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後,Maksim只是向津澤指示他的房間便離開了。
津澤終於還是沒得到他想知道的事的實情。
關上門,和Eddie兩個人待在裝潢相當周全,大小可比得上他在K國的單身公寓的船艙。
船艙中的床鋪設置在窗邊,倒也合乎津澤平日的習慣。牆體被塗成了暗紅色,顯得有些壓抑。
剛剛安頓,尷尬的沈默再次包圍了兩人。
如果Maksim和Andrea不肯說,Eddie也一定不會透露一個字吧。
本以為會成為死神Edmund的容器,此後他便與世事無關,現在卻莫名其妙被捲進了尋找神格碎片的一系列事件裡。
然而他連這一切的起因和結果都沒有被告知。
感覺就像提線玩偶。
被人拉一下,他走一步。
船開了。
津澤只覺得思緒很亂,於是在那船艙中的床上躺下,打算放空一下大腦。
Eddie只是立在牆邊,時不時看向他,表情似乎有些抱歉。
津澤不知道原來自己是會暈船的。
船在淺水域還好——次日早晨津澤剛剛下床,就不由得泛起噁心。
「你是怎麼啦?」Eddie看著津澤臉色似乎有點不對,便開口問道。
「⋯⋯有點⋯⋯不太舒服⋯⋯」津澤拿右手掩住了嘴,「我想到甲板上去走走。」——大概呼吸些新鮮空氣會有幫助。
開了艙門,津澤注意到Maksim和Andrea自那狹窄的過道剛剛走過自己的房間門口。
留意到身後的聲音,Maksim轉身,「嗯?你要到哪去?」
「只是到甲板走走。」津澤的表情有些不悅。Maksim的問話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人質或者囚犯。
留意到津澤表情變化,Andrea笑嘻嘻地說,「Max是想說,不要亂跑。要知道這船的運行是需要人手的,但是我們的情況可不能用人類⋯⋯所以一整條船的運行都在靠Dawson大人。」
——又是「驅屍」麼?津澤這麼想著。
「你要是不小心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估計是要做噩夢的。」
津澤吃了一驚,額上滲出了冷汗,尋思著要不要問Andrea哪裡來的那麼多屍體⋯⋯最終看著兩人繼續向船頭走去的背影他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因為是商用貨輪,客艙只設立在船的二層。Penelope的房間就在津澤對面,隔一間的左側則是嚴景濤的房間。
津澤向甲板走去的時候朝兩人的房間瞥了幾眼,看起來很安靜。
和Eddie一起移步到甲板時,才發現原來那兩人早先一步到了這裡。
「嗯⋯⋯起初也很奇怪。第一次轉生的時候我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誰。感覺記憶是混亂的。第二世的我就因此而總被當成個瘋子。」嚴景濤自嘲地笑笑。
——Penelope和他正倚靠著圍欄說著什麼。
「為什麼這一世想要當醫生呢?」Penelope發問。
「也就是化所知而致用吧。循環了一世又一世,我也做過統治者,偉人,英雄。現在的我,沒有什麼野心了。只想慢慢來,像第一世那樣,好好品味人生本來該有的味道。」嚴景濤說著慢慢轉過身,手中拿著菸,打算換為背靠著圍欄,這才注意到了津澤。
「哦。你醒了。」他忽然有些尷尬,從原本放鬆的姿勢站直了身子。菸剛舉到嘴邊,手卻就這麼頓在空中良久。
津澤不明白他有什麼好覺得不安的——有關他的身份,又不是他故意隱瞞而圖私利。再說,多年來他也幫了不少忙。
他沒答話,卻抬頭看看天空。仍然是淺淺的藍,只是比起昨天有了雲的點綴。
他們所在的郵輪,就在海與天兩種截然不同的藍之間孤獨地前行。
Penelope看向津澤,忽然想起了什麼。
「既然嚴大夫你一直在為Dawson工作⋯⋯那錦的眼睛⋯⋯」
「那是Edmund大人的東西。」Maksim忽然出現在津澤身後,Andrea緊隨其後。「第十六的人類原本是對咒力不敏感的。有了Xystus的神格,這世界緻密的能流就會施壓在錦那軀殼上。而她本身就像從內部被抽成了真空。這就是她為什麼會頭疼。要解決這個『真空』的狀態,需要一個咒力的媒介來疏導——這就是Edmund大人的右眼。」
津澤大吃一驚地看向了Eddie,他空洞的右眼眼眶仍藏在額髮背後。
Eddie注意到津澤的視線,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別看我,跟我沒關係。」
