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除了禪久和津澤外慕容秀沒什麼朋友,新的研究組同事也只是剛剛認識,她的十八歲生日,結果就是在那不足40平米的單身公寓慶祝。
津澤從來沒有問過慕容秀家人的事,只是聽大嘴巴禪久說過似乎她家裡有一個弟弟。因為慕容秀的情況,父母的關愛自弟弟出生便幾乎全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於是原本應當一家人慶祝的十八歲成人的生日,對於慕容秀來說,也沒有家人的參與。
這週六,其實也是津澤第一次進入慕容秀的公寓。
津澤猶記得上個學期時禪久似乎提起過慕容秀的家裡全是實驗儀器,但確實走進了那間住房,他還是被驚呆了——
整個房間從地板到天花板所有空白的地方都被化學和標本塞滿。慕容秀的床在東南的角落裡,即便是床的周圍也擺滿了看起來其中的溶液正在反應的儀器和不知道生長著什麼的培養基。
廚台上是擠擠挨挨大大小小的燒瓶和長頸瓶,裏面有不同顏色的反應試液。有些瓶子裡還冒著氣泡。
朝東的窗台上也是如此。只不過那裡還有一些津澤叫不上名字的動物的標本,大多數看起來是蜥蜴和蛇。縫隙裡擠著看起來岌岌可危就要從那個糟糕的堆放結構裡墜落下來的小型昆蟲標本。
房間正中好不容易空出了一塊用以放置看起來平時慕容秀既用來用餐也用來學習工作的矮几。而就是這矮几上,此時也放著一架看起來結構頗為複雜的顯微鏡。物鏡下還放著玻璃試片:當中的液體是淺褐色,似乎還沒有乾結。
房間一向整潔的津澤進了這間公寓之後總覺得透不過氣。
慕容秀正慌忙移開那顯微鏡。津澤卻望著那朝東的窗子發起了呆,心想早上太陽出來時,那堆放著的東西會不會讓這窗子看起來像是什麼教堂的彩色玻璃⋯⋯
Eddie這天並沒有跟著津澤。早上醒來時他就提起Dawson來到了附近,似乎有事情要交接。
津澤本不是很在意。但就在三人吃完晚餐和生日蛋糕正在談笑時,Eddie穿過門走了進來,神色有些凝重。
津澤注意到Eddie的表情,很想知道是什麼事。於是不多時便推託說還有些代碼要做完,離開了慕容秀的公寓。
「是發生了什麼嗎?」津澤回家關上門,就回頭問穿牆而過仍在沈吟的Eddie。
「唔⋯⋯」Eddie左手反覆摸著下巴,眉頭緊蹙。「Dawson大人聽說了你已經可以靈活運用水的咒力的事,還有關於『怨怒』⋯⋯所以為了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鬥做準備,要繼續進行修煉。」
津澤看著Eddie揚起了一邊的眉毛,並沒有開口——Eddie的表情明顯說明此事並沒那麼簡單。
「總之⋯⋯幾天後Dawson大人會借『驅屍』和你親自說明。」
週一早晨抵達核物理所時,津澤聽說所裡有一名研究員去世了。
據說在他離世前,早已與癌症鬥爭了許久。
那名研究員生前和Ioan經常公開互相抨擊研究理念,但卻在私底下是好友。
他的葬禮訂在週五。
因為這位研究員是新教信徒的原因,葬禮被安排在城郊的一座教堂。
Lizzy和Alex在逝者生前也多受其指教,於是也計劃出席葬禮。
禪久說多少自己也是所裡的一員,說什麼也要去表示一下哀悼之意。在這種氛圍下津澤若說不去似乎有點與人格格不入,就也只好決定隨行。
這一整週,Eddie看起來都心不在焉。津澤不知道這是不是還是因為週六時他和Dawson的見面。
葬禮當天津澤與禪久兩人在逝者的親屬朋友之間頗有些尷尬——他們只有跟在人群後面亦步亦趨,連表情都擔心擺錯。
Ioan被邀請做為逝者的好友發言。老頭子有些感傷。握著手稿的左手在顫抖,聲音是聽得出的哽咽。難以想像平時看起來無血無淚的他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津澤只記得那位研究員在他剛剛開始隨Ioan做助研時曾到過所裡。那時的他看起來十分瘦削。大約因為化療頭髮脫落而在室內也戴著鴨舌帽。
而一個月後的今天,他的遺體就躺在教堂講台前那隻棺槨之中。
