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一生無做壞事,為何會這樣?」
憶起這種絕望的感覺,上邪琅玕所有的心理建設瞬間被擊潰,他抱著君清哭得像個孩子,像一頭困獸,一遍又一邊地問著:
「為何這樣對我們……」
「為何如此不公,我不接受!」
「我無法接受啊……」
君清似乎猜到了什麼,心裡也是一震,但更多的是對上邪琅玕的心疼,他此時此刻的模樣真的讓人揪心。原來最後留下來承受一切的人,是他……
君清隨後撫上他的發,輕輕安撫著。
「沒關係,還好你在。」
「清君,我……」不願意三字還沒說出口,君清就已經打斷他。
「每個人在尋找自我的時候都會經歷失敗的,琅玕,你不必為此感到愧疚。」
「失敗了,再重新開始好了。」
不,我不願意找了,我並非想尋找自我,我一直在找你們,我…
「君清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上邪琅玕想向他說這以後的事情,讓他有所防備,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些悲劇,但是被君清制止。
「不,不需要。」
君清只是淡淡望著他,眼神堅定。
「有些事不必說,有些話不能說。」
上邪琅玕也是知道,他洩漏天機,帶來的可能是什麼天翻地覆的改變,到時候這一切所有都會反噬到他自己身上,因為皆是出自他之口。
這反噬的後果,他根本承受不住。
但是……一想到未來會發生的那些事,他恨不得現在就犧牲自己,讓大家努力去改變。
這不是你說的嗎?只要大家都在一起,什麼事情都可能改變……
「琅兒,無事的。這一切自有定數,我們只需要順天意而行。」
君清盡力安撫著上邪琅玕,他何嘗不知道對方現在在想什麼,但是不可以,擾亂了天地秩序會遭到責罰,而且脫離了軌道,後來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控制,是好是壞都不在天道掌握,這又為嘗不是有心人所希望的。
君清對於上邪琅玕這次的時間回溯還是留有一點警惕,他不想也不會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尤其想要利用上邪琅玕的愧疚之心逆行結果,那恐怕要讓對方失望了。
「不……」
「沒錯,不可以!」
君清加重了語氣,那雙嚴肅的眼直直地望進上邪琅玕的眼裡,語氣有著不可置否的堅定。
「琅兒,無事的,要忍耐。」
這一句忍耐,讓上邪琅玕緊咬下唇,滿嘴都是血腥味。他不能反駁君清,他憋得眼眶盈滿淚花,腦子裡一遍遍閃過那廢墟中的慘劇,每個人的消失,大家最終都被逼死了…
他明明回來了…為什麼?
所以最後的最後還是這樣嗎?
天道無情,而他無能為力。
一隻溫暖的大手依舊停留在他頭上,不斷輕撫著,安慰他脆弱的情緒。
「無事的,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它的意義,順著天意而行便是,自身端正便不懼邪風。」
「清君,我無法接受,後來他們都誤會你……」
「既然你都說是誤會,那便會有真相解除的那一天。既然註定會有這麼一劫,或許是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也說不定呢?」
君清笑道,對這之後的大劫並不是很在意。
「衡量一個人,正邪與否,是看他們最終如何成就自我,看他在這世上所留下的痕跡與福澤,還有那些背後追隨著他的目光。有,就足矣。」
「後世的我有否?」
上邪琅玕堅定地點頭,清君便笑了。
「有,我矣存。」
這句話讓上邪琅玕瞬間清醒,但他眼底還是藏不住那些不甘和怨氣,糾纏他千年的心結,即便放下,也還沒能解開。
「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君清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感受到上邪琅玕的慌亂無助,他眼底滿是心疼。
「別怕選擇,快去成就你自己吧!」
「你所失去的,在未來一定會回來,終會有的。」
「清君,謝謝你!」
他看著眼前的人,千年的思念忽然湧上心扉。他也終於說出了那他一直不曾說出口的話。
以前他是認為沒必要,因為君清和帝旭不一樣,君清是親人,在他眼裡是一個兄輩的存在,他所有的所有,感覺君清都清楚知道,他對他的感情也是。所以一直以來,他只對帝旭一個人說過愛,深怕帝旭不明白他的心意,但是到頭來還是徒勞。
想聽的人沒有說,想說的人在裝傻。
這一刻,他終於不再掩飾自己。
「清兄,我愛你!」
「我也愛你。」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溫暖的懷抱溫度,回憶著過往所有。
上邪琅玕這才高興地笑出來,如釋重負。
「清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我也是,這麼漂亮的兄弟呢。」
上邪琅玕能夠再次看著君清言笑晏晏的樣子,真好。
身體變得透明,他知道他該回去了,抬起頭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清兄……再見。」
「嗯,一定會再見的,不要怕。」
「好!我等你。」
在一道閃光之後,上邪琅玕消散,偌大的初神殿,只剩大片紫蓮之中屹立的那道身影。
「我早就說過天馬不適合你,一生都在奔跑,很累人的。」
於是乎,君清在那時便留下了禮物。
他抽出了一絲心魂,煉成了這個神器,為其取名諗心。一顆心傷得千瘡百孔,邪君會需要另一顆心。於是他希望有個人協助他諗心,從此與他相生相滅,沒有誰能再拋下誰。
這還是他第一次製作這種極端的神器,與以往的慈悲不同,這一次帶著與命運賭一把的決裂。
他最後還是希望邪君擺脫天馬不停奔馳的命運,不如做一隻慵懶的狐狸。沒有所謂的天責和使命,與世無爭,卻也自由自在。更重要的是,比起天馬的好強,狐狸更惹人憐愛些。
希望你得以成功熬過這一切,得償所願。
『諗鎖,由愛生鎖,不願掙脫。』
愛是詛咒,是鎖,是一顆永遠都不會滿的洞,僅剩空虛。
愛是結,是鑰,也是無解。
是鑰就能填滿鎖了嗎?
