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过她一次……

　　叶媛吞口酒，继续问：“别人呢？”

　　她没敢透露梅花的身份。

　　“不知道，”隐约察觉到女人在套话，哈桑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回答。

　　没打听到想知道的事情，叶媛也不恼，轻笑一声：“讲讲你们老大的事呗。”

　　黑人疑惑看她一眼。

　　“他怎么成你们救世主的？”

　　午餐接近尾声，根据旧习俗婚礼继续进行。

　　人群声音嘈杂，簇拥着新人朝简易清真寺走去。

　　“他救了整个南非的黑人。”

　　叶媛刚起身，听到这话一愣，哈桑继续说：“过去的南非被各方势力殖民剥削，原住民没有人权跟土地，他们被迫迁徙至沙漠。可沙漠中缺水缺食物，人们没有经济来源也与世隔绝，我们的族群不出50年就会灭族。”

　　有关南非的历史叶媛从契西尔那里听说过，所以哈桑说出这些她并不意外。

　　“然后你们老大救了你们？”

　　给水给钱给食物，然后雇这群黑人给他种大麻。这事叶媛都能猜出来。

　　但黑人却摇摇头，“十年前，老大带军队来南非目的是从侵略者手中分一杯羹，跟其他的统治者一样，他把我们视为奴隶。”

　　叶媛了然，回想起那男人桀骜的眼神，他似乎把谁都看做奴隶。

　　“仅一年，他在南非住了一年，就彻底改变了阵营，成为了我们的靠山。”

　　“这一年你们没日没夜给他洗脑？”

　　到底哪位如此优秀，将冥顽不灵的边翊洗脑了？叶媛感叹。

　　两人跟在送亲的队伍后面，步伐匆匆，哈桑也趁此将木墩子扔掉，“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首领跟侵略者争地盘的时候负了伤，暂时住在了我们族群的一户人家里。”

　　叶媛瞪大眼睛，似乎是难以置信。

　　哈桑笑着，“怎么，不相信我们这么善良？”

　　女人使劲摇头，“不是，不相信边翊也会受伤。”

　　说到这，她回想起在军区医院给边翊送长寿面那晚，确实瞅见不少的伤疤。

　　“老大也是人，”哈桑无语，“但他是强者，很少受伤。”

　　“后来呢？”

　　“后来老大就在沙土边界修建了军事基地，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们。”

　　叶媛蹙眉，“重点是怎么回事，那家人跟他说了什么？”

　　天呐，她就是为了探查探查边翊喜欢听什么才问这么多的。结果眼前这黑人还专捡不重要的说。

　　“我哪知道？那时候我才十岁。”

　　叶媛嘴角抽动几下，好一招莫名其妙不知道。

　　“但我知道，”女人的眼睛迅速闪起亮光，直等着哈桑下文，“我知道那户人家是一家三口，是我们族群为数不多没有生四五个孩子的。”

　　这能推断出什么，叶媛边走边想。

　　难道是他不喜欢小孩，恰好那家人就一个孩子，没把他吵到，心情大好直接改变阵营？

　　太不现实了。

　　边翊这样的人，要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

　　能让他放弃进攻侵略，安稳驻扎在沙漠肯定另有原因。叶媛漠然想着，真实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天色渐暗，阳光敛去，依克村没有灯光，只能尽快举办晚间的菜席。

　　叶媛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一天她彻底把整个依克村逛遍了，才发觉这处小村子比想象中大了不少。

　　哈桑的肚子也咕噜噜只叫，现在就差最后一项仪式，婚礼就算圆满完成，他们也就可以开席了。

　　晚席开在男方家里，最后一步就是由新郎牵着新娘回自己的家，进房门，走到灶台前吃他亲手做的甜食，至此新娘就算成了夫家人。

　　新婚夫妇甜蜜恩爱，看得大家很是羡慕，忙拥他们进房间吃甜食。

　　这件事算是比较私密，就连新人身边最亲近的家人都不允许同去，只能在门外等着。

　　象征着未来的日子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隔得老远，阿丽拉往叶媛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也是忙活一整天后女孩第一次看到她。阿丽拉高挥手，冲叶媛喊道：“媛媛，你也要幸福。”

　　跨入这道门，阿丽拉就正式从女孩变为人妻。

　　叶媛没想到阿丽拉嫁为人妇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给自己的，她怔住片刻慌张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丽拉羞涩地被牵进灶房。