他很想問身邊的Eddie,是否逝者的靈魂在此之後就會抵達第十七?如果在死後,他以和Eddie一樣的形態生活著,似乎也並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然而Eddie的神情甚至比在場的親屬都要肅穆。儘管津澤有很多機會向他提問,在看到那個表情之後,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儀式結束後,棺槨被抬去運送車輛。
一路上有許多身著黑衣頭戴黑帽的人,似乎是臨時僱傭的葬儀。
正是因為那人也如此穿戴著,津澤才在被叫住時也並沒反應過來——
禪久已經逆著隨行送別遺體的人流走遠,一個大個子輕輕握住了津澤的左肘。
「錦。」
他回頭。那是一個身材高大壯實的黑人。臉的上部被黑色的禮帽遮掩。
津澤愣神,湊近了仔細端詳那張臉,才發覺那雙眼睛混濁不堪,似乎沒有顏色。
Eddie仰了仰頭,也不由得被那張臉驚得一愣,然後無奈道,「Dawson⋯⋯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大個子黑人笑得很詭異。
Dawson驅使的大個子黑人領著津澤和Eddie走到了教堂一側的塔樓。門上了鎖,大個子用鑰匙打開了門。
塔樓內部很陰暗。大個子在津澤身後關上了門,他的黑衣黑帽黑皮膚在那陰暗之中幾乎完全隱形。
塔樓高處有一扇小窗,透過的光正打在中心的地面上。
「我想Eddie已經告訴你了大概,這次修行的目的⋯⋯是要你學會掌控咒力。」Dawson借用的大個子的聲音很低沉。
津澤沒有回應。
在不明確Dawson一夥人意圖的前提下,他對這些莫名其妙的計畫越來越毫無頭緒。如果說一切只是為了找到Xystus的全部神格讓Edmund在他身上重生——既然這位死神如眾人所說已被處決——那麼何必大費周章要他去戰鬥呢?
「這次修煉的場所將會在Feuersteig預備拆除的分公司舊址。稍後Maksim會駕車帶你前往。」大個子向前邁了一步,塔樓高處的光正落在他的寬檐禮帽和肩線上,那寬大的輪廓像是本身在發光一樣。
「等等⋯⋯你說稍後?」津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那光的角度讓津澤看不到大個子的表情,但他似乎聽到了從那人鼻息中發出的嗤笑。
「在此之前我想讓你見一個人⋯⋯啊不,是一件⋯⋯東西。」
角落裡一個影子晃動了一下,邁步向前。
津澤的瞳孔猛地放大——
「這是⋯⋯」
在塔樓正中的光之中佇立的,是與津澤一模一樣的人!
「學校的事,就交給我吧。」——那人臉上的神情,卻完全不屬於津澤。
那是一種妖媚而輕蔑的笑容,讓津澤不寒而慄。
「『畫皮』⋯⋯也是第十三的⋯⋯『動物』。」Eddie靠近了津澤身側。「只不過與之前的『災厄』和『怨怒』相比,他們有人類般的智慧。非要做比較的話,大概可以說就像猴子吧。」
「⋯⋯真是失禮呢。」和津澤一模一樣的「畫皮」拿右手推開了遮住右臉的額髮。「第十六的人類和我比起來,才是猴子吧。」
說著,那張臉又笑了起來。津澤不由得覺得有些反胃。
「⋯⋯我一直不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Eddie敵意的目光鎖在了「畫皮」身上。
「啊哈,還真是會推脫⋯⋯如果不是Eddie你借我與她相連的咒力,我哪能化形呢?」
「⋯⋯」Eddie咬緊了牙。「⋯⋯嘁。」
「好啦。自我介紹就到此為止。」大個子拍了拍手。「我想Maksim應該已經到了附近。我們出發吧。」
——走出那座塔樓,津澤被大個子領著避開了葬禮後聚在一起的各類人群。
走出很遠後,津澤回望。那「畫皮」化成的他,從塔樓走出,向Lizzy、Alex與禪久走去。
Maksim此次是獨自一人驅車來的,Andrea並不在他身邊。
津澤注意到他的著裝這次倒是很休閒:稍顯寬大的白色襯衣,細格子長褲,腳上倒還是板正的皮鞋。相比之下,他與身邊大個子的一身純黑,倒顯得過分正式了。
車子不知開了多久,最終停在了一幢底層已被拆除掉半面牆的大樓前——周圍的房屋也大抵破敗,但整個街區倒不是荒蕪人煙。大約二百米開外,仍有居民來來往往。
Andrea不知從哪裡靠近了幾人。