「其實也不一定必須是右眼,只不過錦你剛好失去了右眼罷了。」Andrea笑笑地繼續Maksim的解釋,「對你來說也算幸運吧——如果你原本是健全的,我們大概會砍下你一隻手或一隻腳什麼的⋯⋯」
看著Andrea說著這些的口氣好像在說家常的「我們把花從花園嫁接到花盆去」這樣的事,津澤不知該作何感想。偏偏這時一陣噁心襲來,他衝向了圍欄去嘔吐。
「喔呀?反應這麼大嗎?」Andrea稍稍睜開了瞇著的眼睛。
「你在說什麼啊⋯⋯她那是暈船⋯⋯」Eddie無奈地看著津澤的方向。
就這樣平靜的日子在海上過去了五天。
原本Maksim是打算要津澤在船上繼續修煉的,但是他暈船實在嚴重,想到就算這樣練下去大概也沒什麼效果,Maksim只好作罷。
津澤呢因為暈船幾乎無法進食。雖然嚴景濤嘗試了各種辦法,他的暈船似乎沒有緩解的跡象。
五天過去,他的身體愈加虛弱。
這晚Eddie看著他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喃喃地抱怨道,「人類還真是脆弱啊。」
「⋯⋯你這飄著的哪可能知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又不是我想飄著的⋯⋯而且第十七的船是用魚駕著的,那個晃動程度可是比這個嚴重多了。」Eddie抱起了雙臂。
他指的原本不是這個——五日不進食對第十七的住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第十六的能流本身就提供了足夠的咒力,也就是能量了。但是,對第十六的人類來說,這就令人堪憂了。
說到底他其實只是有點擔心津澤這樣下去會撐不住。
船艙的圓窗外,天色漸晚。
正在發呆時,船體忽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津澤猛地坐起身子。
「怎麼回事?」他第一反應是看向窗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風暴,或是將會有風暴的樣子。
「觸礁了嗎?」Eddie也疑惑著。
又一陣震蕩襲來。
津澤下了床衝出了門,向駕駛室的方向走去——Maksim和Andrea一般在那裏。
走到一半,兩人卻先從駕駛室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們有客人了。」Maksim並不看著津澤。「你這個樣子還是就回艙休息吧。」
津澤目送兩人向甲板方向走去。
「他說的也沒錯⋯⋯敵襲的話,你現在真的幫不上忙。」Eddie懶洋洋地把雙手背在腦後。
——津澤卻追了過去。
「哎——?!錦??」
走出那狹窄的過道,津澤看到了數條水柱正從船尾的海上噴射而上。
Maksim在甲板上結印,雷電包裹了最為近前的水柱。
爆裂的聲響過後,那水柱分崩離析,海水灑落在甲板上。
甲板的左側,一隻粗壯佈滿吸盤的觸手伸向圍欄內部。
Penelope手執雙葉長刃,向觸手的中段劈去。
觸手並沒有被砍斷,卻似乎吃痛地抖動了一下,從甲板上抽回,縮回海中。
「難道是隻大章魚麼⋯⋯」Eddie看到了那條觸手,表情有些無聊地自語道。
另一條觸手已經從甲板右側升到了和船的二層相當的高度,並在空中搖晃了兩下,接著轟然落在甲板上。
船體又劇烈地搖擺了一下。
嚴景濤不知何時來到了津澤旁邊,望著眼前的景象只是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哎,我呢說到底不過是個普通人。對這種狀況可是一點對策都沒有⋯⋯錦,我們還是⋯⋯」看不到Eddie的他向錦伸出一隻手,直接穿過了Eddie的身體。
就在這時,另一隻觸手升起在Maksim用咒術對抗水柱的船尾,並穩穩地落在了甲板上。協同右側已在甲板上的觸手,海中的東西正將船拖得向船尾傾斜。
嚴景濤在這突發的傾斜中踉蹌了一下,話也被打斷了。
津澤趕緊握住門邊的把手,差點再度嘔吐出來。
Eddie的表情也從漫不經心變得有些嚴肅。看到Penelope還在船左側和那想要再次扒上甲板的觸手斡旋,他的目光集中在了甲板右側。
「唔⋯⋯這東西好像不是實體呢⋯⋯」Andrea也來到了甲板的門口,看著Maksim以咒術和船尾的觸角相搏。「看起來是用魔力化形的⋯⋯」
Eddie看著Andrea,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咧嘴笑了。
「這樣的話——」
