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尤泽尔被关到了幽闭的房间内，除了周围机器发出的“嗡嗡”声之外，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孱弱的心跳声。

“实验体六号，检测开始。”

随着机器发出无感情的声音，尤泽尔也渐渐能感知到自己慢慢恢复的体温，他不记得自己暴走后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脚踝一处隐隐作痛。

“经过检测，六号的神识确定为炎神之识，目前暂未检查出第二神识的存在……”

炎神之识……尤泽尔脑中浮现自己控制火焰的画面。

“滴滴滴……阎魔化的几率为百分之八十，危险度极高，建议配备专属的弑神机体！”

尤泽尔听完后不禁感到有些迷惑：“我不是神识者吗……为什么他会说什么……阎魔化？”

“最后警告……六号实验体需重点关注……”

随着检测仪声音的消失，房间内的灯光也慢慢亮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什么阴暗的密闭房间里，而是在神之翼机舱的末端，那里装载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仪器，也是每一台神之翼必备的空间，专门用来进行体检和伤后治疗。

但由于尤泽尔这个特殊个体的存在，康斯汉还特别嘱咐人在影陆小队的神之翼上多安装了专门检测神识者的仪器。

尤泽尔从自己躺着的平台上缓缓起身，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伤，脚步维艰地走到了机舱的中央处。

机舱的中端，是大型的休息空间，两侧装有小台的空调机，下面还用贴纸注明了名字，很明显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小空间。

休息空间里空无一人，但大家的空调机都是开着的，只有一个贴着“胖彪”的位置处被叠满了衣物，尤泽尔也没太在意，毕竟他跟影陆小队的相处时间也并没有多长，这种闲事自己也不用去多管。

他又慢慢走去了机舱的前端，而这次他倒是看见熟悉的人了。

老班，晨希和往常一样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雪羽，龙队长则是坐在驾驶台的两侧，尤泽尔看向众人，却发现到了诡异的事情。

坐在右侧的老班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感到极为不适，只好为难的问道：“我……怎么了？”

老班本正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见尤泽尔像是在装傻戏弄自己一般，当下便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子冲向尤泽尔，一记重拳打在了尤泽尔的脸颊上。

老班力气虽然不大，但拳头中还夹杂了愤怒的力量，错愕的尤泽尔被他一拳打中，火辣辣的痛感一瞬间让他脑中窜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随后他便瘫坐在了地板上。

“你这个怪物……你敢再说一句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老班狠狠的说道，但转眼间他就被突如其来的晨希按倒在了地上。

晨希冷冰冰的眼神镇压着老班，警告他道：“不准在六号没有使用神识的期间对他造成伤害，这是康大人的指示。”

老班不服，但自从上次目睹了晨希的真正实力以后，对她也多了几分忌惮，只能用喘大气的方式来发泄满肚子的怒气。

尤泽尔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再次错乱，他努力的开始回想自己做过什么，却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那就是他对于安德烈死去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忘了，而脑海里却有着一些关于安德烈生前的片段不断的涌现。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尤泽尔惊慌失措，他感觉自己就像疯了一样，自从他第一次以神识者的身份睁开双眼，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开始变得古怪，甚至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老班一听这话，更加暴怒，但奈何压制自己的晨希是个机器人，自己是凡人之躯，两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你这个怪物！你杀了大胖！别在那装傻了！”老班没法动弹，只好对着他破口大骂。

雪羽见机舱内乱成一片，自己再不控制局面，恐怕会出乱子。于是她大声的喝令道：“全部给我坐好了！”

三人僵持不下，晨希身为机器人，不能不服从人类的指令，她放开老班，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子就坐。

而老班在被放开后，还想对尤泽尔施暴，雪羽见状，立即骂道：“老班！不遵守队长的命令是要接受军法处置的！给我坐下！”

龙队长被一旁雪羽的呵斥声干扰到，有一度差点让神之翼失去平衡，他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雪羽在上来神之翼之前便有稍微的向他解释，他也大概的理解了事情的经过。

老班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尤泽尔则是先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一脸无辜的看向老班。

神之翼内一片宁静，就连一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得清。

半晌，老班才终于恢复理智，愤愤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但还是持续用怨念的眼神瞪着尤泽尔。

雪羽见众人已然平复下来，便开始宣布这一次的任务，说道：“听好，这次的任务是深入贫民区的长老村，勘察地形和打探情报，尽量不与阎魔正面起冲突。由于我们是首发出战的，所以凡事都要小心。”

了解任务之后，老班不屑的嘲讽道：“哼，有这小子在，提防他都来不及了，还要提防阎魔……”说完还不忘睥睨一眼尤泽尔。

雪羽没有理会老班，而是继续说道：“我们少了一个队员，所以这次的队伍外层保护由晨希和六号担任。另外，我要提醒六号，我们给你注射了‘抑脉剂’，理论上来说，注射完之后你就能够控制自己的神识，但有一点要特别注意的是，你不能使用神识超过二十分钟，否则你的脉搏会被‘抑脉剂’的成分给切断，你会当场陷入休克的状态。”

