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的声浪撞破夜色，融水苗寨的晒谷坪上聚满了人。后生们腰系彩带，姑娘们银饰叮当，一圈圈围着篝火转。鼓点先是试探性地敲三下，忽而密如急雨，震得火星四溅。

最前排的盘阿公忽然甩开拐杖，枯瘦的腰肢竟扭出波浪般的弧度。银项圈在火光中乱跳，活像逮不住的鲤鱼。几个活跃的同学起初还举着手机拍，不知何时已被卷进人涡，踩着稀碎的步子，踩得满地月光和影子都跟着晃荡。

吊脚楼的阴影里，几个没牙的老妪嚼着酸榄笑，她们皴皱的眼角映着跃动的火，分明映出三十年前同样的夜晚。

“阿妹，来嘛！”盘阿公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伸手拽住旁边犹豫的姑娘。银镯子哗啦作响，他脚下一跺，腰一拧，竟像条灵活的鱼，转了个圈。

“哎呀，阿公你莫扯！”姑娘红着脸笑，却也没挣脱，踩着鼓点跟了上去，裙摆旋开，银铃叮叮当当乱跳。

后生仔们起哄：“跳快点！再快点！”有人吹了声口哨，芦笙猛地拔高，鼓声更密。同学们笨拙地跟着扭，踩了旁边人的脚，忙不迭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莫管咯，乱跳才痛快！”苗家汉子大笑着，一把拉过他们，肩膀撞肩膀，脚步杂沓，火堆噼啪炸响，映得人脸发烫。

阴影里，老阿婆们咂着嘴笑：“瞧这些癫仔，比我们当年还疯！”

大家都融进了这场自由的苗族蹦迪盛宴。

轮到学生们发挥特长了。苗家汉子给火炉里添了柴火，好让火更旺些。

同学们扎堆盘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无拘无束。

“同学们，现在到你们发挥噜！”班主任准备了两个麦克风，连接好音响，举起来问：“谁先来啊？”

7班的人都比较害羞，都没举手要麦克风，就李镇在那闹腾江百越，班主任直接逮住他说，“那就李镇吧，你来一首！”

“不是！老师我不会唱！我真不会唱啊！”李镇意识到自己是公鸭嗓哪里敢唱歌啊，虽然平时说话没什么问题，但是真唱起歌来，他会爆炸的！转移战火最重要！“老师老师，还是越哥自己唱吧！他还会弹吉他！T_T放过我吧！”

“特么的，你自己不会唱还拉上我干嘛！”江百越阴险地掐他的大腿，“谁让你说我会弹吉他的！”

李镇疼得强撑着，反手握住江百越的手，安抚他的情绪，“嘿嘿，可是……你本来就会呀！算我求求你了！越哥救救我吧！”

“那就江百越同学来给我们开个头吧！”班主任点他名了，李镇也无奈地笑了笑，“这……班主任点你了……”

“我要一把吉他，准备好凳子，还有准备好立式麦克风架，没有的话……我没办法表演。”江百越提要求了。结果班主任立马准备齐全，“来来来，你要的东西都有，开始表演吧！”

江百越笑了笑，一屁股坐上凳子，用手调整好立式麦克风架，试了试音，很活跃地说了一声：“哈喽！”大家的气氛一下子来了纷纷鼓掌呐喊，“好好好！来一首来一首！！”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随着热风窜向墨蓝的夜空。少年盘腿坐在用粗糙的树桩做成的凳子，吉他的漆面映着跃动的火光。当他的指尖撩过琴弦，原本嬉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只余柴火燃烧的细碎声响。

“浅抹眉梢柳叶眼悄艳镜内藏……”他用略带沙哑的粤语唱起这首熟悉的旋律。几个女生跟着轻轻哼唱，手机的光亮在她们脸上明明灭灭。后排的男生用刚刚喝过水的碗打着拍子，一下子，碰撞声混进舒缓的弦音里。

“紫樱花却相随缘在悲欢里

Zi Ying fa koe soeng cui yun zoi bei fun lui

浮华乱世间纵是千般的有趣

fou wa lun sai gan zong si cin bun di yau cui

也许我嬉戏还是顾虑

ya Hui o hei hei wan si gu lui

青花一抹点缀情在心中碎

cing fa ya ma din zui cing zoi San zong sui

紫樱花却相随缘在悲欢里

Zi Ying fa koe soeng cui yun zoi bei fun lu

无论是爱憎笑恨千般的怨怼

mou lun si oi zang siu han cin bun di yun dui

难得的心碎

nan da di San sui”

副歌响起时，不知谁先起的头，众人突然齐声唱起来。跑调的、忘词的、故意夸张的，全都融在温暖的声浪里。火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身后的树干上交错晃动，像一幅流动的剪影。