他騰身飛向右側的觸手,在半空中結印,戴著黑色手套的右手被黑焰包覆。
那黑焰火勢愈燃愈烈——Eddie拿左手貼在右手背上,一團黑色的火球在他掌心慢慢成形,接著對準了那條觸手在甲板上的部分,像砲彈一樣彈射了出去。
被射中的觸手瞬間被黑焰團團包裹。
觸手放開了甲板,狀似痛苦地伸向空中搖擺了幾下,自行從船側的地方斷裂開來。
「還算聰明。自己把它截斷了。」Eddie低語著。
他剛在空中停住身形,不料另一隻觸手從他的側面騰空而起,在他背後迅猛一擊——
Eddie好像是忘了躲閃,被那隻觸手彈開。所幸他也並撞不上船上的什麼東西,沒有遭到二次傷害。
「⋯⋯化形得這麼逼真我都總覺得只是第十六的東西了⋯⋯」他轉身再度結印,右手中多了一隻雷電的長矛。
右腳後退半步,Eddie握住那道雷電的手臂彎向後方蓄力。
在那觸手正向他再度發起攻擊時,雷電的矛被全力擲出,與那觸手正面相接。
觸手當即癱軟下來,抽搐著重重墜落在甲板上——這衝擊又令船體一震。
察覺到勁敵,海中的東西又伸出了三條觸手,同時向Eddie襲來。
他皺了皺眉,左手中匯聚著咒力與魔力,刀柄的形狀若隱若現。只是不多時,那凝聚的咒力又散開了。
「⋯⋯嘁。」Eddie發出了不屑的聲音,閃身躲開了那些觸手的第一輪進攻。
剛才那個是要打算用⋯⋯刀嗎?——津澤敏銳地注意到那凝聚又渙散的咒力中的東西。
他猛然想起之前與「災厄」打鬥時發生的事。環顧四周,津澤發現甲板右側的圍欄被第一條觸手破壞,有一截鋼製的圍欄似乎只連著一條鋼皮,馬上就要掉落。
再次抬頭看看空中以咒力逐一單體攻擊觸手的Eddie,津澤咬了咬下唇,奔向了圍欄,用力扯下那截鋼條。
「Eddie——接著——!」
這次他明確感到,有什麼從他心臟的位置沿著他握著那鋼條的右手被注入了手中的東西——那鋼條頃刻被明亮的藍光包裹。
Eddie聞聲回頭,看到了津澤的動作,饒有興味地微微一笑。
「哦——!」那鋼條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穩穩落在Eddie左手中——那一瞬間,黑焰點燃了那鋼條,它化成了一把細刃刀。
「看好了!作為第十六的人類,你可以沒有必要對所有攻擊都躲躲閃閃!」
——那三隻觸手從Eddie身後攻來。他迅速將刀換為右手握著。
刀隨即划過一條優美的弧,看似無心地立起在Eddie左肩後,刀背向後——又就像是無心地,就這麼擋住了三條觸手集中在一點的攻擊。
他的動作稍稍定格,左眼微微下沉看著甲板上的津澤,咧嘴微笑。
——那個眼神似乎與平時玩笑的他完全不同。
滿是殺意,卻似乎樂在其中。
他嘴角的弧,也並非調笑,而是漫溢著危險。
一時失神,津澤只覺得那似乎才是更適合那張臉的表情。
Eddie舉起左手單手在身前結印。
條條黑焰在他周身飛速旋轉,一條條彷彿都是那柄刀的模樣——
那數十條黑焰的刀刃不久便停止了旋轉,與此同時,沖著三條觸手騰空而去。
觸手們在那一刻停止了動作。
三隻觸手片刻間便自黑焰的刀刃划過之處紛紛被切成小段,先後落在甲板上,隨即消失了。
夕陽正在下沉。
Penelope一邊,她也方才斬斷了幾條觸手,而Maksim仍與那海下的東西放出的水柱糾纏著。
看到津澤愣在甲板邊緣,Maksim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錦!還沒有結束,別站在那裡!」
話音剛落,Maksim腳下的甲板裂開。他神色微微一變,閃身跳開——一簇猛烈的水柱從他剛才站著的地方沖了出來。
聽到Maksim的警告,津澤首先反應到的是回頭——
兩隻觸手從他的身邊上升了起來。
——津澤感覺雙腳似乎不聽使喚,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Eddie見狀,輕嘆了口氣。
「這傻瓜——」
津澤感到有什麼落在了背後。
是Eddie。
他把他的雙手分別放在了他的雙手上。
兩人的雙手交疊著。
津澤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被Eddie的手帶動著舉到了胸前。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近到津澤可以聽到他細微的喘息。
「記好了——我只教一遍。」
他的手帶動著津澤的手,首先擺好了「戌」的印。
「吾以混沌之名,」
——未,
「敕萬物之所歸;」
——午,
「驅水馭濤,」
——酉,
「以澤浮世。」
——子!
