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金宫殿的幽冥深处,终于传来沉闷又使人恐惧的巨大脚步声。
咚──咚──咚──
“靠,这儿该不会是史前级别、失落的世界吧,哼哈哈。”笑得心虚,因为我的潜意识真这样想。
黑暗中摇晃着巨影。
近。
愈来愈近。
分辨不出是怔愣或惊惧,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地酸麻,背脊冷汗一道道流下。
白檀香味?
禽滑满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亦略失神地回望他。禽滑低笑:“够炫富了,现下当怪物也得挑香水擦。”我笑道:“八成是平行输入,深山野岭哪买得到正货。”普天下,大抵也只有我俩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嬉戏谈笑。
但当巨影的主人出现在我和禽滑面前时,我俩笑容秒杀凝结,一瞬间后悔,答应替符元亨找儿子。你说符凤衔一大男人失踪,就应该正正常常失踪,被绑架、囚禁、谋杀,再不济来个失忆和穿越,都符合常规社会原则,怎会搞来这么多怪物,啊又是马来西亚第一明星怪物噬头女,又是身份谜样的坏丫头杨婉妗⋯⋯现在更赞啦,刚KO完三尾黄金巨蛇,又来了眼前这位“贵少”,况且还没把阿难智慧海和十六蜘女的事圈进来算──重点是,符凤衔连片鬼影都没瞧见。
不确定能否称为“一名男子”?因为这名四百多公分高的男子,虽生得英俊威武,但同一副身躯上,却六首十二臂,持有一柄纯金长矛和一把纯银弓箭为武器。其坐骑乃躯体大如白象、羽毛根根长达三公尺,并发出七彩光芒的孔雀──孔雀明王堂堂出场!
禽滑苦笑:“难怪我会失去灵力。”我也不知所措,随口应答:“面对真神,你们这些属鬼的护神只得靠边站⋯⋯他妈的有够不爽,你看孔雀明王那张鸟脸,高傲跩样,一定要宰了牠烤鸟肉串烧。”我也仅嘴巴讲狠。
白檀薰得香喷喷的男子,我曾在佛卡上“欣赏”过祂,祂是湿婆神和雪山女神的儿子,象头神群主的兄弟──此间主人,室犍陀。我暗骂自己猪头(猪脑吃多的关系?),黑风洞内暗藏偌大空间,当然并非贮存粮食或紧急避难所,大宝森节不是拜假的,信众们钩肤刺肉的虔诚参拜,就是对室犍陀的忏悔与奉献。我和禽滑身上,既无用彩花鲜果及羽饰钢针制成的Kavadi,亦无奶壶顶冠的献礼,相信室犍陀不会热烈欢迎我们。
室犍陀先睨视三头巨蛇,再睨视我俩。禽滑说道:“小淳,祂瞧不起你,看你的眼神都斜出岔来了,你还不快去为墨蔷家争脸添荣。”虽强悍对手于前,我那乐知天命、进取向上的基因使然(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仍贫嘴:“三尾黄金巨蛇准是祂的宠物。你死了小虫虫,祂的宠物杀的;祂亡了小蛇蛇,你杀的,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但宠物之死,不共戴天的仇,刚好有干架一场的充分理由,你上吧。”
干架这档事其实挺微妙,举例来说,室犍陀号称战神,当然专职打架,而我,也是个爱打架的主,禽滑凡惹事生非的勾当无不参一脚⋯⋯东风具备,说干就干!老祖宗的“非攻”之论,早抛九霄云外。
忘记谁先出的手,但我上裸身的千煞黑娜咒已斑斓繁复,嘴唇和指尖也已变黑。室犍陀非常兴趣千煞黑娜咒,一味对战我,不理会禽滑旁击。祂十二只手臂用肉眼几乎难以跟上的速度,交错舞弄长矛,如同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杀我个措手不及,我暗自叫苦,能体会噬头女被蜘蛛天雪罟缠住的苦楚。我左挡右挥、上跃下躲,仍旧让矛尖利刃刺出十来伤口。幸亏钜子令的钢线坚韧,利用向心力和离心力的轨道快速轮耍,搭建出一顶无形穹庐防御,暂且保命。
生平首次和神干架!
千煞黑娜咒再度让我陷入疯狂、迷失心智。
然而水能载舟覆舟,凭恃这份疯狂,我方可无畏室犍陀,不至落败下风。
“送我上明迦髓!”禽滑隐身至我后方,低语。无暇细想,我反使“朱翟环舞”,将钜子令绕紧自己的左脚踝,上勾,犹如敦煌飞天仙姿,欲借钜子令钢线权充弓弦,将禽滑弹射上去。禽滑身若疾箭,跨踩我左腿登高,两足足尖力压钢线,“噔”地一声,激弦发矢,禽滑顺利飞攀、抓住凤凰骨栏杆,进入明迦髓内,啮破蛇胆吸汁,喷吐明王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