尤泽尔听完后心头一凛，问道：“为……为什么？”

此时，一直不发言的龙队长开口了。

“因为你是个危险的神识者，要是没有使用‘抑脉剂’，我们就无法很好的控制你。从来没有一个小队里的神识者用过这个禁品，你很幸运，你是第一个。”龙队长像是在开着玩笑，但在尤泽尔的耳中听起来，他们已经不再信任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一头吃人的猛兽，而‘抑脉剂’就像一个铁笼子，能在暴走的时候关押住自己。

“我们的时间紧促，所以这次的任务也提前了，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尤泽尔。”龙队长告诫道。

扑通……

尤泽尔突然心跳加速，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此起彼伏。

“哥……你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又何必要被凡人拘束？我们是高等人，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蝼蚁，妄想控制你的力量来替他们办事……”安德烈的声音就像魔鬼的呓语，在尤泽尔的耳边徘徊，并且尤泽尔发现，只有自己能听到他的声音。

尤泽尔对于自己杀死安德烈的事情很是愧疚，在听见安德烈的声音之后更是激动的跳起来喊道：“弟！你还活着！你没死！”

不过在众人看来，尤泽尔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老班只道尤泽尔疯了，嘲讽他道：“这怪物果然有病！这会儿又开始跟空气说话了！”

“他们是听不见我的声音的……只有你能跟我对话，你只要记得，我活在你的体内，只要你使用神识，我们就能相见了……”体内的安德烈诱惑着尤泽尔，想迫使他使用力量。

尤泽尔对安德烈的思念之情过重，很快便陷入了迷思，身上开始冒起袅袅白烟。

“尤泽尔！清醒一点！”雪羽见尤泽尔魂不守舍，急忙喊醒了他。

尤泽尔像是梦游的时候被叫醒一般，脑中安德烈的声音也随着雪羽的怒骂声消散，尤泽尔这才让即将释放出来的神识回到身体里。

“完了，我这是怎么了……”

尤泽尔坐回位子，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自从他记忆恢复以后，才知道了自己是星落国的子民，如今却在为死对头天神国的领导人康斯汉卖命。尤泽尔内心清楚，要是在跟随影陆小队执行任务的时候逃走，除了晨希，没有人能留住自己。但他的心中却有一种无比奇怪的想法，他想要直面康斯汉，他想要知道这一切战乱和超能者的真相，因为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同时，尤泽尔也想要知道，自己在星落国失去意识之后，康斯汉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安德烈又究竟为何会在自己的体内，他相信这一切的解答只有康斯汉知道。

老班见他突然沉思，还以为他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懊恼，便愤愤的呛道：“你别在那里装心痛的样子，人已经死了，无论你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够了，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只有团结一致才能顺利的进行。”龙队长振振有词的对所有人说道，他的话语就像一颗定心丹，让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成见。

老班也不再说话，开始分配起众人的武器。他拿出一筐子改良后的手雷和一把刀刃上发着蓝光的武士刀给雪羽，自己则是带着各种镭射枪炮，负责远程的攻击。而晨希自从展示了自己的威力之后，也没被分配到武器，雪羽也暗暗懊恼为何当初不让晨希使用自己的能力来对抗阎魔。

所有用来战斗的机器人，都有一条规定刻在内置里——没有康斯汉或者队长的指令，不得擅自展示能力。

龙队长则是佩戴自己专属的指虎在手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作用，但指虎上镶着能对阎魔产生一定伤害的电磁石，再加上龙队长精通各种格斗术，要不是先前被尤泽尔干扰，自己也未必会被阎魔抓伤。

尤泽尔和晨希一样，都是队内的能力者，让他们拥有武器或者防护衣只会限制他们的行动，因为以他们本身的力量就已经能对付大部分的阎魔了。

嘶嘶嘶……

尤泽尔的左手内侧，接近脉搏的一处发出阵阵的燃烧声。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神识又要暴走了，下意识的捏紧了发出声音的地方。但当他翻开手臂内侧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了某种有着奇怪图形的深色烙印。

“这是……”尤泽尔狐疑，他从未见过脉搏上的这种图腾。

雪羽转头环视众人，想看看队员是否已经准备好作战所需的一切。他看向尤泽尔，发现他正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出神。

“六号，你怎么了吗？”雪羽问道。

“噢……没事。”尤泽尔收回手臂，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连自己都感到疑惑的也不行。

老班还不忘讥讽道：“副队长，他可是神识者，有什么事情能困扰他的呢？”

雪羽叹气，他已经劝不动这个重感情的老头，但她也能理解老班的心情，毕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面前被杀害，而杀手就跟自己在一队，能忍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尤泽尔依旧不知道是自己杀了胖彪，但他隐约能从老班的语气中理解一些事情，自己暴走的时候绝对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虽然他不敢确定。

这一次，他一定要操控自己的神识，而不是让神识操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