結印完成,眼前觸手升起的海面騰起了數條水龍。
條條水龍迅速攀附在觸手上,逐漸收緊。
兩條觸手在那絞殺的壓力之下,掙扎了幾下,雙雙落入海中。
「哎呀?在這麼緻密的能流裡也能用出這種程度的咒術,你在第十七的話應該很強吧。」
津澤不知道什麼時候Eddie已經放開了自己的手。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只見Eddie在身旁抬起右手翻來覆去莫名其妙地盯著。
「呃⋯⋯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想到就那麼做了。」他歪著頭回應津澤疑問的視線,臉上亦寫著茫然。
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騰身飛向半空。
注意到水下的東西,他向Maksim喊道,「我想應該是『鯤』——在這個高度我能看到魚的影子就在船的正下方!」
——他的視界裡,確有一條巨型的魚影,區別於海水的顏色。
船正在那黑影之中。
Maksim看向空中的Eddie,隨即朝Andrea喊道,「那魚就拜託你了——」
「收到!」Andrea咧嘴笑笑,不知從哪拿出一隻匕首,劃破了自己右手手掌。
借那血,他在甲板上先是畫出了一個圓,接著是越來越複雜的圖紋⋯⋯
完成那法陣般的畫後,他在圓圈的一側站好,雙手合十,喃喃著不知是什麼語言的咒文。
船在一陣颶風中騰起,離開了海面。
那圓圈的法陣,煥發出和用於寫出它的鮮血同樣的深紅色。
這深紅色升起在空中,變大,覆蓋了包括船隻在內的一片海域——覆蓋了那大魚。
Andrea忽然睜開了一向瞇著的雙眼,俯身用右手向那法陣中心拍去。
空中的深紅色咒印落入了海面——
波瀾起伏!
一聲巨響之後,津澤似乎聽到了深沈的哀嚎。
海面由船隻下方為中心騰起了無數細浪,而船體仍然浮在空中,船上的眾人對那浪潮毫無知覺。
半刻鐘後,海面才恢復了平靜。
船,重重落在了海面上。
津澤不由得打了個趔趄。
一塊不小的碎片,浮現在甲板正中的半空中。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那碎片的光芒映在眾人臉上。
津澤靠近,把那碎片握在手中。
胸腔傳來一陣刺痛。他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眼睛時,黑暗包圍了船上沈默著的眾人。
那日之後,風平浪靜。郵輪全速向目的地開進。
津澤的暈船並沒有轉好,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那麼糟了。
「大概是因為你現在有了四分之一的神格,多少可以利用一些這能流中的咒力了。」Maksim在確認他的神格之後說道。
船在啟航後的第17天靠了岸。
通過海關的時候,作為公司負責人,Maksim被問起了船體損傷的事。
「已經那個樣子很久了。這次公事運送很急,所以沒有修理就出發了。」
海關人員一臉狐疑,但好歹和自己沒什麼關係,於是此事就沒了下文。
津澤問起了航運時間的事。
「巨型郵輪的話是以娛樂和安逸為主,一般並不會全速而行。對我們來說17天已經算是很久了⋯⋯如果沒有碰上『鯤』,船沒被破壞的話,也許兩週就夠了。」Maksim解釋道。
「『鯤』到底是⋯⋯」津澤一路上狀態不佳,根本沒想起過問那條大魚和觸手的事。大概從內心他已經漸漸接受哪怕有天恐龍出現,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那是一種第十六傳說中的生物⋯⋯只是根本就沒存在過。」Eddie臉上是一副無聊的表情。
「沒存在過?」
「人類給它賦予了『名』。這種咒力加上海洋日漸被破壞造成的海的執念,就凝集成了那種東西。」Eddie繼續說著,「它不能直接進行攻擊,但是可以用魔法化形。一般就是直衝著人類的恐懼所在來化形。只是我想它一般是不會攻擊過往船隻的。因為海有執念,它卻並不知道⋯⋯與它為敵的究竟是什麼。」