「還挺快的嘛。我們進去吧。」——他笑,帽子上的鈴鐺因他側歪了頭而鈴鈴作響。
Andrea就在幾人面前向那大樓走去。可還沒接近那面被破壞的牆,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津澤頓住了跟隨的腳步。
Maksim注意到津澤的困惑,轉身淡淡地說,「這是Andrea做的屏障,也可以叫做『結界』。周圍有很多人類,我們不想招惹是非。」並不等津澤回答,他便又雙手插在口袋,也走進了那看不見的屏障,消失了。
津澤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屏障的內部看起來就只是那一半被破壞的大樓內部。只是向每個方向看去,似乎都是大樓內部環境的延伸。
津澤試探著向回走了幾步,並沒有回到原來的車子停放著的街區。
「這是Andrea的獻祭型咒術。空間的盡頭被連在了一起。這樣的話,就算在這裡隨便用咒術也不會影響到外面那些人了。」Eddie向津澤解釋道。
——「獻祭型咒術」⋯⋯津澤想到了降伏『鯤』時,Andrea似乎用血繪出了咒印一樣的東西。
「Eddie說⋯⋯你在應對『怨怒』的時候用了水的咒。」Maksim仍舊雙手插在口袋裡,背對著津澤。「但是咒的型態並不是他起初教你的⋯⋯看來你學得很快。」
津澤不語——當日追蹤「怨怒」,他發動咒術時只想到要把那與自己形象相似的東西打穿。水的霰彈確與在對戰「鯤」時Eddie所發動的水龍不同。但他並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中緣由。
Maksim轉過身來。「⋯⋯不過,我就還是從頭說起吧。」
津澤注意到Dawson之前驅使的大個子在旁邊的一塊坍塌的牆體上垂首坐著,Dawson似乎已經不在了。
「『咒』是『生』與『滅』的言靈。一般來說發動咒術有三個條件:身密,即結印;語密,即詠唱;意密,即想像所成的意象。Eddie在『鯤』那時教給你的,只有結印與詠唱,那時的咒的『形』,則是成於他的意象。如果他所言不虛,你在『怨怒』時一定對水的應用別有打算。」
「我⋯⋯只是想把那東西擊穿⋯⋯」津澤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望著掌中錯綜的紋理,「結果發動的是水的霰彈⋯⋯只是多半並沒有集中在目標上。」
「因為你的『意象』集中在了『擊穿』上,而並沒有集中在水所要化成的具體形象,和目標所在。」Maksim停頓了一下。「這個先放在一邊——除了水之外,常見的咒力型態近似還有——火——」
Maksim打了個響指,一簇火炎升起在他指尖——
「土——」胸前迅速地結印,他腳下的地面崩裂開來,裂縫逐漸延伸至津澤腳下;
「雷——」
他向前伸出右手,掌上閃動著藍紫色噼啪作響的電流。
「和風——」
再次結印,可見的四道傾斜的旋風行成在他腳邊,旋即圍繞著他快速旋轉著。
津澤忽然想起Eddie說起的「聖」與「暗」,而此時Maksim卻對此隻字不提。
「要掌握這五種元素,不僅要牢記它們的身密和語密,更要了解每種元素的特點,和它們能夠化成的各種『形』。像這樣——」他抬起右手,陡然緊握,四條旋風在他身前合為一體,逐漸化成扁平的形狀。就在此時,Maksim抬手向身後一揮,那碟狀的颶風便向他揮手的方向以迅猛的勢頭飛出,擊垮了那個方向的一面牆。
「五種元素也可被混合在一起發動咒術。例如和『木』所近似的咒力,便是由土與風相成所生。」Maksim將右手放回口袋,再度直視著津澤。「五種咒力之中,水與火較易化形,但也因此更易應對——除了直接以元素相剋之外,也可在實戰中解咒。」
暫停了解說,他以慢動作結印,唇語詠唱,一朵火炎在他結印的雙手前被點亮。隨即他又以慢動作倒序結印,然後伸出了右手去握那團跳動的火花。
火焰消失在他握緊的拳中。
「——為解咒,則需倒行身密。」
他放下右手,繼續說道,「雖然你大概已經明白你的咒力近似是水,只懂得使用水的咒術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敵人恰好是『雷』的屬性,除非你的咒力蓋過對方百倍之上,必敗無疑。」