　　哈桑见身边的人哭了，不慌不忙递了块纸巾，自己则目不斜视看着房门。

　　门刚关上，就有好事的孩子们趴在门缝偷看。即便被父母斥责，也难掩好奇心，房子里昏暗暗的，正容易让人遐想联翩。

　　周遭人群都安静下来，小心地听着门里动静。

　　叶媛擦干泪也笑着往前凑了凑，有种窥探别人小秘密的紧张感。

　　风渐渐止住，空气静到所有人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掖在墙角的破布动了几下就停住。

　　静谧安详的氛围里，不知道哪家小孩耐不住性子，小声说句“嘭”。眼前几道身影闪动了下，被这声嘭吓到，随即响起巴掌声。

　　刚还在恶作剧的小男孩呜咽起来。

　　哈桑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往上看去，两只瞳孔骤然映射出天幕中划过的金黄火光，金光把黑夜撕裂。

　　震耳欲聋的“轰！”一声，砸在灶房屋顶。

　　几乎是同时，哈桑揪住叶媛的领子往后拉，但他小看了那枚炸弹的冲击波，房屋顿时火光四射，碎片四溅。

　　碎木片混着玻璃碎渣飞射而来，那间刚刚还安静到极致的灶房轰然倒塌。连带着许多村民压在碎石砖瓦下面，在这其中多数是离得近的孩子。

　　叶媛只觉得两只眼睛烧的巨疼，像是猛地被十万伏的暖灯一刹那照亮一般。

　　但她顾不上眼睛的痛，她刚切切实实看到那间房子被炸塌，里面是阿丽拉和纳瓦兹。

　　“回来！”见她竟然要往里冲，哈桑仅用一只臂膀拖住女人，漆黑的瞳警惕地朝远处山体看去。

　　即便天黑到根本辨不得东西，但黑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有敌人在靠近，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枚炸弹很快就会袭击过来。

　　果不其然，另一枚炸弹凭借上枚的试探甄别，精准地落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村民之间。

　　爆炸声尖锐，冲击波更甚，叶媛紧闭上眼睛，顿时感觉得有腥臭味碎末砸在脸上。

　　离得近的村民被尽数炸碎，肉泥涂满整片大地。

　　幸存的人们尖叫逃离这处院落，哈桑先一步将女人拖出来，这才没让第二枚炸弹伤到叶媛。

　　“是迫击炮，依克村已经被敌人包围了，”黑人将叶媛压在黄土残墙之后，借助掩体他掏枪瞄准，“我需要赶回村长家，那里有无线电。”

　　迫击炮威力不大不小，恰好能把依克村炸烂，也不会因声势浩大引来雇佣兵营地的注意。所以如果等营地发现这里的情况，那就太迟了。

　　哈桑眯眼瞧见小路上冒出几个身姿敏捷的黑影，“别出来，危险。”

　　大掌压下女人冒出的头。

　　叶媛分明听见有人靠近，还以为是逃来的村民，哈桑的反应告诉她，来的不是好人。

　　手枪对准一人的头颅，却没开枪，哈桑知道这一枪下去，定会引起敌人警觉反击。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完全能逃出生天，但身后还有个女人。

　　他感觉到叶媛抓着他衣角收紧的手，转头低声，“你在这别动，我出去解决掉他们。”

　　“好，”叶媛不敢拖后腿，急忙把手松开，身子贴近黄墙躲起来。

　　他正准备离开，听见女人喊了他的名字，迅速望过来。

　　“你千万要小心。”叶媛攥紧手指。

　　哈桑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周遭安静片刻，叶媛的心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忽然听见枪声从不远处传来。

　　枪声混合着射击到黄泥墙壁的声音不绝于耳，然那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近到叶媛觉得他们就在她的头顶。

　　紧接着墙对面有重物倒地的声响，接二连三的有人倒在地上，声音也越来越近。

　　叶媛屏息，甚至不敢睁开眼。

　　有人在靠近，她听见枪声停了，外面恢复平静。

　　来人是哈桑吗？是哈桑把坏人解决回来了吗？

　　但那声音极低，极小，像是那人在小心翼翼的挪动。

　　不是哈桑！叶媛眼睛睁开一条缝，但她低着头只能瞧见地面，这时耳边又响起另一道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更急，更快，力气也很大，甚至一度淹没了上一道脚步声音。

　　四周一片漆黑，那道轻微的脚步声停在叶媛的面前，一只冰凉的小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