津澤若有所思。
「不管怎樣,能恰好拿回一大塊碎片,也是幸運的事吧。」
船停泊的D市港口是知名的渡假勝地,距離F大所在的A市大約有兩天的車程。
嚴景濤因為也要到A市去,就提議租車載津澤一起。
其餘幾人則想要好好在海灘放鬆一番,擇日再決定調查南極蹤跡和神格碎片的路線。
就這樣,津澤早了兩週回到了A市的住宅。
抵達時已是傍晚。
正在開門時,禪久的門開了。
讓津澤訝異不已的是,一個暑假過去,禪久的爆炸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經的小平頭。
「喲!津澤!回來啦?」
「禪久⋯⋯你的頭髮⋯⋯」
「⋯⋯說來好笑,假期派對時被別人拿蠟燭點著了。我喝得醉醺醺燒得好旺時才發現,跳進了游泳池⋯⋯之後就乾脆剃成這樣了⋯⋯」
「⋯⋯不愧是禪久⋯⋯話說這個形容雖然短但是真夠有畫面感的。」Eddie在一旁吐槽。內心深表同意的津澤強忍著才沒笑出來。
「哦,對了,下個月有一場報告宣講會,好像是很有名的學者來訪專設的。內容是有關醫用物理。慕容拿到了票,你要不要一起來?」
「嗯⋯⋯」
「還有還有!我們本學期有一個臭名昭彰的教授——我跟你說——」
「禪久。」津澤不得不打斷他,「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我有點疲倦。」
禪久這才放津澤回自己家了。
「新學期呢⋯⋯」Eddie在他平時休息的角落交叉雙臂在腦後望著窗外的夕陽。津澤則在一旁安置著行李。
「不知道這種安逸會持續多久⋯⋯」
【海濱小劇場】
出了海關,舉世聞名的黃金海灘就在眼前。
幾人抵達的時間是上午10:20,天氣晴好。
海灘上有許多身著泳衣的人正在享受著盛夏的陽光。
Penelope從得知目的地在D市就興奮不已,此刻更是開心地立即去更衣,打算好好遊玩一番。
Maksim望望Andrea,卻面無表情,「怎麼樣?我們一起嗎?」
「好呀。」Andrea笑,歪著腦袋。
津澤也覺得好不容易踏上了陸地,要好好休養一番才是。於是就跟著幾人來到海灘,在海濱的輕食舖隨便點了些東西,然後在幾人身邊落坐。只是沒有換衣服。
同樣一身工作打扮的,還有嚴景濤。——後者站在一行人背後,默默地抽著菸。從被告知Eddie以一種常人看不見的型態跟著一眾人,他就有些悶悶不樂。
另外他確也是因為在第十六已反覆幾世,自覺對這種放鬆乏味了而已。
「津澤,這裡沒可能碰上你認識的人,為什麼不換泳衣也放鬆一下?」Penelope轉頭問——Maksim警告了幾人在到達K國之後就要改口叫錦為津澤,以免給他個人造成麻煩。
Penelope身穿一套亮橘色的比基尼,盡顯她凹凸有致的線條。她此刻正半躺在遮陽傘下的一隻躺椅上,頭上頂著一只寬邊的遮陽帽,將墨鏡推向額頭。她的容貌和身材引得許多過往的男性駐足。
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津澤先是這麼想道,接著就不免想到了自己穿泳裝的樣子⋯⋯⋯⋯
「⋯⋯不⋯⋯不要!」他忽然大聲說出來,滿面通紅。
Maksim和Andrea也不由得回頭看向他。
「嗯⋯⋯?不要就不要啦,那麼大反應幹嘛⋯⋯」Penelope不解地轉回身去躺好,放下了墨鏡。
「哈——」完全看透了津澤心思的Eddie忍不住笑了起來,發現Maksim和Andrea又不解地看向自己,趕緊捂了捂嘴。可最終還是憋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津澤:⋯⋯給我去死,Eddie。)
【第一卷白夜:完】
【卷物語:I will let you take over,when you becom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