津澤一愣,這才想起Eddie對他水的咒力說過「沒有更糟糕的搭檔了」這樣的話。
他向不遠處的Eddie看去,後者此時正懸浮在空中側枕在支起的左手上哈欠連天。
「所以——這一次的修行,就從練習其它四種元素開始。」Maksim抱起了雙臂。
「吾以⋯⋯混沌之名⋯⋯」
吃力地在身前擺好「寅」的印,津澤一邊喘息,一邊念著——
「明日月⋯⋯風華⋯⋯熯天熾⋯⋯熾地⋯⋯縱火⋯⋯燎⋯⋯原⋯⋯」
手中「午」的印完成,他眼前的一截折斷的木門框只是燃起了一星火花,瞬間便消逝了。
津澤洩氣地向後坐在了地上。
已經兩天了。雷,土與風,且不說化形與力度,他都還能上手,偏偏是這火⋯⋯
「還熯天熾地呢⋯⋯笑死人了⋯⋯」因為津澤被困在Andrea的屏障結界裡,Eddie也無法外出。看著津澤屢屢挫敗,他也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你啊,還真是和我認識的水屬性的傢伙都一樣,對火的掌控度簡直是零⋯⋯」Eddie在半空中放棄般地平躺下來。
Maksim在教授了津澤四種元素咒力的結印手勢和詠唱辭之後,便和Andrea一同離開了。大個子黑人屍首倒是被留在這裡,可看樣子似乎Dawson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天以來,依靠神格利用能流,津澤並不需要食物來獲取能量。但是練習咒術仍要不斷消耗咒力。他此時確有些精疲力竭了。
初秋的傍晚,被破壞了一整面牆的大樓中,津澤坐在地上望著夕陽發呆。
——週日晚上禪久和慕容秀不知道會不會打算到自己家一起晚餐。
雖然離開教堂時津澤刻意強調要「畫皮」不要做多餘的事,他此刻卻無法安心。
Eddie見津澤沈默不語,以為他是在因為在「火」上一籌莫展而悶悶不樂,於是坐起了身子。「你也別太上心⋯⋯咒力也是要靠天賦的⋯⋯像我呢⋯⋯在水和土上就都⋯⋯」
「Eddie。」
「⋯⋯呃?」話說到一半被津澤打斷的Eddie一愣。
「你說⋯⋯『畫皮』現在會是在做什麼呢?」
「啊?我哪可能知道⋯⋯只是看那一隻好像性格有點糟糕的樣子⋯⋯」他自顧自說著,忽然注意到津澤的表情越來越擔憂,於是趕緊打住。
「這麽擔心不如乾脆穿魂去看啦⋯⋯」小聲嘟囔著,Eddie看向別處。
津澤一震——對啊,穿魂。
「⋯⋯我⋯⋯要睡了。」他就地側臥,背對著Eddie。
「哈⋯⋯?我也就是說說,你該不會真的⋯⋯」
決定要進入夢境之後,津澤才真正感受到咒術修煉帶來的疲憊。Eddie在身後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距他越來越遠⋯⋯
——聽不到了。
她以靈體的型態來到了自己家中。
果然雖然幾經警告,「畫皮」還是給禪久和慕容秀開了門。三人團團圍在矮几邊用餐,而那個「津澤」正一反常態地和禪久談笑著。
她猶豫了一下,進入了慕容秀的身體。
「我說津澤,你說週一『不高興』會來實驗室嗎?我和Alex修理探測器模本的時候不小心搞丟了一個零件,週五一直沒找到⋯⋯我擔心⋯⋯」
「嗐,擔心什麼。明天我和Lizzy一定用討論拖住他。」「畫皮」扮成的津澤笑著拍拍禪久的肩。
禪久一愣,「津澤,總感覺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糟了⋯⋯他會不會看出來⋯⋯
「你好像變得更夠朋友了哈哈哈哈⋯⋯」禪久說著也交叉過「畫皮」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
——⋯⋯這個白痴⋯⋯
「畫皮」收了臉上的笑,筆直地看向津澤魂魄所在的慕容秀,「慕容,你現在的研究小組怎麼樣了?」
津澤感受到慕容的記憶,是暖的。她剛想開口,忽然想到慕容秀是不會直接講話的,於是掩住了嘴巴。
禪久和「畫皮」扮成的津澤奇怪地看著她。
——該死,還是在露餡前快離開吧⋯⋯
這樣以靈體的型態在自己家觀察了「畫皮」一夜。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津澤對此莫名覺得似乎有些⋯⋯
——失望?
