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尤泽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和安德烈相依为命，生活在星落国一个小村庄里的日子。而所谓的星落国，就是富人眼里的贫民区。

那时的尤安两兄弟，流离街头，没有一个真正的家，甚至想吃上一口纯净的白米饭，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们只能依靠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残渣剩饭来填补自己的肚子，而尤泽尔身为哥哥，总是会先让弟弟安德烈先吃，自己则是一直挨饿。安德烈也很懂事，常常会将食物分一半给哥哥，两兄弟就在这种挨冻受饿的环境下长大，一直到尤泽尔十八岁那年。

“哥，我刚刚在翻找垃圾桶的时候，听见村民说，他们看见有大飞鸟经过，我好想去看看啊！”安德烈满脸天真的看着尤泽尔。

尤泽尔一听见“大飞鸟”，立即拉着安德烈从垃圾堆中逃跑，嘴里还不停的自言自语道：“完了……敌军果然想拿这小村子开刀。”

两人逃至一间没人居住的破宅子里，尤泽尔拔起宅内已经长数尺的野草，不停的往安德烈身上埋去，像是要将他藏起来一样。

安德烈不明所以，问道：“哥，你在干嘛？为什么要拔那么多草？”

尤泽尔来不及解释，依然不停地拔草，只是嘟囔道：“不能被他们抓到……千万不能……”

嗡嗡嗡……

清脆的声音掠过小村子的天空。

“哥，好像是大飞鸟！”安德烈兴奋的喊道，他拨开身上覆盖的杂草，就要往外头冲去。

尤泽尔见状，立马将安德烈暴打了一顿，随后将他拖回杂草中，大声的骂道：“你再出来，我就打死你！”安德烈被尤泽尔吓得大哭，尤泽尔急忙按着他的嘴巴，示意他安静下来。

尤泽尔内心相当的清楚，是天神国的恶魔来了。一旦被他们抓去，不是被残忍杀害，就是被他们抓去当人质，那时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弟，别哭了！外面是一群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尤泽尔愤怒的警告安德烈，安德烈才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吵闹。

相对于年幼的安德烈来说，较为年长的尤泽尔显然更加清楚战争的意义。

尤泽尔也躲进杂草里，他抱紧身旁的安德烈，开始唱他最喜欢的睡前歌曲：“睡吧……睡吧……一切都是美梦……”安德烈的心也在尤泽尔的歌声中被安抚，渐渐有了睡意。

嗡嗡……

嗡嗡嗡……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巨大，小村子里的人也开始逃散，哭喊声和喧哗声充斥着整个村庄，尤泽尔不敢看向外头，他捂着安德烈的眼睛，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看见村子的惨状。

村子在那一刻仿佛成为了人间地狱。有人趁火打劫，有的人为了逃命不惜扔下自己刚出生的宝宝，还有的人放弃求生，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向上天祈祷。

人性在灾难之下是如此的真实。对某些人来说，死亡根本不能撼动他对钱财的执着；而对某些人来说，为了让自己活命，钱财又如同粪土；甚至对那些盲目的信徒来说，直到灾难降临的那刻，他依旧相信神会显灵来拯救世人。

对于死亡的理解，人与人之间竟然能有着天差地别的看法。

轰隆隆！

其中一架战斗机投掷了一颗导弹，径直砸下小村子的外围，在震耳欲聋的响声和恐怖如斯的火光中，周围的建筑物和村民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尤安两兄弟所在的宅子位于小村子的最边缘地区，但导弹的震波之大，竟然殃及到了他们所在的宅子。

房顶开始起火，残破的瓦片从上方跌落下来，火焰顺着瓦片周围的杂草开始蔓延，很快便烧到了尤安两兄弟的躲藏地。

“完了！快跑！”尤泽尔将睡着的安德烈摇醒，随即将他推出去宅子的门口。但尤泽尔自己却被杂草缠身，一时间内竟无法脱离。

呼呼……

杂草就像是导线一般，将火焰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哥！”安德烈惊呼，大火已经烧到了尤泽尔头顶上的房梁。