最后一个和弦余韵未消，班长已经举着烤糊的棉花糖冲过来："再来一首！"少年笑着摇头，却还是重新按住了和弦。夜风裹着木炭味掠过发梢，吉他箱里落进了几粒微亮的火星。

“老师，我有点累，这次得找个和我一起唱的。”江百越压了压吉他，看向江数，“不然我可不唱了哈。”

“来来来，大家积极点呀！”班主任听到江百越的要求，把录视频的手放下来。“百越啊，你可以自己点人和你一起唱。”又像是吓唬他们一样，“你们不积极的话，等会我就点人了哈，又不是上课抽人回答问题，都不积极点……”

“老师，我来吧。”江数从班主任那里拿过另一个麦克风。

他走到江百越的身旁，挑了挑眉，“你想唱哪首？”

“喔喔喔！可以点歌吗！！”李镇在旁边起哄。

“就你事多。”江百越笑笑。

“矮油，又不是很难的歌。数哥， 能不能唱熊出没之雪岭熊风的片尾曲《你从未离去》？”

江数看向江百越，对方点了一下头。

“可以啊。”江数回答。

两个少年肩抵着肩坐在两个粗粝的树墩上，吉他的琴箱在月光下泛着哑光。江数先拨响前奏，指节在钢弦上磨出细小的茧声。"浩瀚星空里——"他刚起调，江百越比他矮半个头，搁那儿笑场，手肘撞过来打断节奏。

"怎么了？"江数用膝盖顶回去，琴箱跟着晃了晃。江百越说，“我先唱，你跟着我的节奏来。”江数信任地点头，这次他们同时开口，一个嗓音清透如溪水撞石，一个带着变声期特有的砂砾感。就像小时候一样，从开头的“浩瀚星空里”开始，一直往下唱。

“思念是唯一的行囊

满天的星光

有一颗是你的愿望

前方的路不再孤单漫长

天空下你我不再守望

轻声歌唱

在我身旁”

唱到副歌时两人不约而同侧过脸，月光把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和声在某个瞬间突然完美契合，像两片拼图终于咔嗒扣紧。

到最后，江百越故意在结尾升了半个调，江数猝不及防破音，笑着用拨片轻敲对方手腕。童年的歌曲勾起每个人的回忆，大家流着泪在篝火旁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他班偷听的女生们也纷纷鼓掌。他们红着耳根把吉他横在中间，琴箱里还回荡着未散尽的余韵。

唱完之后江百越也有些累了，江数给他一瓶矿泉水，江百越说了一声谢谢就对嘴喝了三口。他累得不想再唱任何歌曲。

他们休息一会就盘坐下来，等待下一位歌手的诞生。

轮到女生唱了，虞姒拿过麦克风，“我挑的是《没有理由》。”

“好好好！好耶！！”李镇又开始调节氛围。

音乐响起，虞姒拿着麦克风唱歌。

“没有人可以去等待

不知不觉的放开你

我们都没有那勇气

Baby I'm sorry I'm so lonely

我们都没有错与对

找不到任何一个原因

没有理由的离开

Baby I'm sorry I'm so lonely”

唱到一半，白宁谦在他们班唱完一首就开始窜隔壁7班的篝火音乐晚会，他挤到李镇旁边，挑逗道：“你怎么不唱啊？”

“废话，我那声音能唱出什么歌来？”李镇反怼道。

“这首歌不是有男女混音吗？怎么就一个女生唱啊？”白宁谦听着虞姒一个人唱歌，音色很好呢。

“我们班会唱的越哥和数哥都出马了，剩下的基本都五音不全……”李镇也无奈，他也想上的，但是丢人。

“那我来吧！”白宁谦从江百越那儿拿了另一个麦克风。

虞姒刚准备唱男音的部分，就被白宁谦的“耶耶”截胡了。所有7班的人一下子轰动起来，哗然一片。他骤然站起，朝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唱男音的部分。

他立马补上男音的第一句“看见信息不是不想回你”就被8班的所有人听到了。

“我去，这小子跑到7班那里砸场子啊！”

“宁谦！壮我8班啊！噢耶噢耶！”

“哪个班的呀？好好听呀！！”

“好像是从7班那里传出来的，走！瞧瞧去！”

白宁谦做着动作，低哑的声线像砂纸摩挲过耳膜。每个尾音都带着漫不经心的颗粒感，喉结随着节奏轻滚。唱着副歌时突然压低声线，像大提琴弦被狠狠揉了一把，震得人心尖发颤。最后一个音消失在嘴角的弧度里，只剩烟嗓的余韵在空气里丝丝缕缕地烧。

“我每时每刻都告诉自己

我还是很爱你的只是lonely

不知道微信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表情

你的上班时间多了 没有那么多的高兴

回想起来 刚开始的时间

两个人都在爱都想办法离开 没有理由的”

虞姒边听边摆手晃动，到了自己的部分又能轻而易举地接上去。就连两个人的和声都非常配合，简直牛逼坏了。

两个班的班主任从头到尾都疯狂地录视频，并且发到抖音上，那天过后这首歌直接获得破百万的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