不,鑰將鎖撐開,是迫使。
勉強是沒有幸福的,他的解法永遠只有一個。
希望有人捨得將心給你。捨得將命給你的人,不會負你。
『心心相印方可永恆。』
一陣風吹過,引得君清領著的金鑾發出幾聲脆響,久久不停。
沒有人注意到,那金鑾上的梵文印閃過兩道鎏金般的光芒,頻頻在金鑾上流連。
兩個光點很是調皮,在凹凸不平的表面上互相追逐,它們的所到之處都亮起了一盞盞的印記。
最後它們閃進了金鑾中央懸掛的那對鈴鐺之中,雙雙碰撞,發出了真人心魂的一聲響。
君清見到這一幕也只是勾唇。
「真是調皮。」
望回遙遠的天際,初神殿上的紫蓮悠轉著,一切歸於平靜,彷彿不曾受到影響。
「希望一切能夠順利,回歸他的身邊。」
他不知道,後來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和他都很痛苦。
但是命運的齒輪不會停止運轉,他們也會如願再次相遇。
*
雪醫錄:
「上古九萬年,初神隕,眾駭異,不解其故。餘出山尋知,所遇者相顧失色。久之遂剩麻木,終又至一淨雪,守此見空明。
神隕五百年,臨門前雪,再遇邪君,其似遭殘酷之事,命念危,僅餘氣息,悲壯慘悴。幸得餘以冥冥星雲托之,始可強維魄。無骨無皮無血,惟數一灘爛肉,彼何為至此?邪君視餘久矣,皆言不出。
神隕千年,餘踏雪山摘藥,幸得雪蓮入藥,得謂邪君重塑肉體。邪君並未即受,猶豫久之。一雪之夜,其乃遂入雪洞……
神隕千五百年,天地修化獨首九尾紫狐……
餘至今信然,雲夜沉沉喃,夜沉沉而寤,絕非惡聲。且餘重感於邪君其上,有清君之餘息而繞之。彼明清君必有所為,不可知之事助邪君也。然此大人,善心慈悲,未忍見此苦。」
——(譯文)——
《雪醫錄》:
「上古九萬年前,初神隕落,眾人驚異,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走出了山外尋找真相,相遇之人面面相覷,提及便失色。久後漸感麻木,最終回到最純淨的雪山,守在其中,見空靈明淨。
神隕過去五百年,門前降下雪,再次遇到邪君,他似乎經歷了殘酷的折磨,生命瀕危,僅存微弱氣息,悲壯而慘澹。幸得我以冥冥星雲托之,方才能強行維持其魄。身無骨肉,皮膚血肉皆無,只餘下一灘爛肉,他是為何淪落到如此境地?邪君凝視我久久,卻一直不言不語。
神隕千年,我登上雪山採摘草藥,幸得到雪蓮,加以入藥,有望使邪君的肉體得以修復。邪君並未即刻接受,猶豫了很久。在在一個雪夜,他最終還是進入了雪洞……
神隕一千五百年,天地間首次修化了唯一一隻九尾紫狐……
至今我仍然相信,雲夜深深低語,夜沉沉而醒,絕非惡意之聲。而且我深感邪君身上有清君的餘息環繞。或許清君他必有所作為,而那些不可知的事情或許對邪君產生了幫助。然而,但這位君主心地善良,充滿慈悲之心,不忍心看到他人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