细回忆,外国女人的脸像不像杨婉妗。”
符元亨明显震惊,逐渐再度回历史旋涡内:
王嘉《拾遗记》记载的“沸海汹涌如煎,鱼鳖皮骨坚强如石,可以为铠”,以及黑风洞祭拜湿婆之子室犍陀之地缘关系,让他发现湿婆可能居住南海的证据;大宝森节结束后,夜半海岸边与鲛女相遇;和鲛女相识相恋期间,某日,一名五官深邃、腔调怪异、几乎如杨婉妗刻板的外国女子,宣称自己是保护稀罕物种的国际组织的观察员,想替两人摄影,因鲛女愿意,他也放下心防答应拍照;铁锤许砸死大心,他计划复仇,鲛女帮助下,两人仿水鬼屠船叼头传说,灭了全船的漂仔们;鲛女带他进入所谓的“龙宫”──湿婆神的海底宫殿,他背信弃义,盗走湿婆心,自己回到人间陆地;不了风首企业不晓得从哪得来消息,向他提供创业基金,条件是换取湿婆心;外国女人寄来三张照片;南海鲛人开始追捕他。
避世将近四十年间,明知人力无法填平南海,他仍勇往直前地想埋葬湿婆神,儿子符凤衔长大,成为影歌两栖的国际巨星,可数月前,儿子忽问起他隐藏多年的往事,父子俩大吵一架,儿子丢下句话:“当你这种满手血腥、贪婪铜臭的人的儿子,真悲哀。”即离家失踪,直到警方拍到噬头女照片,无能为力下,雪兰莪州现任苏丹王推荐了墨蔷家,当墨蔷钜子把噬头女抓到跟前时,已知纸包不住火,只求儿子符凤衔平安归来,其余罪孽,他甘愿承揽。
我没再问符元亨如何盗走湿婆心,也无需了解如何去湿婆宫殿,相信从卡普阿斯河流域找回湿婆心之后,情势自会引导我,杨婉妗和符凤衔其中一人定会出现,“符凤衔失踪案”升级为“湿婆心回归案”,由处理人类危机转成处理神祇危机。
仅一件事我十分在意,就是不了风首企业。
他们背后目的我揣测不出,究竟拿湿婆心何用,又为何丢弃。
总之不该当下处理的事。
独自离开柟金苑的金融大厦时,我感应了禽滑等四人,吩咐他们秘密护送噬头女到海边释放,且向她保证,我墨蔷家会亲自送还湿婆心。
符凤衔极受欢迎的一首古风歌曲“狩罪爱”,开头口白他念道:“你无法理会,那称之思念印记。青春岁月总不停追求伸手难及的幻似未来,而常撞得遍体鳞伤。悲痛使人刻骨铭心,生命旅程多少伤痕终复生为钢铁疤,即使再度受创,也已刺不穿肉。”
我轻哼“狩罪爱”歌词:
痴魂阑珊 泪痕血溅 猎人已疲惫
山缘水畔 薄凉无伴 追逐使人累
曾以为狩猎天下 屈膝跪在妳面前
将一切奉献
就能获得妳全部爱情
曾以为称霸四方 牵妳天涯共婵娟
将所有承担
就能占据妳唯一心灵
痛 真的好痛
别再装欢
罪爱 爱是否有罪
对不起 遗忘陪伴
对不起 没一秒温柔紧抱
对不起 忽视妳的难受
对不起 妳离开那刻没回头 没叫妳别走
痛 真的好痛
别再装欢
罪爱 爱是否有罪
狩罪爱 猎人已疲惫 伊人今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