次日,週一。
整日無課,津澤和禪久照例應當一整天在核物理所工作。
靈體的津澤想到,大概這一天中不會有比在禪久身上更好的接近「畫皮」而不被發現的選擇了。
於是,見禪久出門,她便飛向了他。
——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怎麼⋯⋯回事?』
她又試了幾次,都完全無法穿魂在禪久身上。
疑惑之餘,想到在Lizzy或Ioan身上她很可能會表現得不自然,只好就以靈體的型態跟著「畫皮」。
這一日倒是相安無事。
「畫皮」如他所說,告訴了Lizzy禪久和Alex的事,兩人協作拖住了Ioan。
看到「畫皮」扮成的津澤在討論時忽然表現得眉飛色舞,Ioan有些奇怪,但那疑惑是帶有驚喜的。
午餐時,「畫皮」甚至和Lizzy談笑了起來——這些都是津澤完全不曾做過的⋯⋯
這一日過後,津澤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情感湧了上來⋯⋯思索著一切,她的靈體隨「畫皮」進入了自己家。
「畫皮」回到家,忽然開始收拾著一只背包——裏面放入了一些津澤日常的衣服。
津澤正在疑惑,「畫皮」忽然抬起了頭——
他的雙眼,準確地看向了津澤所在的位置!
「哎呀,以前Dawson大人告訴我我還不信。你這可真是個方便的技能呢⋯⋯」他稍稍垂下眼瞼,挑釁地笑道,「怎麼樣?好像是我扮演的你,比你更受歡迎呢——」
大吃一驚的津澤慌亂地退出了穿魂。
——他從冰冷的地面猛地坐起身子。
Eddie在身旁盤腿坐著,左拳托腮,一副賭氣的模樣。
他開始穿魂時是傍晚。現在,也已又是傍晚了。
注意到他醒了,Eddie放下了左手。
「如何?你又這樣浪費了一天了⋯⋯」
「唔⋯⋯嗯⋯⋯」他滿頭冷汗,仍舊驚魂未定。
「而且看來你根本就沒有睡,而是穿魂了整整一天——錦⋯⋯」他的臉貼近了津澤的,滿臉的無奈和責備。
「我⋯⋯」津澤拿右手手背拭去了鼻頭的汗,「這就開始繼續練習⋯⋯」
「⋯⋯逞強。」看著津澤站起身子,Eddie抱起了雙臂。
「吾以混沌之名,明日月風華;熯天熾地,縱火燎原!」
寅——申——戌——未——午——
津澤的腳下,忽地騰起了一圈火焰!
火光跳動著,一致地向順時針的方向傾倒,看起來好像在那個圓圈上流動一般。
Eddie所坐的地方離那火苗有些太近,他被嚇了一跳,立即閃了身——
「嚄啊——!成⋯⋯成功了⋯⋯?!」
津澤鬆開了雙手,那圈火焰立即消失了。
「時間剛剛好——」
——就在這時,低沉的男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大個子黑人沒動,就坐在原處。
聲音卻確從他身上傳來。
他扭動了幾下脖子——津澤可以聽到骨骼噼啪作響的聲音——轉過頭,混濁的雙眼盯著津澤,「Maksim和Andrea很快就會到。換了衣服後,就進入這次修行的第二階段吧。」
「第,第二階段?」津澤才剛從穿魂事件中冷靜下來,此時卻又覺得脊背發涼。
感受到背後有動靜,Eddie皺眉回過頭,津澤便也回身去看。
Maksim和Andrea先後從屏障結界通往外界的那一面走了進來。結界被打開的地方,空間蕩漾著漣漪。
Maksim的右肩上,一只背包被他拿食指隨便地掛著。
津澤注意到那正是他在穿魂時看到「畫皮」在收拾的背包。
「修行大約還要些時間。你穿著那出席葬禮的衣服會不方便。」Maksim又是一臉標誌性的不耐煩,打量著津澤身上黑色的襯衣,藍色的領帶,以及西褲皮鞋,接著把背包丟在了他腳下,「去換衣服。」
⋯⋯
津澤找了隱蔽處換好了「畫皮」幫他打包的衣物:連帽的套頭衛衣,牛仔褲與運動鞋——確實這樣運動起來會比正裝方便很多——這樣想著,津澤稍稍低著頭,向之前幾人集合的似乎是廢舊大樓大廳的方向走去。
耳邊「嗖」的一聲——
津澤本能地止住了腳步。
一支雷電的利箭就斜插在他先前要落腳的地方,正發出「嘶嘶」的聲音。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這就是第二階段——想活著出去的話,就抱著殺死我的決心來戰鬥吧。」話語間,Maksim的右手中已逐漸形成了另一支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