“快啊……快啊……”尤泽尔挣脱杂草，卖力的站起身，但头上的房梁却已经摇摇欲坠。

安德烈想去拉尤泽尔一把，但火势太大，让自己无法穿越进去，只能在原地干焦急。

“啊……”由于被杂草压着大腿的时间太久，尤泽尔的双脚感到一丝麻痹感，他奋力的爬向安德烈，但脚上的麻痹感却越来越强烈。

吱吱吱……

房梁的长形木板在火焰的猛攻之下已经快要坠落，而着落的点正是对准了尤泽尔的头。

嗒嗒嗒……嗒嗒嗒……

安德烈的后方传来剧烈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心思去顾虑，因为当务之急是救下自己的哥哥。他不停的哭喊：“哥！哥！小心头顶的木板！”

尤泽尔听不清安德烈的声音，熊熊大火就像一头老虎一样，虎视眈眈的朝着尤泽尔席卷而来。他一只手捂住口鼻，一直手奋力的抓住地面，用仅存的手臂力量来支撑自己逃离。

咿……

碰！

木板再也承受不住火焰，狠狠的砸向了尤泽尔。

“哥！”

木板的尾端击打在尤泽尔的后脑勺，紧接着木板的身子压倒在尤泽尔的后背上，火势也在猛烈的碰撞之下显得更加猖狂。

尤泽尔的脑袋感受到一个重击，眼前开始眼花缭乱，任凭自己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安……德……烈”

尤泽尔被大火吞噬，他看见安德烈被一群身穿黑衣军装的人拖走，自己则是在强烈的灼烧感中失去了意识。

亮眼的火光依稀在尤泽尔的潜意识中闪烁，但他并不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一种和煦的感觉。

“六号，快起来。”

尤泽尔慢慢睁开慵懒的双眼，身旁站的人是雪羽，她正拿着某种高科技的平板电脑记录着事物。

尤泽尔摸着自己的脑袋，向雪羽问道：“你们……不，我们……都是属于那老恶魔的下属吧？”

雪羽突然暴怒，狠狠的将尤泽尔的脑袋按在手术台上，骂道：“不准对康斯汉大人无礼！”

“我……”尤泽尔被她的举动震慑到了，虽然他恢复了记忆，但他却不知道康斯汉对于他们来说竟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雪羽见尤泽尔被压得喘不过气，才恢复了理智，慢慢放开尤泽尔，嘴里碎念道：“我又失控了吗……”

尤泽尔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差点丧命于她手中的冰山美人，他也不敢再乱问一些有关康斯汉的问题。

此时的尤泽尔不禁心生疑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要是被他们知道了，那可就糟糕了……

雪羽站在一旁缓和自己的情绪，看着尤泽尔已经并无大碍，便又摆起了冷冰冰的脸色，她对尤泽尔说道：“六号，待会我会带你去格斗场，测试你神识的同时也能看看你是否能安全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格……格斗场？”

雪羽见他讶异的表情，便继续补充道：“简单来说，就是让你跟别个小队的神识者战斗，能理解吗？”

“要是我无法触发神识怎么办？”尤泽尔有些犹豫的说道，因为自从他能够使用神识以来，力量都是被动触发的，而不是自己能随意控制的。

“放心，你死不了的。”雪羽冷笑道。

尤泽尔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即将面对自己恢复记忆后，第一场正式的战斗，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对手有着什么样的神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次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怎么办？”尤泽尔反倒担心起了自己的对手。

雪羽再次被他逗笑，噗嗤了一声，讥笑道：“你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神识者，跟你先前看见的阎魔是不在一个等级的好吗？”

尤泽尔再次冒出疑问：“那既然神识者那么强大，为什么我们却永远不能攻下星落国的土地？”

雪羽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贫民区的真实名字？”

尤泽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圆场道：“我是从那只叫安德烈的阎魔口中听说的……我也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在骗我，所以就问你了……”

雪羽虽然还有些不相信，但也不想去多猜忌，她微微抬起头，说道：“神识者虽然强大，可是过度使用，是会有副作用……”

“嗯？”

“……”

刹那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你别问那么多了！”雪羽突然厉声道。

尤泽尔见她如此喜怒无常，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但还是想试图理解雪羽口中的“副作用”的意思。

雪羽的情绪会发生如此剧烈的转变，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康斯汉在她的后颈中植入了一个晶片，用于监视和控制她，但其实康斯汉的目的，是利用雪羽的视角来观察自己的实验体——尤泽尔。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的。”雪羽表情有些痛苦的说道。

那时的尤泽尔，始终不理解雪羽话语中的意思，直到他看清了这物质世界的真面目……